第38章 可乐 第十八

A+A-

    但什么东西才能称作“砸破玻璃窗的棒球”呢?

    此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心里涌上了一股刮骨似的痛。

    是开刃之前的试刀鬼?还是战场上那位跑得最快也死得最快的前锋?

    听着挺厉害的哦,可就是没人干。

    啧。

    关于后面的事情, 楚旸和龙国强没有得太详细, 只是谈到有这么一个可能, 而这个可能是如何的变态和残忍……当然, 也不排除有些东西没法明面上出口,他们简简单单地给顾迟梳理了一下自己听到的前因后果, 就准备走了。

    “哦对了。”离开之前,楚旸突然顿了顿,转过身来对三人啰嗦一句,“我留个联系方式吧,今天光是找你们都花了接近一天的时间, 交情一场,我就自作多情地自称一下朋友, 以后有什么事情方便联系。”

    龙国强强行附和:“对对对,算过架的交情。”

    “……”

    顾迟愣在原地,脑袋里面全是刚才那些话的内容,整个人跟个铁杆子似的没有差别, 更没有留意外界, 钟从余就是教科书版本的“低情商”结合“唯我独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满眼都是顾迟,懒得理你。

    幸好还剩下个王大串,接了话, 避免了尴尬。

    楚旸笑的时候面部表情其实特别僵硬:“理解, 兄弟这两天可能被吓到了,都有个过程。”

    王大串:“我看他多半是直接傻了, 收拾收拾能当白脸卖了。”

    钟从余凉飕飕地分了他一个眼神。

    “走了,傻子!”

    傻了的顾迟机械式走到家楼下才缓过一口气,回过神来感叹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有多么劲爆,同时,也有多么不可思议,这完全是他们这些只敢在学校里称称大哥的毛头子无法想想的事情,乃至于两条看起来挺长的腿差点没能保持平衡,支离破碎地左右乱晃。

    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你就是平时太浪,人太木鱼,后遗症才会这么严重。”王大串费力地插着腰,肥硕的身体和炎热的夏天化学生成了成股的汗水,站在楼下一边看着他上楼一边惊呼,“卧槽,你看着点路行不?心摔死了!”

    “看路看路看路!兄弟,你路都看不清,还奢望干啥事儿啊?”

    王大串可能不知道,他这句完全无意识脱口的话刚过,就使顾迟那雾霾笼罩似的内心突然变得明朗起来,一阵猛跳后,惊起了一个连自己都开始害怕的主意。

    但足够解气……

    而这些主意刚闪过几幅画面,还没来得及生长整理,就被另外一个人掐死了。

    砰——!

    门刚关上,还没来得及脱鞋坐下,当了半天哑巴的钟从余就跟犯病一样突然伸出双手,将他圈进两臂之间,抵死在与门口构成的狭空间内,恶狠狠地眼睛仿佛能滴出血来,沉声道:“不可以!”

    他话很少带有这样能一眼看到底的情绪。

    顾迟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嘛,决定先软下声音来哄哄:“余儿乖……”

    钟从余:“不可以!”

    顾迟笑道:“等等,我不懂你在什么不……”

    钟从余干脆断他的话,用拳头把防盗门砸出一声巨响,耳膜都差点被震破:“我,不可以乱来!你知不知道!!!”

    顾迟这下听懂了,沉默着,没出声。

    心想果然瞒不过他。

    钟从余一话就来了气,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显露出无可奈何:“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求你别把我当白痴,我一天到晚都看着你,我在一直站在你身后看着你,我是不可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的,但就凭你现在……”

    “钟从余!!!”

    咚——!

    完全是毫无意料地出手了。

    顾迟记得,自己这拳头过很多人,成绩好的成绩差的,帅的美的丑的,高的瘦的矮的胖的,可独独没揍过钟从余。

    所以当这一拳下去的时候,脑袋完全断片,卡卡炸炸连番轰炸了好几番。

    懵。

    很懵。

    他甚至想反过来给自己在相同的位置落下更重的力,最好就这样晕死过去,免得还要清醒着面对这些三舅狗娘养的事。

    操!

    钟从余也没想到顾迟会突然这样玩一发暴起,明明前几天还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仿佛被勾了魂魄,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因此也措不及防地,实实地挨足了这一拳。

    鼻侧一片酸痛温热,鼻血流了下来,

    顾迟出手不到一秒就后悔,但也不好意思立马变脸,硬撑着完自己内心的憋屈:“你……什么劲儿呢,你们这种自带光环的少爷,压根就不懂我们。”

    “我不懂你?”钟从余坐在地上嗤笑道,“你以为你多聪明?你以为你这种人还能有什么多好的想发?你莫过于想从那两个人口中探出让你爸卖命的买家,然后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来玩一场复仇游戏,最后输得很惨,让你爸蹲十几年的牢,好不容易熬了出来,居然发现他的儿子到底废物无能到何等境界!早就把自己玩嗝屁了!”

    “你!!!”

    钟从余回骂:“我什么我?我错了吗?你有何德何能保证自己能对付他们?输了怎么办?失败了怎么办啊!?”

    没错。

    顾迟心道,一点儿也没错,完全正确,不愧是实实的究极学霸,你的想法我也完全赞同,归纳总结得太完美了!

    但学霸会做的是题,不是人,他现在就是想,想这样做,想让这群金钱为上,视人命于草芥的人付出代价,明明知道很白痴很中二,可依旧满脑子地想。

    钟从余站了起来,在茶几上抽出一张餐巾纸捂在出血的鼻口,语气毫不退让,刻薄得很:“我劝你还是洗洗睡,没法插手的就不要插手,明天继续上课。”

    完就摔门回了自己屋。

    这一段时间,他都倒贴在顾迟房间睡觉,扫地出门都踹不走,现在主动回去,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大晚上的,肝火真旺。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要饭的倒掐死了给饭的。

    钟从余这种死倔不回头的驴,都张嘴吼人了,还不还手了,铁定是生气到了一种无法估量的地步。

    顾迟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还能不能哄好他,希望他不要一直生气,后悔自己的无理取闹。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钟从余真的生气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日子。

    所以还是去追吧。

    大夏天的,也懒得穿拖鞋,刚迈出脚,就感觉自己踩到了黏糊糊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几滴血,还没干,轻悄悄的躺在地上,整个人也跟着僵硬在了原地,保持伸手的动作,连呼吸都抽着疼。

    哎……

    原来已经为时已晚。

    顾迟感觉自己真的不能再颓废下去了。

    至于钟从余和他吵和他闹的这件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不闷头强干,也不完全放弃,顾迟明白它的可怕性,他不是在生气钟从余自己无能,他就是气钟从余这一次没有选择支持自己。

    不过想想也对,这种超越了普通白痴等级玩命的无脑活动,别人干嘛支持?

    被惯久了,反倒矫情起来了。

    钟从余一身铁的硬气刚撑到摔门,就猛地轰然垮塌。

    仿佛好几百根无形的锁链将他团团围住,锁去了阴沟深处,内心世界变得暗无天日,从前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底气全部排队跳进了波涛汹涌的海面,沉入深水,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孤独无比的自己哑口蜷缩着。

    他心道,自己除了骂,还是帮不了他。

    所有的变故都印证了钟骏驰的那句“你现在所有的辉煌来源于你爸我,而你自己一无所有”。

    钟从余感觉鼻梁还很疼,没去区分是拳头太狠还是难过得想哭,只是蹲下身来,用双臂紧紧地抱着脑袋。

    可突然间,他闻到了袖口处一股淡淡的烟味。

    他自己是不抽烟的,也没有在回家的路上和抽烟的人擦肩而过,所以这股味道究竟是哪儿来的?

    这奇怪的猜测刚萌芽,就被另外一个想法给断了。

    他们二人今早起来晚了,差点迟到,胡乱之间没去在意衣服的区分,所以这件衣服是顾迟的。

    钟从余连忙往衣兜里伸手摸去,果不其然,让他找到了一根还没来得及抽的烟,也不知道主人是怎么想的,就只放了这么一根,还不带包装,任由里面的烟草随意漏出,填充在衣兜的任何角落。

    以前只是有动作,现在终于玩上了是吧?

    包裹了半个晚上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却哭不出声。

    钟从余觉得自己很没用,只是在表面上望去特别光鲜亮丽,实际上只会拦在顾迟面前耍着性子不,而且别人还不一定会听得进去,可能把自己当成白痴。

    闹了这么一出,两人谁也没有心情睡觉,各自躺在各自冰冷冷的床上,中间隔着两道铁门一道走廊,把好不容易慢慢拉进的距离突然又隔得很远。

    第二天上学也是各走各的,冷战氛围渗透得特别明显,连易七二这种“亲生闺女”都感到不妙,没来多嘴,准备先避避风头。

    学校广播在大课间放了一首歌,其中一句就唱到:

    “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

    就在这时候,班主任来班上宣布了一件事——钟从余作为还在高二读书的学生,就已经提前获取了Q大的保送名额,赵古董之前也给他讲过。

    可这货的反应是:“哦。”

    他在上个学校高一的时候闲着无聊,报名参加了一些全国竞赛活动,结果都特别棒,这一年虽然有所减少,但多多少少都还是很不错的,估计他那个金主老爸背后捣腾了些动作,钟从余既然不愿意出国去,就顺理成章地把天才儿子加速送去大学。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呢?

    哪怕是特别优秀的学生,这种事情也只会发生在应届生上,钟从余作为一个非应届生更非往届生的人,完全是百年一遇,让学校可以拿去炫耀到闭校为止了。

    底下的同学也听不懂里面千丝万缕的关系,有嫉妒的,有叫牛逼的,有在问什么叫保送的,Q大是不是传中的那个Q大,反正就是闹哄哄的一片。

    只有易七二转过身来轻轻地问道:“父皇,你下学期是不是就不和我们一起了啊?”

    一句话,顿时卡住了三个人。

    顾迟由于就坐在钟从余身边,强迫听到,心里有股奇怪的滋味,某块温暖的地方开始分崩离析了。

    钟从余没点头也没摇头,继续实行很没礼貌的不理人风格,低头看书。

    距离吵架又过了两个星期,顾迟给钟从余发了条短信,里面还包含了一个格外熟悉的地址。

    这也是那之后他俩的第一次交流。

    ——快到高考的时间了,王大串请客唱K,来的都是朋友,他把你也算在内了,就当庆祝庆祝终于熬到解放。

    ——顺便……也恭贺你的保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