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这样道，素锦也只能歇了叫她称病的念头，转头出去发走了那传话的内侍。

    第二日，清。

    宋蘅依着寿安宫那边传话的内侍给的时辰，踩着点儿到了寿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来的已经算晚的了，太后娘娘精神奕奕，于诸位嫔妃笑语晏晏，显然，大家为恭维太后娘娘，都极早就来了。

    宋蘅是怕在寿安宫不自在，才拖到了现在，却还有人比她还晚。

    余妃尚未来，单单一把椅子空着，极为显眼。

    宋蘅挑眉，瞧太后娘娘似很看重淑兰夫人，也不知这好感、器重从何而来，毕竟连余家都放弃了这位夫人了，只瞧着太后似乎有意为淑兰夫人出头，大约那位余妃是因故不能前来，亦或是什么缘由迟到。

    到时候，怕是太后娘娘会大发雷霆。

    正想着，有内监唱喏：“余妃娘娘驾到……”

    余愫玉跑而来，瞧着殿内已经坐满了诸位妃子，脸色极度尴尬，心翼翼道了句万福，又是请罪，很乖巧得一副模样。

    但，太后显然要为难拿捏她。

    “余妃，你这是仗着陛下疼你宠你，不把你姐姐瞧在眼里就罢了，如今，连哀家这老婆子也请不动你啦？”

    涔令姑姑也是笑着嗔道：“太后娘娘别气，这哪里只叫您一个等着，阖宫上下，便连按亲王妃住在宫外，如今都赶到了的。余妃娘娘到底是陛下新宠，不知道规矩也是有的。”

    回应她的，是太后娘娘一声冷哼，“是啊，元韶宠着她，不过，若叫皇儿知道，自己宠爱的竟是这么个不忠不孝的女子，大约也会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余愫玉满头的汗水，委屈的不行，“请太后娘娘责罚，这次都是臣妾惫懒，只不知为何臣妾按着宫人好的时辰过来，明明是早到，结果却晚了，臣妾惶恐，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分明是有人故意晚了一个时辰，她方才晚到的，这个锅，可别指望她背着。

    涔令瞧了眼太后，冷冷得笑了起来：“好了余妃娘娘，大家都知道您的孝心了，快来，给太后娘娘敬杯茶吧。”

    余愫玉满心愤慨，可瞧太后于涔令姑姑的态度，又觉得这次还是忍下一口气，看了眼太后身边当笑面佛似得淑兰夫人，低低哼了一声，扬起一笑，乖顺得给太后奉茶去了。

    “太后娘娘，您就饶恕了臣妾吧，都是臣妾不懂事，您别生气气坏了自己，臣妾几下都行的。”

    家中庶出，没有身份，亲娘早死，余愫玉若是没个把本事，怎么哄得了余平公把她送入宫呢？

    她撒娇卖痴，诸妃暗暗撇嘴。

    哪知道变故突生，太后举起那杯茶饮了一口而已，就急促得咳了起来，甚至几声之后戛然而止，人整个倒在了榻几上。

    “啊——”

    有胆子的惊叫起来，整个寿安宫都乱了。

    “余妃，你要害死太后？”

    “余妃，你好大的胆子！”

    ……

    低喝咒骂声传来，太后急促得喘息着，捂着心口，一直喘不上气来似得。

    余愫玉吓得慌手慌脚，被这一顿指责，踉跄跪倒在地，痛哭不止：“不，不，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太后娘娘，臣妾冤枉的，臣妾是无辜的，臣妾……”

    “余妃！”涔令姑姑一声怒喝，恰这时太医来了，她只来得及瞪了眼余愫玉，便请太医替太后娘娘诊脉。

    很快，太医便给了个诊断结果：“太后娘娘这是湿痰加身，需要引痰，找个宫女把痰水吸出来，不然的话太后娘娘会窒息的！”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得看向了余妃。

    “妹妹，太后咳痰是因你而起。”

    “是啊，为太后娘娘把痰水吸出来，也是你的一片孝心。”

    余愫玉脸色都白了，扎着手，怎么也不肯上前，“不，我……”

    瞧她后退，涔令姑姑神色都冷了，“好你个余妃，今日之日就是因你而起，奴婢一定禀告给陛下知道。”

    余愫玉再忍不住，当众呕吐出来，早膳的汤包鱼粥全吐了出来。

    众妃也是一呕，忙背过身去，嘀咕着骂起了余妃。

    余愫玉委屈至极，淑兰夫人瞧准了时机，上前高呼：“臣妾来！”

    众人只瞧见她的身影翩然而去，眼前一花，太后已经坐了起来，长出一口气，“还是淑兰夫人有孝心啊！”

    众人不解，但见淑兰夫人扭头漱口，才恍然察觉，这是淑兰夫人……

    众人喉头再度涌上呕吐之意，纷纷不再去看。

    宋蘅勾唇冷笑，垂眸，将讽刺得意味遮掩起来——什么痰，什么孝心，太后竟也开始做戏了。

    二人唇上的口脂完整，完全没有洇染开来，明二人连碰都不曾碰到，哪里来的吸出痰水？

    简直好笑。

    这也叫宋蘅更加肯定，太后与淑兰夫人联手，对付的只一个余妃！

    可怜的余愫玉怕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这大不敬之罪怕要落到身上了。

    果然——

    “来人，余妃殿前失仪，忤逆不敬，险些害死哀家，废黜妃位……”

    淑兰夫人忙从身后走出，“太后娘娘，愿您看在臣妾的面子上，绕过玉儿吧。”

    太后沉吟一下，哼笑道：“死罪可免，这活罪可难逃，先在寿安宫里学几日规矩，待禀报了陛下，让陛下来定夺吧。”

    “来人，将余妃娘娘收押寿安宫！”

    涔令姑姑也不听余愫玉多什么，示意宫人把她嘴巴堵上，连拖带拽得把人拎了下去。

    闹了这样一出，太后娘娘有些乏累，众人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连宋蘅也立于人群中，随声附和。

    这寿安宫如今可是龙潭虎穴，再不走，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

    眼见众妃要走，太后挥挥手，涔令姑姑知机，示意宫人把太后娘娘留下的赏赐，送往各处，连宋蘅都收了几匹布料和香料。

    大殿内终于清静了，太后娘娘也睁开了双眼，半点疲惫不见。

    淑兰夫人上前，为太后捶腿揉肩，“太后娘娘，您可还难受？”

    “太医不都了无事？放心吧，哀家可还要活的长长久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