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寿战战兢兢立于殿中，可他怀疑的，就不只是这件事，“陛下，这事儿委实蹊跷了，余妃娘娘可从未招惹过安亲王妃呢，便是对西厂，对安亲王，都没有得罪过，这安亲王妃非要她死，又是为何？”

    楚元韶想了想，疑问道：“莫非，竟是为的宋茵？”

    可是他自己先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会的，宋蘅与宋茵姐妹二个一向不睦，宋茵活着的时候，俩人都没有握手言和，阳奉阴违的，甚至宋茵的死，都有宋蘅的手笔，又怎会在宋茵死后，宋蘅突然对余愫玉发难呢？

    不余愫玉，便是对余家，宋蘅也有股子狠厉劲儿。

    那么，她的恨和狠，又是从何而来？

    蓦地，他想到一个可能。

    然而，这个念头更叫他心惊胆战，兀自压下去不敢宣诸于口。

    至于寿安宫那里，太后娘娘已经暴怒，大发雷霆。

    人，是她下令关起来的，目的自然也有拿捏余愫云一番的意思在，毕竟，余愫云可是自己做主，抬成贵妃的，抓在手里，才好利用。

    可而今，余愫玉却死在了寿安宫，这样大的过失，竟全叫寿安宫背了。

    是以，虽然这里头没有余愫云的痕迹在，但太后已经认定此事和她有关——余愫玉入宫时日尚短，结仇都结不了这样的生死大仇，又无身孕，又无特殊宠爱，哪个人巴不得她去死？

    惟有余愫云！

    可是，余愫云和她那个忠仆含香一直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那毒又是如何下的？

    还有余愫玉死时，身上的刀伤，也证明了余愫云和含香不可能当时在场——这对主仆，刚巧就在正殿上，陪着涔令捡了一天的佛珠，连如厕都有人跟随，根本没时间去弄什么毒药、刀伤！

    而守门的人，也过，没有毓秀宫的人前来探望过贵妃。

    简直成了无头公案，除了太后娘娘偏执得认定，就是余愫云所为。

    到底抓不到切实的证据，太后也只得把疑心压下。

    而尝到了甜头的余愫云，更想加快动作，想藉着宋蘅的手，如法炮制，对付南宫瑞雪。

    然而这事儿传到了安亲王妃，宋蘅只是冷冷一笑，对含香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家贵妃娘娘，这事儿我不做，我劝她也别去做。死了一个余愫玉，不得已经叫人起了疑心，碍于没有证据，动不了她。可若再死一个对她一样憎恨的南宫瑞雪，你猜猜太后与陛下会怎么想？即便没证据，想来你们贵妃娘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含香为难，还是把余愫云的话告诉了宋蘅，“我们娘娘也了，正是因为大家都疑心她，南宫瑞雪一死，她是最大的嫌疑人。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娘娘以为，大家都疑心她，反而不会认为是她呢。”

    宋蘅惟有嗤笑。

    含香瞧着安亲王妃确实没心思帮衬贵妃继续完成她的心愿了，便也不再苦劝，临走前，却又转告了一件事。

    “奴婢出宫前，恰遇着一行人，竟是陛下那边的汪寿公公和一位道士。那道士似乎有些名气，守门的侍卫待人走后还与旁人闲聊，是明月道长。奴婢是没听过起法号，不过民间应该有些香火在的。奴婢觉得奇怪，侍卫，汪寿公公请了人来，是陛下旨意，貌似是为死去的余妃娘娘做法事……”

    宋蘅蹙眉，待素锦把含香送回了宫中，她方与素锦谈及此事，“确实蹊跷，汪寿可不是随便一个什么宦官，他可是陛下心腹。余妃死的确实凄惨，可断没有陛下请道士入宫做法事的。”

    “要不要去查一查？”

    “楚元韶的命令，汪寿又如此掩人耳目，怕是不好查啊。”

    “之前太后那边，不也有道士出入？”素锦觉得，怕是楚元韶为求长生不老，请了道士过去炼丹的吧？

    宋蘅却不做此想，楚元韶的野心极大，断不是那等求仙问道的。

    不然，他行事怎会如此毒辣，与道法背道而驰！

    干清宫

    “陛下，幸不辱命，老奴将明月道长请进宫了。”汪寿喜色道。

    楚元韶知道，这位明月道长其他的本事不知准不准，可民间盛传他能瞧见死去的魂魄，能与鬼神对话。

    虽然心中有些狐疑，但他对宋蘅的疑惑越发浓厚，只能寻求歪门邪道来证实了。

    ……

    “娘娘，没想到这个臭道士有条三寸不烂之舌，哄的陛下也信了他，还礼遇有加，让此人暂歇宫中呢！”桂元得了御书房的消息，便跑来回禀。

    起道士来，淮阴王那里不也养着一个？

    还是淮阴王特意为太后娘娘寻来的能人异士，要助太后娘娘早日荣登仙境的炼丹方士。

    宋蘅却是对这些道士什么的不屑的，总觉得这些人不是正经道派，走的也是歪魔邪道的路子。

    她只是没料到，楚元韶如今竟连这些方士妖道的玩意儿都信了，大幽在他统治之下，是真的走向了陌路。

    想到她施家为大幽立下的汗马功劳，全叫楚元韶这败类挥霍成空，忠臣变奸臣，良将成枯骨，也不知楚元韶的报应在何处，莫非真要大幽几十万子民的鲜血去唤醒他的良知吗？

    司北宸恰好回房，听了桂元一番话，却是道：“楚元韶可从不信这些歪理邪，而今却请道士住于内宫，怕是有什么不妥。”“人都是会变得，以前不信，或许如今就信了。”宋蘅心灰意懒，没什么心情。

    哪知司北宸却摇头道：“那也不会平白无故就大变了模样，近日来，未曾听闻楚元韶那里出了什么事，怎会无缘无故得把道士请进宫去？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究竟什么心结未解，才想诉求于鬼神之？”

    宋蘅蹙眉，理智渐渐回笼，问道：“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司北宸点点头：“你可知，这次让他安置于宫中的道士，看家本领是什么？”

    桂元未曾探的这样仔细，但司北宸却是知道的清楚，他的食指点了点宋蘅的额头，沉声道：“能视鬼！”

    “扑哧，”宋蘅乐了，这种事，她再不会信的，“该不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吧？连你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