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从善如流。

    南宫瑞雪没问这件事是不是宋蘅早知道，故意引了她来。

    或是刻意，或是偶然，南宫瑞雪不在意。

    她只是……母妃现在都不肯正面与淑妃为敌，饱受淑妃欺压。

    而今连宋蘅都要避开锋芒，实在令人沮丧。

    承安伯府甚大，宋蘅还记得来时的路。

    走走停停，南宫瑞雪不时感叹：“本宫的花园都比不得承安伯家这园子……”

    只见植被茂密，修葺整齐，花有花香，果有果味。

    “三皇子究竟是什么病，适才落水，会不会有影响？初来乌央的宫宴上，我就很好奇，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竟用天山雪莲续命，实在匪夷所思。”

    南宫瑞雪不提，宋蘅却问起南宫康祁之事。

    她对天山雪莲的事格外上心。

    刚刚还气愤难平的南宫瑞雪闻言，却眼神躲闪，撇过头去，敷衍道：“不就是早产，已故的贤妃章佳氏中毒，以至于三皇兄不足月就生了下来……”

    “贤妃娘娘复姓章佳？可是乌央大族？”

    “好似不是，”南宫瑞雪摇摇头，“有贤妃是宫女出身，也有她是父皇南下出巡时，带回的女子。那时太后娘娘拉拔淑妃，抗衡赫连皇后，父皇和皇后娘娘可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哪里容得心上人受半点委屈，索性抬了贤妃娘娘，与太后还有淑妃擂台。待淑妃胎死腹中，皇后娘娘也走了，父皇很生气，与太后越发不对付，没两年，太后娘娘薨逝……正逢贤妃中毒早产，谁知产房突起大火，宫人们只抱出了皇兄，贤妃却故去了。”

    宋蘅瞠目，这里头若没猫腻，她却也不信。

    瞧她神情，南宫瑞雪便也不再隐瞒什么，讽刺一笑，将母妃告诉她的陈年旧事，也和宋蘅道起来，“大家都疑心是淑妃干的，不过没什么证据。之后，淑妃又以丧子之名，把三皇兄抱到了怜月宫……为证清白，三皇兄赖以续命的天山雪莲，这些年，也由淑妃驱动孔家四处寻觅，千金买来。”

    到此处，南宫瑞雪玩笑似得问起了宋蘅的身世，“来，你与皇兄相似，都是爹不疼，娘早逝的……”

    宋蘅正沉浸在“孔家有门路寻天山雪莲”这件事上，南宫瑞雪的话，她没怎么入心，随意点点头，“家母怀着弟弟，却叫佟氏做了手脚，一尸两命。”

    “啊？好生凄惨，想必……她也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遗言吧？”

    宋蘅一愣，奇怪得看了眼南宫瑞雪——什么时候，这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帝姬也会关心人物的死活了？

    南宫瑞雪尴尬一笑：“就是好奇。”

    宋蘅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不过，关于她生身母亲的事，似没什么印象。

    她摇摇头。

    南宫瑞雪似诧异，似不解：“没有？”

    “是，想来产子艰辛，人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什么话也没留下吧。”

    南宫瑞雪却好似不相信，觑了宋蘅几眼，方把到口的话咽下去，不再纠缠她继续宋府旧事。

    不知怎的，宋蘅的心思却是不住了——好像，关于原身母亲的事，好似一团白雾笼罩，通通忘却了。

    这不正常。

    要知道，她连原身幼年几时不吃人乳的时间都记得清楚，唯独对生母生产那日的印象模糊一团，按理，生母带着胞弟惨死，原身的情感该是很浓烈才是。

    可原身没有，那之后的记忆告诉她，原身照样该吃该喝，浑然忘了有生母一般。

    这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南宫瑞雪居然时隔多年，对她的生母感兴趣？

    宋蘅暗暗留心。

    沿着花径，二人步伐不快，蓦地，宋蘅紧走几步。

    就听着身后南宫瑞雪“啊”一声惊叫。

    树上掉下几只红艳的果子，饱满多汁，砸在身上不通，却溅出许多嫣红的汁液，南宫瑞雪的樱草色长裙顿时不伦不类起来。

    南宫瑞雪气恼，瞪了眼树上。

    摘果子的人儿急忙爬下来，跪在地上，一口一个“贵人”得磕头请罪。

    南宫瑞雪吓了一跳，那孩子额头磕得青灰一片，她倒也不忍，暗骂一句“晦气”，让那孩子起来。

    宋蘅袖着手，静看南宫瑞雪处置。

    不伤性命的话，她也没必要惹人厌，教瑞雪帝姬怎么做人。

    不远，有女子赶来，道声“恕罪”，瞧南宫瑞雪的衣裳污了，忙道：“这附近有处听雪斋，还请帝姬与宋大人移步，那里人少，清静，可换衣裳。”

    宴还未开，这衣裳势必要换的。

    南宫瑞雪碍于是在承安伯府，父皇、淑妃都在，不好乱发脾气，只得拉着宋蘅去那听雪斋。

    她出行带着两名宫女，便支使其中一个去取新衣来。

    女眷出府做客，多带着几身衣裳，免得宴席上喝汤进食污了衣裳，没的可换，反而不美。

    听雪斋离着前厅宴宾处不远，丝竹之声入耳，尚有些喧闹。

    指引几人来此的大丫鬟青苗体贴得把门窗合上，又赶紧吩咐府中的丫鬟们给贵客上茶，上点心。

    倒是无微不至。

    南宫瑞雪那点儿不快，倒是彻底被此女安抚了。

    “你叫什么，是哪里服侍的？”

    “奴婢青苗，夫人那处当值。”

    宋蘅倒是瞧出了南宫瑞雪的心思。

    她那个贴身的侍女花芥从陪她长大，可惜入大幽一役，容貌尽毁，人也废了。

    帝姬府的几个大丫鬟，全都不如花芥贴心，南宫瑞雪早想换个体贴丫鬟，这青苗就很不错。

    可惜了，是承安伯夫人的侍女，不好开口讨要……何况承安伯如今藉着凤璇的面子，攀上了淑妃，这府里的丫鬟，南宫瑞雪哪里敢用。

    不过闲的无事，嗑牙罢了。

    果然，南宫瑞雪没多会儿就岔开话题，和宋蘅起话来。

    青苗燃了沉香木，外间匆忙跑来个丫鬟，瞧见宋蘅舒了口气：“宋大人原来在这里，陛下那边传您过去话呢。”

    又对瑞雪帝姬一笑：“陛下也在寻帝姬。”

    南宫瑞雪一讶，忙推了推宋蘅：“父皇传你，且快去，待本宫换了衣裳立时过去。”

    宋蘅点点头，示意余下那名宫女好生照顾南宫瑞雪。

    毕竟是在承安伯府，承安伯一家子和凤璇帝姬关系和睦，宋蘅也忧心瑞雪帝姬在此遭遇不测——虽然她觉得凤璇帝姬、承安伯没那个胆子，但防患于未然，还是多嘴嘱咐了那宫女几句，才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