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伯在前厅踱步，坐下片刻也不暗生。

    他妇人方氏瞧不得这副模样，让丫鬟上了茶水，宽他心道：“儿子已经去请了，咱们家虽然与昭仪娘娘来往不多，但昭仪曾与皇后娘娘相处融洽，今次有事求上门，又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会答应你的。”

    承安伯长长叹口气，“唉，凤璇帝姬投了怜月宫，昭仪那边肯定不高兴。我去了宋府几次，都只被人搪塞，要么是不在府里，要么是身子不适歇了……朝堂之上，堵了宋大人几次，滑不丢手，奈何不得她，也不敢相逼。只是听宋大人和瑞雪帝姬交好，这才腆着脸求到昭仪和二皇子那里……”

    方氏担心的，却是别的事，“贸贸然请了二皇子去，会不会给宋大人他们惹麻烦？”

    承安伯远远瞧见了儿子，还有他身后熟悉的身影，站起身来，低语道：“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必须得知道，当初妹妹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宫中局势叵测，若真是假凤虚凰，可真的要出大事了！”

    他声音轻忽飘渺，夫人忧心得看了眼自己夫君，眼中心疼。

    二皇子到了，方氏行礼后离去，留他们话。

    比较令人诧异的是，今次一道儿来的，还有太子殿下。

    可真是稀奇。

    赫连荀宇脸上笑意发僵，灿灿的，对他爹道：“父亲，儿子把两位皇子请来了。”

    请二皇子是真，哪知道话的时候，太子闯了过来，听是去宋蘅府上，便要一同前去。

    若非知道宋大人嫁的是极神秘的那人，赫连荀宇都要怀疑，是不是太子看上了宋女官。

    承安伯没多言什么，和二位寒暄几句，便前后脚出府，乘坐马车前往几条街外的宋宅。

    待见了宋女官，瞎扯几句，便发了两位皇子离去，他自然可以提出见一见司北宸的……不过看样子，太子、二皇子也有心相见，大约他可以躲在两位皇子后面，不必与宋蘅起冲突。

    短短路程，承安伯心中七上八下，既担心那人是妹妹亲生儿子，又担心不是。

    若是，那便波及朝堂。

    若不是……那股子清幽冷凝的气息，怎会不是呢。

    不知父亲心中凄惶，赫连荀宇和二皇子相谈甚欢，碍于太子在场，时不时要把话题往这位阴郁诡谲的太子身上抛。

    真是累心的很。

    好在，很快就到宋府了。

    宋蘅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是承安伯与世子、宫中两位皇子前来，名义上，是为看一看宋女官新宅子，尽一尽地主之谊。

    宋蘅拿着拜帖，看着司北宸，良久无语。

    司北宸似笑非笑：“关了大门，他们还敢硬闯？”

    他是半分脸面都不会给的。

    宋蘅苦笑：“你要那个位子，则必须见一见你的舅舅啦。”

    但二皇子、太子的面儿，还是先别见了！

    凤璇帝姬容貌似赫连皇后年轻时，而，司北宸则糅合了老皇帝与赫连皇后二者所有行容上的优点，清逸孤渺……

    若无凤璇帝姬的印象先入为主，两位皇子自然不会疑心司北宸的身份。可有了凤璇帝姬的相貌做对比，他们岂会不怀疑？

    司北宸的年岁与凤璇帝姬仿佛，又在大幽身居高位……猜不出他的身份，那俩皇子怕是傻子！

    宋蘅正在劝司北宸藉机见一见承安伯，就听着外头吵闹起来，素锦神色囧然地进屋，欲言又止。

    宋蘅奇怪得看着她，“怎么了，外头在闹什么？”

    她怎么听着好像是龚青在与人争辩——只是龚青脾气软绵绵的，不像是能和人吵架的，就怕是有人瞧她软善，欺负了她。

    素锦咬唇，又无奈，又有点好笑，“夫人还记得上次咱们回府，瞧见的龚姐的未婚夫婿吗？”

    宋蘅一讶：“婚约不是作废了吗？那人还来闹，逼着咱们放人不成？”

    司北宸也朝素锦看去，“什么时候你们来些泼皮无赖都拦不住，要闹到夫人这里来？”

    迎着他的诘问，素锦也不恼，深吸口气，道：“那人是来闹了，可不是闹着还人，是、是闹着卖身！”

    “哈？”

    宋蘅站起身来：“咱家又是窑子，又不是牙行，卖的什么身？”

    “要自卖自身，到咱府里当厮！”

    司北宸与宋蘅互视一眼，诧道：“龚家在宫中行医，地位不高，却也不低。给长女订的婚事，想来婆家也不会太差，兴许还是读书人，怎能相卖？”

    素锦摊手：“所以方珏的父母就追来咱们府里要人了……方家老两口也没想过儿子这样绝，眼见毁弃了婚约，可以再相看儿媳了，方珏偏不肯，总归他不是承嗣子，给两老磕了头，直奔咱们府上。”

    宋蘅勾勾唇，暗道这个方家子是个有趣的人。

    但龚青已经回绝了婚事，宋蘅自不会讨嫌的逼着她去做不愿意的事儿，于是摆摆手：“撵了方家人走，别继续吵青儿了。”

    素锦若能撵人走，也就不会跑过来找宋蘅了，“方珏没有功名在身，管家一个不察，就让他签字画押……”

    人已经是宋府的厮了？

    宋蘅直觉事情走向不对，蹙眉问道：“龚青呢？”

    “龚姐合着方家老两口吵了几句，被方珏请人送回后宅，自己对着方家两老跪下，再逼他，他不做厮，绞了头发做和尚去。”

    司北宸嗤笑：“听着动静，外头还在闹？”

    素锦点点头，司北宸沉吟一时，给素锦出了个主意，素锦附耳听了，眼前一亮，“奴婢这就去！”

    宋蘅奇怪，问道：“你给素锦出的什么主意？”

    “没什么，了也怕你脏了耳朵。”

    宋蘅就更好奇了，司北宸也不瞒着她，只道：“我只是让素锦去转告方家两老，若儿子当和尚还能还俗，宋府有法子递了帖子入宫，送方珏净身当太监去！”

    宋蘅目瞪口呆。

    司北宸这法子也忒毒了！

    “你怕是要气死方家两老呢。”

    “早订下的婚事，眼看婚期在即，却令儿子悔婚。此子却是个忠厚仁义的，见龚青落难，也不肯背信弃义，我倒要看看，这份情谊能撑多久。”

    “怎么，你还不信方珏能善待龚青终身？”

    宋蘅虽不会逼着龚青去接纳此人，却好奇司北宸的语气，好像不是那么看好？

    司北宸却笑道：“慢慢辰光，谁晓得将来的事。”

    心中想的，却还是承安伯、赫连皇后……当年赫连皇后与陛下也是青梅竹马，哪知宫中岁月漫长，太后、淑妃施压，人人艳羡的鸳鸯也劳燕分飞。

    他不信的，从不是忠贞不渝的爱情，而是人性。

    瞧司北宸神色渐沉郁，宋蘅拥着他笑道：“我却很看好！不如咱们个赌，若情侣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便应我一件事！”

    司北宸随着她的笑容牵起唇瓣：“什么事我都应你，还什么赌？”

    宋蘅撇嘴：“那……让你穿女装你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