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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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濯缨看她癫狂的样子, 已经耐性全无, 直直的望进秋平充血的眼睛里:

    “你为什么要害死平平?就因为你觉得, 你女儿的死和乔家儿媳有关?”

    秋平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刻毒的怨恨几乎要夺眶而出, 可口中还在下意识的反驳:“没有!我没做过!”

    孟濯缨道:“虎子了,就是你给他的火把,我们看过了残留的痕迹,上面还留着菜籽油。虎子是个呆孩子,可不会弄这些。”

    “胡八道!”秋平声音都变了,坚持抵赖,“虎子是个傻的!他知道什么?他胡八道,你们也信?我从就吃的乔叔家的饭, 连我的婚事都是乔叔乔婶帮忙张罗的,我为什么要害平平?”

    孟濯缨敏锐的捕捉到,她到婚事时, 神情克制不住的狰狞。

    她回忆了一下从里正处听到的, 一针见血的戳穿她:

    “或许, 你正是不满乔叔给你张罗的婚事!觉得是这桩婚事,造就了你如今的不幸。”

    秋平张大了嘴, 不断的喘气, 还要拼命反驳,可这时候, 居然发不出声音。

    因为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恨透了老乔, 恨透了乔家的每一个人!

    孟濯缨慢吞吞的言语,继续刺激她:“要是没有老乔,你父亲当年早把你送人当童养媳了,即便不送,最多能嫁个没用的鳏夫,哪能嫁进那么好的人家?你自己做不好人媳妇,被撵回来,怎么能怪老乔呢?”

    “呸!”

    秋平终于发出声音,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

    “我为什么被休回来?还不是借给了他们家钱!要不是借了他一两银子,那个老太婆,怎么会发现,我攒了私房钱?”

    “所以,你就把你女儿的死都算在了乔家头上?要不是你自己照顾不周……”

    “呸!”秋平又是一呸。瘦削潮红的脸,高高的颧骨,格外的疯癫可怖。

    “是她,是乔家的儿媳妇害死了我的女儿!根本就是乔家的错!帮我看着孩子,结果呢?让一条蛇吓着了我女儿,当晚就发起高热,等不到木老头回来,就没气了……难道不是她的错?”

    “孩子的事,一是意外。二来,当时白天乔大娘就提醒过你,要带孩子去看看,是你自己拖延了时机。”

    孟濯缨摇摇头:“你自幼丧母,乔家把你当亲生的孩子养大,这样的恩情你不想着还,反而要恩将仇报?”

    “什么恩情?不是乔家,我怎么会这么惨!”

    “就我的婚事……哈哈,”秋平枯哑的笑了一声,“媒人了两个,看起来都是一等一的不错,可却让我嫁进了这家抠门鬼人家。她自家大女儿呢?瞒着我选了另一个更好的,现在,都已经是秀才娘子了!偏我被休回来了……”

    她刚完,外面便传来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

    “秋平,你摸着良心,也敢这么?当年媒人传了口信,我让你先看好,你若不喜欢,自然可以两个都不要!明明是你看中了程家田地多,家产殷实,忙不迭的就点头同意了。可不是你自己选的?”

    秋平一看来人,眼睛更红了,恨不得扑上去她。

    她又恨又妒:“那你呢?程秀才那时候刚死了妻子,你就不怕?你还不是知道他好,才同意了!要不然,你凭什么去给人做填房?”

    这急匆匆借着夜色赶回来的,就是乔家的大女儿乔夏夏。和秋平一起嫁进程家村,两年前,其夫君考中秀才,已经搬到镇上住了。

    乔夏夏先给孟濯缨行了礼,才道:“我当时同意婚事,是因为在集市上见过他。他为了给我抓贼,还被贼给划伤了手。我钦佩他的人品,才同意了婚事。你以为什么?”

    乔夏夏完,怒气勃勃的质问:“秋平,真是你亲手捂死了平平?你也是当娘的人,怎么下的去手?你就不怕那孩子的冤魂,日日夜夜的跟着你吗?”

    秋平:“那是你们的报应!给我夫君,却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乔夏夏冷笑道:“你存那么多私房钱,你姑子为了给你摘红果,摔伤了头昏迷不醒,你都捏着钱不放,程家岂能容你?没有把这事出去,已经是对你留情了!”

    秋平和乔夏夏,像两只母老虎,相互瞪着眼睛。

    乔夏夏先红了眼眶,恨声道:“我和你从一起长大,真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秋平坐回凳子上,阴气沉沉的看着乔夏夏:“那怪谁呢?还不是怪你们?从,都夸我听话,夸我温顺,我也不敢不听话,不敢不温顺。你们就这样欺负我老实?”

    “是给我媒,最后,是你落了好的。我呢,却嫁给一个铁公鸡。后来,还找我借钱,害得我被老太婆赶了出来。是让我住你家的房子,其实把我当成苦力,叫我做事,我也不敢不做。可你们呢?那天我不过想去看看我儿子,叫你弟妹看一眼孩子,她就让我孩子吓到了。晚上连哭都不会哭,烧了一整夜,就这么去了!”

    “我儿的命,就不苦吗?她就不是你弟妹害死的吗?”

    “就是你们害死了乔乔,要给我的乔乔偿命!凭什么你们一家和乐融融,我就一个人孤零零的?还要你们把我拿出去,彰显自己的良善名声……”

    人心之毒,叫人匪夷所思。

    这番辞,哪一句都是强词夺理、冥顽不灵!

    乔夏夏气愤怔然,恨不得呕出血来。

    她心已经坏了,再多什么,都是无用。这个人不会后悔,不会醒悟,只知道把自己的“惨”怪罪到别人身上。

    可她又不敢去恨强势的婆母,怪罪自己的丈夫,反而把这些仇怨全都算在了乔家头上。

    乔大娘突然闯进来,二话不,狠狠的扇了秋平十几个耳光。

    “你的心怎么能这么毒啊?你自己的心眼长坏了,臭烂臭烂的,挖空心思害人,还敢我们对不起你?”

    “你就是个烂透了心的王八蛋!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做畜生!”

    月色隐藏在落光了叶子的枝桠中间,一点朦胧的光芒,把眼前的光景都照的朦胧一片。

    老乔干枯树皮一样的手摸了摸冰冷的墓碑,又久久的看了看旁边的一块矮些的石头。

    这大的是他儿媳的墓碑,家里用光了银钱,特意买了一块上好的石碑。这块的,就是那未出世的孙子,连个姓名也没有,自然也不能有所谓墓碑。

    是乔家大郎坚持立了一块。是自己就算再娶,再有孩儿,也不能忘了这命苦的娘儿两。

    “大人,你挖吧!这次要不是大人正好路过,我们就都以为,孩子是被烟熏没了。就算难受,也要求个明明白白。”

    谢无咎和里正一齐动手,将坟墓起开,露出里面的薄木棺材。

    开棺之前,谢无咎还把帕子递给孟濯缨,让她站的远点。

    埋下将近三个月的尸身,并不算好看。孟濯缨草草望了一眼,就急忙别过头去。

    乱葬岗里,她也去得,倒不是见不得一具腐烂的尸身。

    她看不下去,是这副薄棺里,还有个干巴巴的,全身发黑的婴孩。

    孩子的脐带,被咬断了。

    棺材板上,全是血糊的划痕。

    木老头过,他赶回来的时候,乔家已经急急忙忙把人下葬了。可这样看来,产妇被秋平捂住口鼻,闭气假死,就被埋了。

    等醒来时,孩子被生了出来,出于求生,产妇将脐带咬断,最后,和刚出生的孩子一起,活生生被闷死在了地底下。

    两个人心里都堵的慌。

    谢无咎最后问里正,怎么处置秋平。

    里正又去问乔大叔。

    “三条人命啊……不报官抓起来吗?她现在恨我们一家,就下这种毒手,哪天钻了牛角尖,是不是要把我们一村的人都毒死?”

    里正也不知道什么才好。

    万万没想到,她会因为这种古怪的缘由,就要害人。

    乔大叔隔了好久,又问他:“你,她长在我家里,我拿她当亲生的女儿。到底为什么就这样了呢?”

    里正也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死去的两个孩子,一个好姑娘,都太惨了。

    “也许,是人心长歪了吧。你是良善人,看不惯她爹她,给她一碗饭吃,照看她,是对的。错的是她。”

    乔家的人都不愿意再见秋平。

    最后,是乔夏夏去看她,告诉她:“明日一早,就送你去县衙了。你好自为之。”

    秋平仍然冥顽不灵:“哼,事情败露,是我运气不好。不然,那个毒妇死了,不是也没人发现?要是没这两个人路过,也不会有人发现我!”

    乔夏夏道:“秋平,这不叫运气不好。就算没人发现,你就没害过人了吗?你做了坏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生前会被人咒骂,死了还要被人戳你脊梁骨,就连你早夭的孩子,也会有人咒骂她,因为有一个恶毒的母亲,所以才报应在她身上。”

    秋平脸色狰狞:“你胡!我的女儿,明明是你们乔家害死的!”

    “她是因为有你这种恶毒的母亲,才遭了报应!她死了,也要沦落地狱,为你这种无恶不作的母亲恕罪!都是你害了她。还有你儿子,长大了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有个杀人放火的母亲!”乔夏夏恨声戾气。

    秋平的弱点,就是这两个孩子,乔夏夏拿的住。

    想起家里没了的两个孩子,她不介意用最恶毒的言辞,来诅咒她的孩子。

    “你还记得我们时候,去集市上听书人讲的故事吗?你被两位大人查出来,和运气无关,这才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秋平木愣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翌日一早,县衙就来了两个人提秋平去县牢。

    带头的伙子一见谢无咎,很是频繁的量了他几眼,惊喜的喊了一声:

    “谢大人!”

    孟濯缨一看,也认出来了——可不是清河乡那乡老的儿子?

    果然,这毛头子,更、更、更惊喜的呼唤出声:

    “孟捕快!”

    孟濯缨…… ……

    还来不及反驳,又是惊喜的赞叹:

    “你白了好多,俊了好多啊!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

    ……… …… ………

    讲真,认不出来更好的!

    无巧不成书也不能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