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孙欣暴亡
那姑娘就地一滚, 耍了个泼赖皮, 抱住大门不松手:“冤枉啊!民女有冤情, 是来报案的!”
她这么一喊,又在大理寺门口, 芳娘也不敢再造次,冷着俊俏的脸站在一旁。
那姑娘连滚带爬,一把抱住孟濯缨的腿:“大人,我要报案,这案子你来审,不能让他审!”
她伸出血糊糊的手指头,指向谢无咎。
“我怀疑,他就是凶手!”
谢无咎:…… ……
来报案的姑娘, 名叫孙灵,是芳园大掌柜,孙欣的亲妹妹。年方十八。
她来报案, 就是因为其兄长, 孙欣突然暴毙。
谢无咎吃了一惊:“孙掌柜怎么会突然死了?尸身在何处?”
孙灵捂着额头上的伤口, 大呼叫:“你走开!孟大人你让他走开!不定他就是杀人凶手,还要把我杀人灭口!一定是!”
谢无咎坐回去, 摆摆手, 示意文书继续记录。
孟濯缨问:“你兄长何时死亡?为何是你来报案?你嫂子芳娘又为何追你?”
“昨天,我想买口脂, 哥哥不让,我生气了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婆家了。到了婆家, 我婆母又指桑骂槐的我,没能生个儿子。大人,我才成亲不到半年,我生什么儿子?……”
孟濯缨淡淡道:“孙灵,我问,你来答。其余的,不必多言。”
孙灵刚要回嘴,看见孟濯缨清凌凌的眼睛,忍不住往后一缩,急忙点点头。
怪了,这大人生的眉清目秀,怎么就莫名有点发憷呢?
孟濯缨问:“你是昨日黄昏离开了芳园?”
孙灵道:“没错。”
孟濯缨又问:“今天早上,也就是两炷香之前,你回到芳园,发现你哥哥孙欣,已经死了,是吗?”
孙灵点点头:“我哥哥是死在自己房里。他家床边上,有一个金丝楠木的柜子。那柜子很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了,压在哥哥身上。我觉得哥哥死的蹊跷,问那女人怎么回事,她就昨晚和我哥哥吵了几句,是和果儿一起睡的,什么也不知道。早上一起来,已经这样了。这怎么可能呢?我要来报案,那女人死活不肯,一路追我。我在路上,额头也磕破了,膝盖也疼死了……”
“芳娘不让报案?”孟濯缨微微一顿,“她为何不让报案?”
孙灵指着谢无咎,又发作起来:“我知道!因为我哥哥根本就是那女人,和她的姘头害死的!大人,这个人,就是那女人的姘夫!”
谢无咎:“以民告官,尤其是诬陷,是要板子的。”
孙灵往后一跳,不敢再大呼叫了,可还是嘀嘀咕咕的:“当官了不起,当官就能偷人了吗?”
芳娘站在厅中,脸色冷冷的,见孟谢二人带着孙灵出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两位大人,要是问完了,我把姑子带回去疗伤了。”
孙灵甩开她的手:“不用你假好心!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害死我哥哥,还装什么好人?你那些烂事,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就是我哥哥,也早就知道了,他早就想休了你了!”
芳娘冷着脸:“你哥哥已经走了,你要是觉得,这么抹黑我,你哥哥也光彩,随你的便。你别忘记了,我是你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和他夫妻一体,你抹黑我,就是抹黑他!”
论口舌,孙灵哪是她的对手,张牙舞爪就要伸手人,被唐秀皮笑肉不笑的拦住了。
孟濯缨问道:“芳娘,你夫君突然暴毙,你心中就不存疑?为何不来报案,反而要草草下葬?”
芳娘道:“我几时不让她来报案?即便她不来,我也要向两位大人求助。我夫君,实在死的太突然了。”
孙灵口水四溅:“你胡!你让我来报案,为什么还要追我?你看看,我额头都摔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流了好多血,疼死我了。”
芳娘颇不耐烦,看起来十分不愿意搭理她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姑子:“我追你?是谁满大街宣扬着,我和姘夫合伙,害死了你哥哥?你是疯了吗?我问你,是谁撺掇你,让你来报案的?是不是你二房的好婶子?”
孙灵突然卡住:“你怎么猜到的?”
“啪!”
芳娘毫不留情的扇了她一耳光:“二房一直觊觎公爹留下来的芳园,一心想要谋夺家财,你居然真的蠢到听她的挑拨!你今天能告我杀夫,明天他们就能污蔑果儿不是夫君的骨血!我们大房绝了后,这芳园会落到谁的手上!你可真是,蠢钝如猪!”
孙灵脸色变了好几回,看样子也在思量芳娘的话,可依然是嘴硬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你胡!那是我亲二婶,看着我长大的。那也是我亲二叔!我爹不在了,和我最亲的,就是我二叔了。我二叔二婶,怎么会害我?你这个女人,就会挑拨离间……”
芳娘懒得再理会她,转向谢无咎道:“孟大人,谢大人,论亲论疏,我夫君死了,我就是未亡人。是否比起她一个外嫁女,更有资格作为苦主上告?”
谢无咎点点头。这话的不错。
芳园是孙欣父亲留下来的,位于昭华坊最热闹的地段之一。楼下做饭庄,楼上是孙家人自己住着。
几人还没上楼,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连嘘带喘的唱哭:“哎哟,我的侄儿啊,婶儿没有儿,把你当亲儿养大了。你死的惨死的冤,死了也闭不上眼啊!娼妇哄了你的钱,娼妇害了你的命哇!死都死了,还不许我侄儿入土为安啊!……”
一个男子跟着她呼呼喝喝:“你们还不快把那破柜子弄起来?就让我侄儿这么躺在地上?还有没有人管了?”
几个伙计牢牢的挡住正门:“娘子交代过了,她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动!”
男子气喘呼呼:“你们,你们就听那娼妇的,就敢不听我的?反了你们了!”
芳娘忍无可忍:“你算哪根葱……”
谢无咎分开众人,摆出十分官威,目光沉沉的落在这对中年男女身上,似乎有千钧之力,压的这两人透不过气来:“是谁要破坏案发现场?”
这两人一见谢无咎,就抱成一团,急忙往后躲了躲。孙王氏伸出个脑袋:“谁,谁要破坏现场?没人,没人。对,大人,您来了就好了,快把这娼妇抓起来!”
谢无咎淡淡道:“是你让我抓?”
孙王氏一脸义愤:“是啊,大人,娼妇谋杀亲夫啊,您还不抓?”
谢无咎草草看了一眼屋内,算先解决这聒噪的妇人:“抓自然可以。可倘若最后查出,芳娘并未杀夫,你就是诬告,也要吃板子蹲大牢的。”
孙王氏唬了一跳,畏畏缩缩的往孙大兴身后躲,等谢无咎进屋了,突然声嘀咕:“这个官大人这么维护这个娼妇,该不会就是她的相好的吧?那可就糟了……”
谢无咎:…… ……他总算是知道,孙欣这个妹妹,到底是像谁了。
长舌多言,胡搅蛮缠,简直和孙王氏一模一样。
孙欣还躺在地上,谢无咎和孟濯缨进屋一看,就知道,为什么芳娘会认为,只是个意外了。
檀木柜子虽然不大,但都是上好的实木,足足有一百多斤。孙欣被压在下面,地上有一滩血,初步看来,应该是重压之下,腹腔出血导致。
而孙欣自幼有儿麻痹,左手和右脚不灵便,外号半瘫子。另外的一只手一条腿虽然是好的,但孙欣瘦,根本使不上力。
就因为这一点,就算被压倒时,孙欣还是清醒的,也不足以从木柜下面爬出来。而当时孙灵赌气回了娘家,唯一住在楼上的果儿和芳娘在另一个房间,走廊足足有一丈多远。还隔着数道木门,孙欣当时已经身受重创,呼救声音微弱,孩子自然也听不见。
身受重创,自救无力,求救无门,这样看起来,倒真有可能是意外身亡。
芳娘道:“昨夜因为孙灵的事,我和孙欣吵了几句。孙欣一味溺爱,真要给她买五两银子一盒的口脂,我气不过,就去和果儿睡了。白天我累了一天,晚上睡的沉,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
“早上我过来的时候,夫君身子都已经冷了。我吓了一跳,正要让人把夫君抱出来,孙灵就来了,一路喊叫的跑去报案。我也不敢再乱动,交代伙计们看好,就去追她了。”
若是现场真被孙家二叔二婶动了,案件查不清楚,芳娘还真要背上杀夫的嫌疑了。
这孙王氏看起来惊惊乍乍,心里其实清楚的很。
煽动孙灵报案,自己再来闹事,搅乱现场,浑水摸鱼。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芳娘在芳园,比她预想的更有威信,几个伙计什么也不肯让开,硬生生堵住了门。没让他们捣乱。
孙欣的尸身送回大理寺,晏奇连夜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孙欣滑了脚,因为怕摔,就抓扶柜子,在柜子一侧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手印抓痕。
但还是摔了,更倒霉的是,柜子被拽了一下,也随后砸下,压断了孙欣两根肋骨。肋骨扎进脏腑之中,孙欣吐血。挣扎了许久之后,十分痛苦的死去了。
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二更时分。再推算起来,孙欣摔倒的时间,大概是一更左右。
也就是谢无咎撞见芳娘,出去私会的时辰。
孙灵脸色惨白,瘫坐在地,呜呜直哭:“哥哥,哥哥太可怜了。”
相反,芳娘听到这个结果,神色显得过于平常,虽然有些伤心,但看来十分寡淡,还不足孙灵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