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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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轮番试探, 也不敢太深入的刺激孩子, 到了晚上, 他又哭闹着要回家。白天还好好的,给吃就吃, 给喝就喝,天一黑,就像两三岁的孩童一样,吵着要阿奶,要阿娘。

    唐秀捂住耳朵,几次跃跃欲试,想直接把人劈晕,被徐妙锦气呼呼的拦下来了。

    “姐姐, 我要阿奶,我要阿娘。天黑了,毛胡子出来了, 要抓娃娃吃……”张星曙牵着徐妙锦, 他生的唇红齿白, 模样不差, 又栖栖遑遑的,很能勾起人的母性,生出同情。

    徐妙锦心疼坏了, 还真想留下来陪他,被谢无咎哄了几句,赶紧劝回家了。

    翌日一早, 叶锦珍就让人送来了不少报喜的喜蛋和糕点。

    来传话的,倒是素未谋面的穆姑娘穆青时。

    穆青时决意终生不嫁,已梳着妇人发髻,容貌端庄秀丽,笑意清浅:“我家老爷原本要亲自来的,夫人害喜,吐的厉害,姐又离不得人。只好让我来了。”

    唐秀摸了个鸡蛋,几下剥开壳,全塞进了嘴里,几下就吞了:“她身体还好吧?”

    “请大夫来看过了,夫人身体尚好。原本是要等三个月过了再报喜的。夫人却,百无禁忌,何况谢大人大概已经知道了,未免诸位担心,便让提前来了。”穆青时笑道。

    孟濯缨今日倒是算去探望晏奇,便将预备好的礼物交给穆青时,托她转交晏奇和满儿。

    穆青时捧在手中,略有些为难:“孟大人,若是太为贵重之物,我私自收下,恐怕不妥……”

    孟濯缨见她眉目端正,先生出几分怜惜和好感来,温声道:“不必担心。收下便是。”

    没想到,穆青时离开没多久,晏奇就又回来了,还要自己验尸。

    谢无咎真觉得自己是拉着九头犟牛,怎么拉也拉不回头的那种,只好随她去了。

    刚到验尸房门口,喻清客乍着手从里面出来,满头的热汗,她一嘴咬开蒙面巾,快活的喊了一声:

    “师傅!您来啦!”

    晏奇微微皱眉,片刻才慢慢问:“你不在梁州,怎么又到京城来了?”

    喻清客见了她,眼睛都在发亮:“我想师傅了。师傅不想我吗?”

    她衣袖卷起,晏奇见她手腕上一道嫩红刀疤,想问什么,又抿住了唇。她似是有点不安,良久又问:“梁州好吗?”

    喻清客委屈巴巴的道:“好是好,可没有师傅疼我,也不好了。”

    话间,她离晏奇近了些,晏奇微微偏开,神色已极不自在。

    喻清客也没再什么,撇撇嘴,也不如一开始那么高兴了:“死因我查出来了。师傅您身子不好,别进去了。”

    晏奇“嗯”了一声:“我听了,死因不复杂。就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不过,杀人的人,用的是左手。”喻清客用井水冲了冲手,刚要过来话,就见晏奇皱眉看着自己。

    她灰溜溜的又回去,了一桶清水,认认真真、正正反反的洗了好几遍。

    晏奇这才眉间舒展,满意了。

    “师傅,您别瞪我了。我在梁州每次都有洗到七遍的,绝对没有偷懒。”喻清客着,还要竖起手指头发誓,大概又是那些,如果不好好洗手,就吃饭吃到石子之类。

    晏奇露出笑意:“那今天怎么忘了?”

    喻清客道:“那还不是见了师傅,太高兴了?”她随手捏了一根一手长的木棍,当做匕首比划。

    “第一道伤口是两人面对面,杀人者身高大概与我一般。也就是和虞山娘一般高。刀刃痕迹都是这样……左右手太好分辨了。”

    晏奇点点头:“你绝不会看错。那就怪了,虞山娘并不是左撇子,她都要自尽了,为什么还要用左手掩饰痕迹?”

    话音刚落,月亮门后的颜永嘉、徐妙锦都像见鬼一样看着她,就连孟濯缨都稍稍惊异的看了过来。

    晏奇摸摸脸:“怎么了?”

    喻清客若有所思:“大约有孕变丑了。”

    晏奇习惯了这个徒儿的口无遮拦,无语:“我照了镜子出门的,不至于丑的众人瞩目。”

    孟濯缨听这师徒二人话,更是无语:“你从前,很少主动探究案情。”这次也太主动过头了。

    晏奇去看了张星曙,白天的他安静了许多,蹲在院墙一角看蚂蚁。

    晏奇借故给他把了一下脉,的确有些紊乱。

    徐妙锦端了药过来,张星曙本来不肯吃,后来看有一整盒糖吃,一口就喝了。

    谢无咎道:“药是开了,但大夫也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徐妙锦摸摸张星曙的头,道:“张家就剩下他了,真要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呢?已经十三岁了,慈幼院也留不了他,谁来照顾他?”

    晏奇给他一段木棍:“张星曙,写字时间到了,不好好练字,你阿娘要生气的。”

    “对,阿娘那么辛苦,我要好好念书,不能辜负阿娘。该练字了!”张星曙连连点头,接过木棍,就在沙盘上写起来。这孩子年纪,字已经很有风骨,一勾一划,挺劲有力。

    晏奇慢慢道:“他用的右手。”

    谢无咎一惊:“你怀疑这个孩子?这就是你忍着不适,回来的缘由?”

    晏奇沉闷的点了点头。

    谢无咎问:“为什么?”

    晏奇却没出来,最后干巴巴的道:“眼神,我看到……他的眼神……”

    话没完,谢无咎就先断她:“行了,我知道了,我和孟大人谈谈,先查查这个孩子。不管怎么,也要安顿他,查一下,总是可行的。”

    晏奇压下心头那股恶心感,道:“谢谢。”

    谢无咎摇摇头,又要她回去歇息。

    晏奇倒不怎么辛苦,不愿回去。

    谢无咎折中道:“京畿府最近起出了十余具白骨,反正这边也没什么事,不如你去那边看看。便宜曲勿用那子了。”

    晏奇终于有地方可去,既不用看见这个孩子,又不用回家,总算松了口气。

    晏奇提到练字,张星曙像是突然疯魔了。练完了字,便要找书来读,一直到天黑了,还不肯放手。唐秀去夺时,他还在挣扎:

    “放开我!让我最后读完这一页……阿娘那么辛苦,在外看人脸色,回家还要绣花,我不能辜负阿娘。求你了,让我读完这一页。”

    孩子哭的呜呜不止,唐秀这种铁石心肠都叹了口气。

    张林氏深居简出,也不爱话,连元宵灯会都不出门,街坊邻居处也实在听不到什么。

    至于虞山娘,平日里要出去教学,一早还要去买菜,倒有不少人认得。众口一词,是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家中日子已经如此紧凑,她还在慈幼院扶养了一个女孩儿。

    听慈幼院的人,孩子是走丢以后,被她送回去的。大约合了眼缘,以后每隔几天,她就会抽空过来给孩子送点吃的,四季还会送些衣服过来。

    的确是个温柔和善的人。

    再问起她的婆母张林氏,林家的嬷嬷道:“她不常起家里,不过林家呢,不管饭,她常常带饭过来,都是婆母给她准备的。可见,关系是很亲近,清欢很要好了。我还常常羡慕呢,不像我家婆子,整日里就知道找茬子。”

    孟濯缨无语:“她家只剩孤儿寡母,又羡慕什么呢?”

    那嬷嬷还真的露出艳羡之色:“你是没见过,虽然都是旧衣裳,虞娘子穿的格外得体好看。虽然家里外面都有做不完的事,可不管什么时候,虞娘子看来都是从从容容。虽然没有了丈夫,自己也要出来苦钱赚饭吃,可就算这样,她都是笑意融融,日子过的太好了!”

    谢无咎道:“不是日子过的好,是她会过日子。”

    嬷嬷一想,是这么个理,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就没虞娘子那么有学问,日子混的一团乱。”

    孟濯缨又问:“虞山娘可曾提过她的孩子?”

    嬷嬷回忆许久:“她还真不爱自己家里的事,不过……就是年前!过年前的两个月,给我带了喜糖,是她儿子在学堂考了第一。学堂还奖励了五两银子。她和我了好几句,是她儿子,自从去了学堂,次次都是第一的。不知怎的,这次额外奖励了。”

    张星曙所念的碧虚学堂离京城也就半日的路程,但据里正所,张星曙应该前日就离开家,回学堂了。

    怎么案发时,又回到了家中呢?

    张星曙离家,又要去五天之久,虞山娘必定会为他准备吃食衣物。谢无咎又回了张家一趟,可到处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张星曙的包袱。

    “张星曙去而复返,包袱也不见了,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询问当日的车夫,却,的的确确是送到了学堂外面。因为学堂不许外人进入,他就原路折返了。

    谢无咎与孟濯缨赶到碧虚学堂,已经是黄昏过后。自然不必连夜赶回京城。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谢无咎先去要两间房,却被店家告知,只剩最后一间房了。

    谢无咎:…… ……???

    “真的?”孟濯缨看他,眼神狐疑。

    谢无咎:???这怀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