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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把逢氏烦的不行:“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当了皇帝骨头怎还这么轻?上不得大台面!”

    景泰帝原在热火朝天的忙进忙出指使人,一听她这话迈出的步子和挥扬的手都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边的吴用,第一次从这铁血帝王身上看见可怜二字。

    “叫他们都下去,你来给我捶捶腿就是。”而逢氏又道。

    景泰帝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忙不迭地挥退众人,自己坐到床下的脚踏上,笨拙而温柔地挥拳给逢氏捶腿。

    逢氏眨巴着眼笑笑:“现如今倒这般听话了,委实难得。”

    终于得了半句认可的话。景泰帝仰脸看着他娘笑:“那是,俄转性子了,俄现下整日里修身养性,还读书认字.....”

    岂料他娘又是一句:“都是芳哥儿调/教的好啊!”

    “关他啥事,关他啥事么!”景泰帝立刻叫起来:“他本事差你儿俄差远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臭毛病还一大堆跟个娘们似的,到现下都没娶上个媳妇儿!你看俄,你看俄给你生了这么多孙儿孙女,个顶个的好娃儿!”

    “当我不知道呢,娃儿们出落的好,与你何干!还不都是我大孙子支撑起了这个家!”逢氏提起这一茬,忍不住叹息:“却是我的不是了,竟被隐瞒了这么多年,没能照拂你们........”着把这些年被他堂兄周钟善隐瞒的事儿与景泰帝听。

    “好他个周老大,简直禽兽不如!”景泰帝一听,怒发冲冠,立刻就起身想唤人,去把那狼心狗肺的周钟善拿来问罪。

    而逢氏止住了他:“他我必要亲手办了才能解心头之恨。过些时日我想回村儿去你爹坟上看看,就把他留给我吧。”

    景泰帝长长叹息,跌坐在地捂了脸,许久才道:“俄就,娘你不是那样狠心的。”

    “你爹是如何没的?那年我走之前他不还好好的么?”逢氏又问。

    “啊,呃,就是冬日里着了凉,医不好就去了。” 景泰帝支吾道。

    “身子骨那样强健的人,平生几乎没生过病啊,如何着了个凉就去了?”逢氏追问道,

    “到底上了岁数么,那啥当时大夫也了,就这素日里不得病,一病起来才要命。”景泰帝低着头道。

    “哪儿有这样道理,怕不是遇到了庸医?!”逢氏将信将疑,又问:“你爹走前可曾留下什么话?”

    “这倒有的。”景泰帝答道:“爹让俄代他跟娘你认个错,叫俄以后好好孝顺娘。”

    逢氏听了这句,眼泪便扑簌簌而下。“你个死老头子!”她捶榻泣道。

    倒把景泰帝惊的手足无措,他何曾见过他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娘做这般妇人之态!“那啥,那啥爹也到该死时候了,他死了我觉着挺好,不用听他唠唠叨叨了......”他口不择言道。

    “你这混账东西!”逢氏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扭。

    “啊啊啊娘啊你轻点,肉都给你揪下来了!”景泰帝呲牙咧嘴道:“要不这样好不,俄再跟你找个老头儿便是——啊不,给你找年轻壮汉,俊俏好看滴!”

    “混账,混账!”逢氏干脆拿起拐杖敲他的背——却到底给逗的止住了泪。

    很快景泰帝便召集群臣内外命妇举行仪典并昭告天下,道是找着了自己离散的生身母亲逢氏,尊为太后,居长阳宫。顺便也册封周嫣为昭阳公主,册封刘桂兰为元妃,居建秀宫。

    刘桂兰还以为景泰帝等着废了余皇后后再立她呢。因此并没跟景泰帝闹,然心中亦怏怏不乐。且一则有逢氏在上头压着,她不敢像以前般为所欲为;二则宫中又发生一些事,景泰帝□□无术,陪她的时间便少了,刘桂兰愈发苦闷。

    因此这日听宫人通传,道是卢恒携礼来贺她封妃,把刘桂兰喜的不行,提了裙子亲迎出门去。

    “好女婿,如何这许多时日也不来看丈母娘?我不是嘱咐了你常来么?”她见面便挽了他的胳膊贴到他身上去。

    “近日宫中诸事繁杂,臣想着不太便宜,便来迟了,娘娘恕罪。”卢恒硬着头皮道。实则是他哪里想来呢,给家里人逼的,不得不来。

    “可不是么,都什么破事儿呢。”刘桂兰边把他往屋里拉边道:“前头不是应承了你么,叫陛下赶紧把你和嫣儿的事儿办了。谁知道呢,这郑家老大一下子死了。陛下,得避一避——什么正经亲戚呢,什么体面死法呢,还用避一避!”

    卢恒听了,一阵愤怒,只冲的他头脑发晕。

    时日前,郑律死了。弱冠之年,王侯之身,撒手人寰。

    他的死因不体面,又正值皇帝一家的喜庆之时,臣子们唯恐惹了皇帝的忌讳,丧事办的粗陋冷清,不成个样子。郑行原还滞留在南边军中,得信日以继夜往回赶,然等赶回来,丧事早已结束,乐太后也离开了皇宫,带着女儿搬去了城外的别苑中居住。永乐宫由此变为宫中最寂静的角落。

    卢恒并不知道郑律与顾圆儿的事,只猜测是皇帝做局,毁了郑律;又听是刘桂兰当面嘲讽,让郑律再无生志。而今这刘桂兰还能出这样的话,当真无耻至极!他虽与郑律并无深交,却也未免兔死狐悲。

    却也只得勉强按捺了,假意张望四周,道:“原还想拜见大公主,听大公主要随太后和楚王殿下回乡祭祖,不知道现下得空不得空。”

    刘桂兰哪里愿意她女儿来碍眼,忙道:“是呢,他们现下忙着收拾行李呢,忙的很,再见吧。”却止不住长舌本性,又挤眉弄眼道:“老太太是回去祭祖,其他人哪儿是去祭祖?是玄儿好日子过腻味了,又为了那苏凤竹跟他爹杠上了呢!”

    卢恒这次来的本意就是探这事儿,闻言故作惊讶道:“这是从何起?”

    刘桂兰张嘴刚想,眼珠子一转:“唔,看看你,到底是年轻伙子,对嫣儿的事儿这般上心。丈母娘都有些嫉妒嫣儿了呢。唉,陛下那天杀的,这好几天都叫玉华宫那妖精缠住了脚,不是肚里的胎又闹腾了,就是她闺女闹着去当姑子——爱当当去,又不是亲闺女!倒是害的我,得了一壶好酒,却是没人和我喝。”

    着歪头捧腮,作幽怨模样瞅了卢恒。

    无耻,无耻!卢恒袖子下的手背上青筋崩出。但终究还是道:“不如,臣陪娘娘同饮?”

    “好啊好啊好女婿,真真是贴心贴肝的!”刘桂兰喜滋滋的,立时催促了人端上酒菜来,又亲自给卢恒斟酒:“来,丈母娘疼你!看看,看看这点酒量,喝啊,喝啊!”

    这酒甚烈,卢恒好不容易才喝完一杯。刘桂兰却是滋溜一口喝了一杯。“刚咱们不是那苏凤竹么?”她也是憋的厉害,不等卢恒催促便眉飞色舞道:“哎呀呀,我瞧着也就脸长的略好些,别的也不怎地!不知怎的就把我们玄儿迷的五迷三道的。咦,女婿,我听你曾和她订过婚的,你她如何就这般厉害?是床上功夫厉害么?”

    卢恒脸腾地红了。“娘娘慎言,臣何曾,何曾与她有过苟且之事!”只觉着再也呆不下去了,起身便想走。

    “哎呀,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有啥好害臊的!” 刘桂兰麻溜儿地起身,一把把他按回椅子上,并顺势摸了一把他的脸:“看这脸儿红的!”

    “娘娘醉了。”卢恒用力推开她。

    “我没醉!”刘桂兰恋恋不舍地坐回自己座位,又给两人斟酒。边斟边道:“咱还刚才那事儿,也是玄儿好笑。他仗着立了点功,又见他奶来了,自以为有了凭仗,死活要他爹给苏凤竹封正妃。他爹不答应,最妙的是他奶也不帮他话!”到这儿刘桂兰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把他给气的,就要媳妇儿不要爹,他带着苏凤竹回村儿去!他许以为这总能拿捏住他爹了吧?岂料他爹这次腰杆儿挺的倍儿硬,倒是你要回去就回去,他才不管!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他也只能走了。哼哼,老娘倒要看看,没了这荣华富贵,那苏凤竹还能跟着他种地不!”

    便向卢恒举杯:“来来来,为这快事干一杯!”

    喝完却又恨恨道:“可恶嫣儿和那几个的,还死心眼和他站一块,跟着他走!走吧走吧,带着那老妖婆,永不会来才好呢!我和他们爹俩人快活刚好!”

    “陛下当真任凭他们走?”卢恒酒量不大,喝了两杯快酒,只觉着酒劲儿蹭蹭上来了。努力保持着镇定清醒道:“不殿下们这一茬,只太后回乡祭祖,陛下原也该侍奉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