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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的俊俏的人你看着都眼熟。”范信芳冷笑道。

    而逢太后又在朝兔儿招手了:“哎哟哟,这孩子长的更好。快来老婆子这里,叫老婆子好生看看!”

    兔儿犹豫一下,摇摇晃晃站起,向逢太后走去。如今近了看的更真,他容色憔悴,神情哀戚,身姿也弱不胜风,真是一点儿兔儿的影子也没有。周青看着他愈发的钦服。

    “怎这么瘦弱的,他们不给你饭吃怎地?”逢太后看他这模样也颇为怜悯:“这般大孩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好......”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疑惑地抽动鼻翼:他身上有血味。看向兔儿的眼神顿时伶俐起来。

    咦?这老太太,鼻子不会这么灵敏吧?兔儿心中暗自吸气。

    刺伤傅见省的刺客,不是别个,正是他。而他也在斗中受了伤。只是那时他蒙着面,傅见省不知道是他。故而,他现下的虚弱,倒也不完全是演的。

    与逢太后四目相对,兔儿瞬间做出了决断,他眼中的哀戚之色一扫而空,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逢太后也立刻明白了他意思。“这可怜孩子。”她咳嗽一声道:“以前的事情过去都过去了。现下你即诚心归顺我大魏,我等自然也会以礼待你。这起来,咱们两家还是亲戚。玄儿,带他去与你媳妇儿相见吧。”

    “是。”周玄站起应道。

    到底是道儿上的人,多谢!兔儿又偷偷向逢太后眨眨眼睛。

    “不急不急。”然范信芳忙道:“陛下还有封敕未下。陛下,陛下?”

    “啊?啊。”心思已然全放到了文太后身上的景泰帝,叫范信芳这一唤才唤回魂来:“那啥,按着啥历朝历代的规矩,你这前朝皇帝既然归顺了本朝,朕少不得得给你个本朝的爵位。便封作,便封作......”他又扫一眼文太后:“便封作承美侯罢,你母亲,也封为二品夫人。”

    “谢陛下隆恩!亡国之人,何德何能,岂敢再受雨露恩泽!”文太后,此时该称为文夫人,含悲忍戚地再拜。那眼中的一泓泪光,当真勾魂摄魄。勾的景泰帝想挪开眼睛都不能。

    而范信芳却是一愣:如何是承美侯了?原本商议好的是承恩侯啊。他转头看向景泰帝,恍然大悟:原是这个“美”!

    ☆、

    苏凤竹听到给她弟弟的这封号, 也很是奇怪:怎会封个这么不伦不类的名号?这万不是范信芳的行事。

    不过她现下也顾不上去追究这个,带着一道几乎横贯整个脊梁的刀痕、让周玄从班师大典上带回来的兔儿, 让她差点晕倒过去。“你, 你到底做什么了?”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怒, 指着兔儿几乎不出话来。

    “傅见省遇刺, 是你干的?”送他回来的周玄亦严肃问他。

    “哼, 是又怎么样?”兔儿冷笑道:“我就是要折了你们魏朝的栋梁,搅乱你们的朝堂, 为的么,自然是复我家国。你可算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

    “好了, 姐夫这不没什么吗, 就故意这样的话来顶我。”周玄放软了语气:“快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把你姐姐吓成什么样了。”

    兔儿看苏凤竹果然眉宇间俱是凝重之色, 这才扑哧一笑:“我跟姐夫笑啦,姐姐你别当真。原是我在傅见省营中实在闲的慌, 就想着四下闲逛下。谁知道就看几个藏头露尾的人, 很像是卢家的漏网之鱼。我就顺手把人给宰了, 一不心惊动了巡逻兵士,傅见省也闻讯过来。和他过了几招, 就让他给划了一道。不过姐姐你放心,我也还了回去!”

    他的轻松容易, 苏凤竹却如何不明白其中凶险!“谁会没事在万人军中闲逛?还那么巧就让你碰见了卢氏的人?”她看着兔儿, 深吸一口气:“怕是你早知道卢氏的人在傅见省军中,正好借假扮勉儿这个机会把人除去吧!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如此来, 傅见省是真的动了造反的念头啊。”周玄皱眉道。

    “嘁,就你爹那德行,人不反他我才奇怪呢。”兔儿嗤之以鼻:“不过你放心,我这把人给宰了,傅见省想来有一阵子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兔儿,你真是帮了姐夫太多了。”周玄感慨地揉揉兔儿的头。

    “哪个帮你了,我是帮我姐姐。”兔儿道:“行了,我没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该去庆功晚宴了。”

    苏凤竹原是算在班师大典后的庆功晚宴上露面的,可现下见兔儿这样她实在放心不下。“你都这样了姐姐做什么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叹息道。

    “不不不,你一定要去,”然兔儿赶她走:“你得去镇妖呢。”

    晚宴上除了白日里受封赏的将士和观礼的朝廷重臣外,还有他们的家眷,也蒙恩领宴。文夫人和一些要紧降臣,作为新朝君臣文治武功的佐证,也少不得有他们一席之地,倒是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听道通传楚王楚王妃驾到,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为他们让出通路。无数苛刻的目光投注在苏凤竹身上。苏凤竹早已习惯,迎着这些目光反愈发的神采飞扬。她这晚扮的也极耀眼,穿的是一袭金银丝线装饰的衣裳,动起来恍若搅动满天星河,美不胜收。让人想不瞩目她都难。

    所有的目光中,有一道格外的凌厉。苏凤竹因循看去,却是高居首席之上的傅见省,捏着酒杯,阴沉沉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也不躲闪。认出来了么。苏凤竹想。

    不过现在认出来他又能如何呢。苏凤竹完全不放在心上。她目光又扫过他身后的卫王妃裴氏。裴氏正在哄怀里的世子逢春安。那温柔安然的眼神,似乎裴氏眼里心里,裴氏的整个世界,只有逢春——可是傅见省这刚刚回来......

    继续往前走,苏凤竹看到了她母亲迎面走来。文夫人现下一身素服,钗环简单,眉目含愁,好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尤其是看向苏凤竹之时,那一抹混杂了担忧、愧疚、顾虑、欲语还休的目光,让苏凤竹好生不适应,又是烦躁。苏凤竹只能一昂头,看都不看她与她擦肩而过,疾步走向自己席位。

    他们到达后片刻,景泰帝和范信芳一起出现了——后宫的两位女主人,逢太后上了岁数,今儿个坐了一天,身子到底是有些不爽快,晚上不耐烦再应付人了。陈皇后则是到现在身子还没调养好。

    景泰帝乐呵呵地一边走一边和众人着招呼。见到苏凤竹还特意道:“儿媳妇,如今和娘家人团圆了,高兴吧?”

    苏凤竹勉强弯弯嘴角:“谢陛下垂怜。”

    “不谢不谢,都一家人,外道个什么!”景泰帝边边还四下张望:“咦你母亲呢?怎不和你母亲坐在一起啊?来来来,文夫人快过来!”

    “陛下。”文夫人一脸惊惶模样过来了。俯身就要下拜,景泰帝赶忙一把扶起:“哎呀呀,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夫人这女儿教养的不错,侍奉朕和太后极尽心。朕要多谢夫人!”这话的时候,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怎地,那手还紧紧地握在文夫人胳膊上。

    苏凤竹一眼看见,心中有数。正要想法子将两人分开,文夫人却自己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失德之人,岂敢当陛下一个谢字。能侍奉陛下、太后和楚王,是凤竹这孩子的福气。”

    景泰帝看着她这守礼而贞静的模样,心下却不由得更馋痒难耐。“夫人过谦了,过谦了!”他上前一步,还想与文夫人纠缠。然范信芳看他这言行举止越来越不像话,赶紧推了他走:“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开席吧,别让大伙儿等着!”

    唔,母后应该看不上周老二......吧?苏凤竹则斜睨着她娘,心中思量着:不过为了权势,也难啊!还是万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一时开了席,身为这次宴会的主角,傅见省率先向景泰帝敬酒。景泰帝木着脸一言不发喝了,便去与旁人笑。此后俩人再无片言只语往来。

    景泰帝和最倚重的臣子们全都是草莽出身,几杯酒下肚,就回了原形。很快,庄严华丽的大殿中酒令、逼酒声此起彼伏,恍若乡间酒馆子。

    “爹啊身子才好,少喝两杯。”周玄劝他爹。

    “不碍事不碍事,已经全好了,难得今儿高兴!”景泰帝如何肯听,反拿酒灌周玄:“你也喝!不喝酒像个什么男人?难不成是你媳妇儿那儿看着,你就不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