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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见省裴妃一听这话,惊讶不已;虽是请了景泰帝,宫里一早了不会来,如何这又来了?
便赶忙率众臣齐齐离座,出门迎驾而去。
走到门外便见一行禁军纵马而来,当中拱卫着的,正是容光焕发的景泰帝。竟没乘车架,跟着的人也太少,看来是临时起意来的。裴妃心中便估量着。
她猜的一点也没错。景泰帝现下看傅见省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如何愿意赏脸来他宴会?却是景泰帝今日在宫中无聊,便到含冰宫看孩子们。正巧见着周玄和苏凤竹去而复返。他俩一开始不知道景泰帝在。“卫王为何会叫我娘赴宴?真真是奇怪了。”苏凤竹还在院子里就与周玄道。
屋子里的景泰帝一听喜上眉梢:这可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当即拔腿就叫备马往这儿来了。
眼看着傅见省带了人迎出来,乌压压跪了一地,景泰帝顾不得叫起,一双眼睛只顾在人群里逡巡。果然就见人群后面,那想了好几天的妙人儿可怜巴巴地叫人给挤着,一身水绿衣裙都踩在了尘埃里。景泰帝恨不得立时过去把人一把搂怀里。然到底忍住了,咳嗽一声道:“都起来吧。”
今儿春光大好,时辰尚早,朕有的是功夫慢慢跟你磨。景泰帝心想。
傅见省引他入席落座,景泰帝何曾看傅见省半眼,心里想的都是接下来如何行事。“陛下请用茶。”傅见省亲自端茶奉于他。景泰帝正在努力分辨那混入一群女眷中的文夫人,何曾顾的上旁人。文夫人似乎也察觉到这炽热的目光,一转头和景泰帝对上,却是如初生鹿般惊的一个哆嗦,急急垂首。这可人啊!景泰帝只觉着自己心都酥了。
“陛下?陛下?”傅见省的茶仍端端正正举着,声音略高了一些。景泰帝才回过神,接过茶水草草喝了一口。
然后再抬眼,姹紫嫣红中,那抹水绿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景泰帝一惊,啪地把茶杯拍到案上,起身四顾。
众人都给吓了一跳。“陛下,可是这茶不合口味?”裴妃上前问道。
“没,没事。”景泰帝咳嗽一声,依旧坐下。想来是更衣去了?他心绪不宁地想。
然等到开宴,却始终没见那人再出现。反倒是她原本的坐席,被奴仆们撤下了。
她怕不是,走了?景泰帝顿时心情一落千丈。
“陛下,儿臣谨以此酒,为陛下贺。”傅见省依着京城宴席规矩,先来敬他。
然景泰帝哪里还有心情饮宴。“贺什么贺!”心烦气躁之下,他竟推开傅见省,拂袖而去了。
顿时满座宾客脸色都变了。傅见省倒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然而靠近他的枚冷,此时却觉着大好的春光被一道凌厉煞气逼退,空气冷的渗人。
此事很快传遍京城。很快,景泰帝那里就有臣子在觐见他的时候,言语间不加掩饰地攻讦卫王现下如何的势大,如何的不把他们这些老人儿看在眼里。
景泰帝却有些为着自己那日的失态后悔了。正想着怎么把人发掉,却听这人又道:“人在军中就收了前朝的贵女为妾,这咱们就不什么了。可他还和那前朝太后关系非比寻常。听在南边时候,擒了人之后不仅好吃好喝的供着,且还常常彻夜长谈——陛下知道,这卫王最不爱话的,和这一介女流又能什么?这回来之后也是,常邀了这文后到府中做客......”
“哦?你是卫王和文夫人有首尾?”景泰帝一听大怒:“怪不得,怪不得呢!”
128☆、
景泰帝这一怒之下, 傅见省的几个亲信的兵马被削减大半。而隔日,景泰帝的亲信草菅人命的铁证, 便被摆到了范信芳案头。一时朝堂风起云涌, 范信芳不得不拉上周玄四下斡旋平息事态, 忙乱的焦头烂额。
周玄在外面忙活完, 回到含冰宫依旧不得安宁。末帝之死的真相现下还一点眉目没有, 成为横亘在他与苏凤竹心中的一根刺。更有苏勉让人烦恼。他现下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日日里哭泣不休, 不肯好好养病,身子一点起色没有。苏凤竹不得不从早到晚的陪着他照料他——照料他又是极麻烦的, 纵是病成这样他也没放下他旧日的做派。周玄可算开了眼界了:就单这衣服, 一天不知要换多少回衣服。不必污渍, 单他哭一哭衣袖上沾了泪滴、喝了药衣服带了药气,都要换衣裳。穿过的衣裳不能再穿了这自不必, 没穿的衣裳, 有一次苏凤竹给他换的时候周玄在旁边帮了把手, 苏勉便立刻把穿了一半的衣裳扯下来,不要了......
都是媳妇儿给惯的, 就不信给傅见省抓回来的一路上,他也敢这样?谁理他呢。周玄心中如是想。然看着媳妇儿给累的憔悴的面容,哪里舍得责备她。
苏勉之外,苏凤竹还得分出半颗心担忧着兔儿。苏勉见了兔儿不是转过身去就是以被蒙面, 然后哭的愈发厉害。这把兔儿气的伤情也反反复复难以痊愈......
“兄长你别哭了,你都哭了多少天了。”这日周玄走到苏勉房外, 正听到兔儿在里面和苏勉话:“这样吧,你把,你要怎样才肯不哭,才肯认我?只要你,什么事儿我都可以为你做。求你了,别哭了。那,你看,我给你把江山夺回来怎样?嗯?”
周玄扶额叹息,转身去找了苏凤竹。“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他与苏凤竹商议:“我看咱们还是得想法子治治勉儿这病。”
“这不正治着么。”苏凤竹有气没力地道。
“我是,治一治他这又傲又娇的皇帝病。”周玄道:“他心里不转过这个弯儿来,喝再多药也没用。”
“我不是没想过。”苏凤竹叹息道:“他现下这病歪歪的,恰似一块掉进了灰里的豆腐,拍不得不得,能怎么治他?”
“拍不得不得,可以恶心他啊。”周玄笑道:“就是媳妇儿你得能狠下心来,把他交给我。”
“有何不可。”苏凤竹爽快地道。
周玄得了苏凤竹这话,于是又往苏勉房中去。兔儿已经走了,苏勉一见周玄,便还和之前一样,拉起被子把脸牢牢挡上。
“大舅子,今儿个如何,皇甫先生新改的药方,吃了可有好点?”周玄问他,并动手扯他被子。
果然苏勉一声不吭,用力揪着被子抵抗着他的拉扯。
“你给我出来,出来!”周玄佯怒道:“好了,我受够了!这么些天了,我真心实意拿你当舅子待你,你却这般瞧不起我。便是普通人家,也容不下你这般没礼数的东西!你量着我疼你姐姐就不敢拿你怎样了是不是?”
“我的所作所为,不干我姐姐事!”苏勉这才出了声:“我堂堂天子,何须她一个女子庇护!要要杀,悉听尊便!”
“你这哭包,竟也有硬气的时候。”周玄冷笑道:“你以为,没了你姐姐护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吴义,去叫禁军来!”
“殿下,殿下息怒,这,这是作甚?”要把他下狱么?那王妃岂能答应?吴义心中忧虑。
“把他给我抬到厨房去。”却听周玄道:“没了我和他姐姐,他也只配当个灶下烧火的奴仆!”
片刻之后,苏勉还真叫四个膀大腰圆的禁军,使一架窄窄竹床,连人带被子给抬到了厨房里。
“来来来,往这边来一点。”周玄指挥着人往灶下搬。
苏勉此时倒也不哭了,咬着唇一声不吭,一副大义凌然从容就义的模样。其实这厨房还算阔朗,扫的也清爽,没什么污渍,油烟气息也不大。不过对于苏勉而言,现下这处境已然是前所未有的艰难了。
孩子们早已被惊动,一窝蜂跟了来。“咦,为什么要把大兔儿挪到这儿来?”周紫问——大兔儿,是孩子们私下给苏勉起的名字。
“哼,以后他就住这儿了。”周玄忍笑道。
“啊啊啊,凭什么他可以住厨房,我也要住厨房!”周橙不忿地大叫。
“厨房有什么好?”周玄奇怪道。
“厨房有好吃的啊,住在厨房就可以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周橙兴高采烈道——他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惊人的大。
“瞧你这点出息。”周玄揉揉他的头:“好了,也是时候做晚饭了。橙子,去帮哥哥搬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