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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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半的假期,柳满第一天玩儿了半天, 剩下的时间就跟平时一样, 该背书背书, 该刷题刷题。

    樊以扬第二天晚上来给他讲卷子, 把这几天落下的英语听力给补上, 又一块儿做了会儿作业。

    对听力答案的时候柳满走了个神,琢磨着现在夏良的旧手机在他这儿,那以后就算没有樊以扬,他也能自己找英语听力出来听。

    想听多少听多少。

    但是手机这个事儿他不敢让樊以扬知道。

    他有自己的微信号了,也不敢让樊以扬知道。

    这一点让他有点儿惆怅,曾经他一直以为,以后等他有了自己的手机,有了自己的各种通讯账号, 建立的第一个联系人都会是樊以扬。

    “草稿纸给我一张。”樊以扬喊了他一声。

    “嗯?”柳满转头看他,樊以扬在做一道数学题, 头也没抬, 笔尖虚虚地在练习册上划拉着,亟待推算。

    他赶紧把自己的草稿本翻开递过去。

    笔尖一落在纸上就“唰唰”推出一长串公式,樊以扬手眼不停,思路几乎没有卡带, 柳满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快见底了。”樊以扬。

    柳满知道他的是草稿本, 笑了笑。

    “回头我再拿几本给你,”答案导出来,樊以扬在上面画了个圈, 把笔搁下翻了翻柳满的草稿本,“我爸昨天刚从单位又带了一摞稿纸回来。”

    “好。”柳满点点头。

    把草稿纸成本来用的习惯他也是跟樊以扬学的,一组组一页页跟着上课的进度走,草稿纠错二合一,遇上难题好题都个星,考试前翻一遍,考到哪儿翻到哪儿,思路立马整得明明白白。

    用完的草稿本标上号存起来,已经在桌角上靠墙堆起一摞了。

    他想到这些就朝桌角看一眼,目光还没切实落过去,余光里樊以扬翻本子的手停了下来。

    “这是夏良么?”紧跟着,樊以扬就问了一句。

    冷不丁听见夏良的名字,柳满眉心一跳,赶紧凑过去看。

    -第一节 课,给点面子

    -幼稚

    还真是夏良。

    隔了一段时间再看他和夏良的这两句对话,柳满有点儿想笑,抿抿嘴跟樊以扬解释:“政治老师第一节 课的话,当时夏良跟我借笔,随手划拉了一句。”

    “他连笔都没有?”樊以扬看着他。

    柳满没想到樊以扬的重点竟然落在了这儿,一瞬间不知道该接句什么。

    其实该想到的,只要是跟夏良有关的话题,樊以扬从来都是这种态度。

    在之前樊以扬表现出对夏良的反感,柳满会听,也会自己琢磨琢磨,因为心里明白樊以扬都是为他好。

    现在他依然明白,但是夏良他也熟悉了,虽然时间没有太久,可夏良这个人……真的挺好的。

    该很好。

    就冲那121顿早饭的由来,也非常好。

    “他其实很聪明,可能就是对上课没什么兴趣,这次考试他数学还挺高,也进步了。”柳满试图拯救一下夏良在樊以扬心中的形象。

    樊以扬不喜欢夏良,他能避免提到夏良的地方就都不提,结果谁能想到翻个草稿纸都能翻出夏良的痕迹来。

    以后还会更多。

    柳满有这种预感。

    他不想以后跟夏良有关的事都只能瞒着樊以扬,他真的不明白樊以扬为什么能对夏良有这么大的意见。

    学霸和学渣——好像也不能算纯粹的学渣,夏良应该算不把学习当回事儿的那一挂——之间的鸿沟,简直是不可逾越。

    “不止这方面。”樊以扬倒是没揪着学习这点跟他论,他把草稿本合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现在也不怎么翘课,胳膊折了,架也没得。”柳满赶紧接着。

    “跟这些其实都没什么关系。”樊以扬停下来看着他。

    柳满没再出声,跟他对视着。

    “反正你跟他尽量保持点儿距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想在背后乱话。”樊以扬。

    柳满想让他明白点儿,夏良有什么不清楚需要保持距离的,结果还没等他张嘴,樊以扬又把手里的书往桌沿上一放,非常认真地看他:“满,你跟他不是一类人,我过了。”

    樊以扬很少用这种语气跟他话。

    柳满愣愣,慢慢“哦”了一声,突然什么也不想往下问了,捡起笔继续写作业。

    假期最后一天,连“一天”也算不上,白天收拾收拾,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假期结束,他们得回学校上晚自习。

    把柳满放在学校门口,樊以扬算着课表跟他交代:“最后一节课老赵要讲卷子,不出意外又要拖堂,今天我就不过去了,还在榕树底下等我吧。”

    “知道了,”柳满点点头,“放学见扬扬哥。”

    樊以扬跟他摆摆手。

    到教室,班里人来的七七八八,七七八八里至少有七八成正在疯狂补作业。

    “我靠,爷爷!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真要喊你爷爷了!”李猛一见了他就扑过来,直往下扒拉他书包带子。

    “你要抄么?”柳满被他扒得直晃,赶紧把书包摘下来搁在桌上。

    “我贡着!弄个微信给你,倒是看一眼,紧催催不来你!”李猛仿佛一个土匪,招呼王朝一声,王朝连笔都没停,身子往后一转就抱走一半,李猛兜底儿一抄胳膊,搂走另外一半。

    他们这一套合作行云流水,看得柳满连话都不出来,偷偷在袖口竖了一下大拇指。

    今天没有听力,班里因为聚众补作业,反倒意外地多了点儿学习的氛围。

    这么一想他简直觉得有点儿悲壮,一个学习氛围要靠抄作业来烘托的班……

    在这种悲壮的氛围里,柳满把自己跟夏良的桌子板凳擦了擦,看看时间,把夏良桌斗里连背都懒得往回背的作业一本本掏出来,码在桌上等他过来补。

    码完了他觉得不太现实,又从每科里挑出一项量少好抄的,摞成一沓在桌角放着。

    布置完这些,他开始背书。

    尚梁山上课前来转了一圈,班里座位靠前排的一些还要点儿脸,意思意思把别人的作业收了收,后面这些连意思都懒得意思。

    炸金花那哥儿仨里还有一个正在吃包子,一手往嘴里塞一手在本子上写,左右开弓,抬眼看见尚梁山在瞪他,还了个招呼。

    “抄、抄、吃。”尚梁山卷个纸筒,击鼓传花似的,一个脑袋一个脑袋敲过去,“考完试放假在家都干嘛呢?”

    “挨。”有人接了一句。

    尚梁山嘟囔个脸,敲到柳满这儿,他停下来例行一问:“夏良呢?”

    柳满例行摇头。

    “厕所。”前面李猛和王朝俩人异口同声地接了句。

    “厕所、厕所!”尚梁山给他俩一人敲了一下。

    “操,”王朝在尚梁山走后摸摸脑袋声嘟囔,“条件反射了。”

    这一反射就反了快一整个晚自习。

    第三节 课下课尚梁山又来了,看见夏良座位还是空的,故意问李猛和王朝:“他还在厕所?”

    “他……”李猛刚撂笔,浑身松快得不得了,在椅子上瘫着,扭脸看着王朝。

    “回来了,又去了可能。”王朝眼也不眨地。

    “对。”李猛点头,“刚我还见他呢。”

    尚梁山冷哼一声,瞪着他们:“那这厕所去得够久的。”

    “谁知道他是不是需要解决点儿啥。”王朝声接话把儿。

    周围几个男生“嘿嘿”一阵低笑。

    “毕竟左手不太方便。”不知道谁瓮着嗓子又接了句。

    “谁的,”李猛做一本正经状,学那天在银河欢唱里郭魏的语气:“我良哥左手贼溜!”

    靠窗这一片的人全抽着肩膀闷头笑。

    这话身为老师不那么好接,尚梁山显然还没这方面的经验,他干瞪了会儿眼,企图用眼神威压四方,也没压出什么效果,最后干巴巴的憋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上课”,转身走了。

    “不过我听别班的,上回还真有高三的在厕所……”李猛立马捅了王朝一肘子,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挺牛逼啊。”王朝乐了,“直接在厕所全过程就算了,要从教室一路挺过去,心理素质也是强悍。”

    “我靠,”李猛想着那画面,笑得直往下出溜,“哪敢起来,不得老实抱个书在桌上趴着。”

    “你这,”王朝一下连声调都笑劈了,眉飞色舞地量李猛,“经验很丰富啊,不愧是名字里带‘猛’的男人。”

    “去你大爷!”李猛撅着屁股扑过去,两个抄完作业一身轻松的二百五互相把对方脑袋往胳肢窝底下夹。

    掐吧到预备铃响,李猛满血复活地站起来蹦了蹦:“厕所!”

    “猛哥要去解决一下了,”王朝跟着站起来,继续贫嘴,“然后一进去遇见夏良了。”

    “操!”李猛又是一阵狂笑,转身掏了王朝一拳。

    “一起啊柳满。”他朝柳满桌上拍了拍。

    柳满还在做题,“嗯?”一声摇摇头:“我不去。”

    “人得学习,你当都跟你似的,一天满脑子就那点儿几把事儿。”王朝。

    “满脑子你!”李猛笑着骂他。

    这个年龄的男生就是这么无聊,等他俩终于你一下我一下的从后门出去,柳满一直拎着的一只耳朵才放下来,悄悄呼出口气。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几天总能听见夏良跟他的左手,嗯,的话题。

    在唱歌的地方没觉得有什么,在窗明灯亮的教室里听这些,他脸皮莫名地有点儿发紧。

    得亏走了,再两句他脑子里都要出画面。

    一口气刚吐完,身边凳子被人拉开,夏良长腿一跨坐了下来。

    柳满扭头看了眼时间。

    是最后一节课没错。

    “你给我翻的?”夏良朝桌上的练习和试卷们抬抬下巴。

    “都收了,你现在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柳满看着他。

    “无所谓,没算交。”夏良把卷子都塞回桌斗里,问前面空荡荡的座位,“他俩呢?”

    “去厕所了。”柳满,“你怎么现在才来?”

    问完他觉得自己的表达不太准确,该都现在了还过来干嘛。

    “刚从医院回来,”夏良着,转脸看他一眼,“想我了?”

    “……”柳满特别想低头接着刷题,但是“医院”两个字死死抓住了他的神经,逼迫他看向夏良还缠着石膏的右胳膊。

    “怎么了?”他问。

    “宠物医院,不是我。”夏良。

    “锅?”柳满脱口而出:“它胳膊又断了?”

    “那也不能总断。”夏良掏出手机点两下,“带它去绝育了。”

    柳满没养过宠物,这么些年养自己都没养明白,听见“绝育”这个词直接愣了:“给猫绝育?它是母猫?”

    “公猫。”夏良调出张照片给他看,“拆蛋手术。”

    照片是隔着玻璃门拍的,一间挺有模有样的手术室,玻璃门上还贴着猫狗的大脑袋贴纸,里头有手术台和输氧管,锅肚皮朝上眼歪嘴斜地躺着,医生拿着刀还是镊子之类的东西,动作定格在他对着锅的蛋蛋捅咕划拉的那一刻。

    柳满看着就感觉裆底一阵冰凉。

    “它不疼啊?”他震惊地问。

    “麻醉了,睡一觉就完事儿。”夏良把手机收回去。

    “猫是都要绝育么?”柳满又问。

    “也不是,看养的人怎么想。”夏良。

    “你怎么想的?”柳满。

    “省事儿,”夏良看着他,“省的以后发了情满地乱尿。”

    “……”柳满想象了一下,还是觉得无法想象,“那它醒了能受了么?”

    睡一觉睁眼,不仅胳膊没了,连蛋都没了。

    这也太惨了。

    “你代入呢?”夏良被他问笑了,目光往下一滑,落在柳满裤裆的位置,吹了一声逗鸟的口哨。

    柳满条件反射地夹了一下腿,想挡开他的目光。

    “哎。”夏良不知道怎么就给逗乐了,左胳膊往窗台上一撑,指节顶着脑门看着他笑了半天。

    还带藏的。

    柳满做完这动作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这种反应活像个被耍流氓的丫头。

    尤其被夏良一笑,他腿上的劲儿松开也不是不松也不是,耳朵尖儿烧得连太阳穴都跟着烫,直想伸手往夏良嘴上眼上都拍一巴掌。

    还好意思笑,半个班的人都知道你左手玩得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