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言袖VS烈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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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南山村。

    南山村是位于北燕极北边的村落,但临山靠水,四周群山环绕形成合围之势,让这个村落都直接与外面隔绝了开来,进出的山路只有一条,要出去得坐马车,就算坐马车,也要走上整整一天。

    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十分团团结亲近,生活也基本是自给自足,但这两年,村里里还是发生了不的变化,其中之一便是村里来了个女先生,既教识字又教习武,十分得村子里的人喜欢。

    “先生先生,有您的信送来呢。”

    十来岁晒得黑瘦但健康的男孩子从外面一溜烟跑进这个临靠着山边的院子,在开着门的堂屋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人,便顺着院子旁边两畦菜地往下的溪边跑去,果真瞧见了正挽着衣袖在溪边洗菜的陈先生。

    “先生!”

    男孩瞧见她手里白嫩清脆的萝卜,笑嘻嘻的就跑了下去。

    陈言袖转过身,才看到他,笑起来:“二牛,都快中午了,你娘还没喊你回去吃饭?”

    “我一会儿就去,是我爹让我给你送信来呢。”二牛着,将一封干干净净的信递到了她跟前。

    陈言袖看到着信,笑道:“是镇上那刘财主寄来的?”

    “不知道,不过我爹,我大哥现在在镇上衙门里,那功夫可是了不得,虽然只跟您学了一年多,可其他衙役都比不上我大哥呢。”二牛笑嘻嘻道。

    陈言袖瞧见他眼馋的样子,拿出刚从清凉的溪水里洗好的白萝卜,直接掰断了分他一半,自己拿着一半,笑道:“那挺好的。”

    “所以我爹才……”二牛吧唧咬了口这萝卜,清脆爽甜,满嘴的汁水,嚼了嚼,才笑嘻嘻跟这陈言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先生要是去镇上开个武馆,肯定能挣不少银子。”

    “我留在村子里不好吗?”陈言袖提着菜篮子,跟二牛一般啃着这脆甜的萝卜,瞧见这七月的烈日正盛,但走在树荫下却不觉得多热。

    “当然好啦,我爹娘都可喜欢先生了,村子里的人也都喜欢,巴不得先生一辈子在这里才好。”二牛吧唧吧唧,又道:“但我娘,先生迟早也要嫁人的,总会离开的。”

    陈言袖眼底微微黯了些,没继续这个话题,等到了堂屋里,放下信就去厨房了,今儿前门的大娘送了新的鱼来,她正好炖个香浓的鱼塘,再配上刚摘来的果子,等吃过了饭,枕着刚来村子里时,村子里的人送的凉榻在后院树荫下睡个午觉。

    陈言袖满心轻松的切菜、下锅,动作早已熟稔。

    二牛定了主意不回去吃饭,就跟在陈言袖身后忙来忙去,没对会儿,一大盆鱼汤就炖好了了,撒上切碎的些许野菜,香气四溢。

    二牛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先生,你这手艺也很好啊。”

    “回头让春花来学学,往后你就时常可以吃了。”陈言袖笑。

    二牛黑黑的脸唰得红了,羞涩的抓抓后脑勺,才道:“先生笑话我。”

    春花是二牛的青梅竹马,两个人自关系好,农忙时两家也互相帮忙,闲时他们就约着一起去捉泥鳅,要不就去山上摘野果子。

    刚春花呢,外面便跑来一个穿着洗的半旧绿色粗布长裙的丫头来,丫头梳着两个圆圆的发包,系着红色的头绳,脸蛋圆圆的,眼睛格外的大,笑起来还带个梨涡,甜的很。

    “先生,我娘让我给你送这个来。”春花抱着一个大碗跑进来,瞧见二牛也在,还笑他:“二牛,你又馋先生的手艺啦,你娘还在找你哩,回去你娘定要你。”

    “我才不怕呢。”二牛的男子尊严作祟,轻哼一声,就拿筷子巴拉碗里的饭去了。

    春花笑着走过来,放下手里抱着的碗,里面竟是一碗满满的肌肉,里头还放了几颗自家晒干的红枣,颜色透亮,看着都能想象得到这枣子必是炖的软烂香甜的了。

    “你们自己吃吧,我这儿有呢。”陈言袖笑看着春花,心底却是暖暖的,来这儿两年,村里的邻居们拿她当亲人一般,谁家有好吃的好玩的,必要拿一些来给她,春花和二牛的爹娘对她更是关怀备至。

    春花甜甜的笑:“我娘,今儿做的不少呢,家里来了客人,这些铁定也是吃不完的。先生平日里教我们习武识字,时常还要跟爹爹们上山去猎,可辛苦了。”

    完,春花瞥见一旁没拆开的信,笑着道:“先生,谁寄给你的信啊?”

    “肯定是镇上那刘财主,又咱们先生的主意。”二牛道。

    春花不信:“那刘财主那么抠门,每次写信来,也都是用最差的纸,现在着信纸瞧着倒是很好。”

    春花不,陈言袖都没发现,她刚要去开了来,春花便道:“先生先吃饭吧,吃过再看。”

    陈言袖倒也不是那么好奇,笑着点点头,等春花跑走了,才跟悄悄往外看的二牛道:“赶紧吃,吃完去找她玩,下午记得来上课。”

    “是!”

    二牛嘿嘿一笑,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等吃过午饭,把不大的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陈言袖便拿着这信到后院去了。

    是后院,其实就是这屋子后头临着山边的一块空地罢了,不过因为有两个几十年的大樟树,倒是留下一片荫凉,周围都是山,所以也不担心有人会看到。

    她在树下的二牛爹家做的竹藤椅子上坐下,才开始撕开信封,算看看是谁寄来的这封信,但才开,里面熟悉的墨香传来,令她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南湖墨,是爹爹最喜欢的。

    信抖开,陈言袖一字一字的慢慢看过,待看到里面的内容后,才神色复杂的将信收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二牛和春花刚从外面的溪里摸鱼回来,就看到陈言袖刚好从二牛家出来,二牛父母和春花父母也都在,拉着她在些什么。

    春花嘴甜,上前便笑着问道:“先生是来叫我们去上课的吗?”

    “今天不上课了。”陈言袖笑看着他们。

    二牛放下还有两条鱼在蹦跶的木桶,走过来巴巴看着她,悲伤道:“先生是决定嫁给刘财主,要离开了吗?”

    刚完,二牛就被他娘一把拧住了耳朵:“死孩子,胡八道什么呢,陈姑娘暂时要回家去。”

    “回家?”二牛愣了一下,春花当下哭出了声来:“先生要离开了,离开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呜呜呜……”

    二牛看春花哭,也跟着哇哇的哭了起来,气得二牛娘恨不得堵住这臭子的嘴。

    陈言袖看着不舍的众人,笑着道:“我就回去一两个月,很快就回来了。”

    “不会的,先生家里肯定特别好,去了就不会回来了……”春花哭得不能自己,春花娘忙跟陈言袖道:“孩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算什么时候动身?我叫我家那口子送你去镇上雇马车吧。”

    “对了,陈姑娘,要不你干脆迟两天,二牛他哥哥衙门的县老爷夫人也要去一趟京城呢,不定顺路,不然你一个姑娘家,也太危险了。”二牛娘担心道。

    陈言袖莞尔浅笑:“我不会有事的。我一会儿就出发,劳烦杨叔送我去就行了。”

    春花擦了擦眼泪,看陈言袖去意已决,才抽噎着问她:“先生真的不会丢下我们,还会回来吗?”

    “当然。”陈言袖也舍不得离开,这个村子里的人不仅让她觉得温暖,更觉得放松。在这里她什么也不用想,只要每天好好活着,认真过好每一天就可以了,还有这些孩子……

    陈言袖没有过多的停留,回去简单收拾了个包袱就准备出村子了,但才到村子门口,就见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尤其是二牛和春花带头的那一群孩子,所有人都不舍的看着她。

    春花郑重的拿出自己的平安福来,放到陈言袖手里:“先生一路平安。”

    陈言袖看着她大人的模样,再看朴素的春花娘满脸温柔的样子,忍住眼底的微湿,跳上了春花爹专门用来载着村里人进出的掉漆马车,便走了。

    马车跑起来,春花和二牛直直追出几百米。

    陈言袖不断的朝他们挥着手,看着他们的人影越来越,才终于敢由着眼泪掉下来了。

    春花爹木讷,平素也不爱话,但还是跟陈言袖道:“陈姑娘,你是个好孩子,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再别出来遭这样的罪了。”

    春花爹还记得两年前陈言袖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不知道从哪里走来的,浑身的伤,但救了两个差点被山上野狼咬死的村民,整个人也格外的没精神,夜里常常哭醒,春花娘回来跟他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可怜。

    “杨叔,谢谢你。”陈言袖看着闷头赶马车的他,笑道。

    春花爹脸都红了,不知道什么好,张张嘴,嗯了一声,才又笑了起来。

    出村子的路很美,两道开满了各色的鲜花,蝴蝶在花丛间绕来飞去,夏日的美丽也深深印在了陈言袖心里。

    出了山以后,春花爹还想塞钱给陈言袖,被陈言袖给拒绝了,村里的作物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银子呢陈言袖心里清楚,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去当铺当了自己的一块玉佩,拿着换玉佩的钱再买了一匹快马,便这样一人一马往京城……那个她逃避了两年的地方去了。

    京城。

    最近也很热闹,因为陈老太爷七十大寿,因为是整寿,所以陈家人决定替他大操办一场,宫里也传下来了封赏的圣旨,京城里各户人家也都开始筹备着,想着到时候要送什么大礼了。

    陈家,二夫人忙得脚不离地,虽然有陈云钗帮着管账房的事,可她还是忙得几乎热饭都吃不到嘴里,整个人都憔悴了。

    “二嫂也该休息休息。”陈云钗刚拿着账簿来她院里跟她几日后寿宴的安排。

    二夫人正在吃饭,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的,笑着回她:“我哪里得空休息,如今还好有你帮忙,我也省心不少。”

    陈云钗看她这般,笑着摇摇头,将账本放在一侧,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才道:“谁让你心疼儿媳妇,不叫她来帮忙的。”

    二夫人提起这个,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萝宁才有身子呢,叫她忙,万一累着了可怎么办,我可不想再看有才发疯了。”

    提起两年前陈有才几乎死掉的那一场变故,陈云钗看了眼心有余悸的二夫人,也不再提,笑道:“下午采买的事我替二嫂去办,二嫂好好吃完饭,去看看萝宁,萝宁是个可怜孩子,如今没爹没娘能依靠,怀了孩子后又遭罪……”

    陈云钗刚完,就见丫环急忙跑了来,焦急道:“夫人,少夫人又吐了,什么都吃不下。”

    “还吃不下,这都四个多月了,怎么还吐得这么厉害。”二夫人蹭的一下站起来,陈云钗看她紧张成这样,笑着拉她坐下,道:“你先别急,孕吐这事儿也是看人的,兴许再过段时间就好了。而且普通的大夫你都不知道看了多少了,过两日如意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叫她替萝宁看看。”

    “如意也回来?”二夫人高兴不已:“之前有才还不知道她跟衍去哪儿玩了呢。”

    “今儿刚来的信,我跟爹了,爹爹也很高兴。”陈云钗安抚着她坐下,便出来去看萝宁了。

    萝宁因为怀了孩子,整个人瘦了一圈不止,眼圈都是黑的,基本上是吃什么吐什么。

    瞧见陈云钗来,萝宁还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给她行礼,立即被陈云钗拦住了。

    “你只管好好养着,虚礼就不必管了。”

    萝宁只好作罢,倚在床边,瞧着陈云钗轻轻的笑:“还劳烦姑姑来看我。”

    “家里现在最大的宝贝是你祖父,第二的宝贝就是你,我自然要来看你。”陈云钗到底生过两个孩子,便坐在床边跟她细细着当初她怀孕时的情况,安抚她,等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见浑身是汗的陈有才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抱着一筐青色的李子。

    “这是……”

    “李子,萝宁她爱吃酸的,酸蜜饯都不行,非得是这种碰一下都酸掉牙的东西。”陈有才抱怨的着,话里话外却透着宠爱。

    萝宁看着陈有才,着急道:“先去洗漱吧,我叫人备水。”

    “不了,我还要去一趟巡防营。”陈有才浅浅一笑,叫人将李子洗好拿来,看萝宁稍微有了点胃口,便哄着她喝下一碗鸡丝粥,这才又顶着烈日赶忙出去了。

    陈云钗看着他们如今这克制又温柔的相处模式,浅浅的笑。

    等萝宁吃过东西歇下,陈云钗才去跟负责采办的婆子们交代事情了,七十大寿,要准备的东西可是不少。

    等到事情基本交代完,天也都黑了。

    陈云钗又去二夫人那儿了会话,才回自己院子去了。

    不过刚回来,就听院子里的丫环,慈云寺又送了平安福来。

    陈云钗看着碰到面前来的平安福,心动了动,浅浅的笑:“收起来吧。”

    “是。不过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每月都送来,如今都攒了一匣子了。”丫环嘟囔着离开,陈云钗看着院子里树叶青翠的银杏,目光里都染上了笑意。

    如此忙碌,一直到大寿的前一天,本该要来参加寿宴的皇上忽然病了,到时候只安排兰宇来送礼。

    对于皇上不来,陈家人其实送了口气,因为到时候,言袖也要回来。

    陈老天爷觉得这两天身体好了些,在院子走几步反而轻松不少。

    陈定跟在一侧陪着,忽然陈老太爷冷不丁道:“听你要娶继室?”

    陈定一愣,旋即老脸一红:“爹,您这是的哪里的话,儿子这把年纪了,还娶什么继室。”

    完,还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老太爷瞥他一眼,轻哼:“连承认都不敢,窝囊废。”

    陈定脸色一僵,半晌不出话来。

    陈老太爷看他着怂样子,举起手里的拐杖便在他身上了下,才道:“行了,你不敢,我替你跟袖儿,她肯定能理解你的,而且铁如兰也是个不错的,你们要是都有心思,就大大方方的出来,早点把事儿办了。”

    陈定赶忙弓腰行礼:“儿子多谢父亲!”

    陈老太爷看他这会儿倒是敢承认了,懒得再他,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便回房间去了。

    不过他才回房间,就看到了站在房间里系着面纱的女子。

    陈老太爷的手微微一抖,立即叫住后面要跟来的厮,叫人关上了房门,才心疼的看着她:“袖儿,你总算来看祖父了。”

    “祖父,是袖儿不孝。”陈言袖哽咽着跪在地上磕了头。

    陈老太爷老眼湿润,忙上前拉起她,又看了看她,确定没伤着胳膊腿,没有气色不好,知道她在外面没受太多委屈,这才松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好孩子,这几年,苦了你了。”

    “袖儿不苦。”陈言袖擦去眼泪,笑看着还健朗的老太爷,满心愧疚。

    陈老太爷却一点也不怪她:“你骑马是祖父教的,兵法也是祖父教的,祖父就觉得你该是个自由的将军,而不是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祖父没看错你。”

    陈言袖见他还安慰自己,眼泪越发汹涌,陈老太爷忙拿了茶杯给她递茶:“别哭了,你再哭啊,祖父也忍不住要哭了,你看,祖父身子好着呢,你不必担心什么,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去。”

    陈言袖咬着牙点点头,她从不后悔离开皇宫,她只是愧疚,身为女儿,却不能照顾家人,还要家人替她操心。

    “对了。”陈老太爷顿了顿,去隔间里拿了一个匣子来,开来,里面堆满了没拆封的信:“全是南边寄来的,写着让你亲启,我怕旁人拆开了,这两年全替你收好了。”

    陈言袖看了眼信封上写得并不好看的字,一下便猜到了是谁写的。

    “要不要拿回去看看?”

    “我拿去吧。”看也不必看了,她知道是烈染寄来的,只是这两年她也想得很清楚了,她就在村子里,跟大家相处就很好,往后只是多回来看看祖父和亲人。

    陈老太爷欲言又止,但还是没什么,既然她已经踏出了这第一步,往后的路便由她自己去走吧。

    陈家早就替陈言袖准备好了院子,里面安排的都是陈家最心腹的下人,而且早就营造出里面住了一个神秘客人的假象,所以现在陈言袖住进去,只要不出来露面,就没人会发现什么。

    她回到房间,看着还跟以前一样的布置,有些诧异。

    “老太爷吩咐的,这里的布置谁也不许动。”有丫环进来,瞧见她,轻笑道。

    陈言袖眼眶发热,走进去,看着书架上还摆着当初她看到一半的书,桌上的首饰盒开着,最上面的依旧是她最后一次留下的簪子……

    “一切都没变。”陈言袖刚完,身后便有脚步声传来,转过身,就看到了陈有才。

    两年不见,陈有才似乎更高了,蓄了些胡子,多了几分沉稳。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抓你回来了。”陈有才看到她,压在心底的时光如风浪般翻起。

    陈言袖朝他浅浅一笑:“如意何时到?”

    “明天怎么也要到了。”陈有才走过来,坐下,拿出颗酸得掉牙的李子给她:“萝宁最近很喜欢吃,味道不错,你尝尝。”

    陈言袖没有多疑,接过李子,笑着咬了一口。

    刚咬完,就追着陈有才从院子里到了院子外,直到他把整颗酸李子咽下去,才算了!

    但陈言袖不知道的是,她一直拒绝要见的两个男人,都已经知道她已经回了陈家。

    夕阳西斜,乘着夕阳而来的高大男人坐在马上,五官显得更加的深邃而沉凝。

    他刚入京城,看着阔别已久的地方还是这样热闹,目光深了深,两年过去,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