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一万
朱婆子听着从堂屋里飘出来的话声,隐隐约约听不太真切,只得了个大概。略略犹豫,旋即放下头的活,轻轻脚的进了前面铺子,把三春拉到身边声嘀咕了两句。
“劳烦大娘替我看着点前面。”三春着话,三步并两步进了后面的院子。
宛姐儿眼里有着担忧,看了眼朱大娘,张张嘴,想问点什么又没出话来,只道。“没事儿?”
“没啥事。”朱婆子笑笑应着,也没怎多。
东家屋里头的事,还是少的好,也不知她把三春喊进去是对还是不对。
思索间,朱婆子又叹了声。“东家就是心地太好。”
“娘。我早与张家解了婚事,张家是好是坏与咱们有啥干系?你一天到晚总惦记着张家干甚?别人便让他去,又不掉咱们的肉,也不碍着咱们吃喝过日子。”三春踏进屋里,噼哩啪啦一顿。
她在铺子里帮助,半年功夫,却也是大有变化。
李青花被闺女抢了话,再听听她的,脸皮子有些挂不住。“你咋过来了?不守着前面铺子来屋里干什么?”到底还是性子软和,不高兴了也没啥硬气话。“你姑花着钱雇你干活,你可得上点心,要你管着铺子就好生管着铺子,别屋前屋后跑进跑出,让旁人瞧着学了样去,没个规矩!”
“娘你甭念叨我,咱们一事归一事儿,我早就跟张家大郎解了婚事,旁人啥由着他们,你往心里搁干啥?那些碎嘴子的八婆就恨不得你搁心里头去,好让她们高兴高兴。”三春知道娘心里想啥,就因为太了解了,才觉得羞愧。
“
那,那她们得实在太难听了!你一个好好的姑娘,瞅瞅被她们成了什么样”
三春喊道。“娘!你咋还没明白,她们要由着她们,你不想听走远些,若是她们上门来,就别怕撕破脸儿,直接把人赶出去关了屋门也行,再不成,你学一下奶奶,拿起扫帚打啊,我都跟张家没关系了,张家大郎爱咋滴咋滴,就是娶两个媳妇三个媳妇都跟我没半点关系。”
“你这孩子懂什么啊!”李青花不过闺女,拧紧了眉头叹了句。
“我是不懂,不知道娘为啥愁成了这模样,有啥可愁的?咱们家又不靠着这些八婆吃饭挣钱。”
把李青花气得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名声有多坏!”咬牙切齿。
“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大嫂,我觉得三春得对,旁人爱咋咋,由着她们去,也就是一阵儿的事情,三春的终身大事你也别急,包我身上,我一准儿给三春找个妥当靠谱的好人家,不多富裕,吃穿总是不会愁的。”林可欣瞅着这娘俩要掰扯不清楚了赶紧出声。
三春麻利儿的道。“娘你甭担心了,有这闲功夫啊,可以多编几个篮子,还能挣点钱呢。你听她们碎嘴子,不仅换不来钱还得受一肚子的火气,多不值当啊,行了行了,娘没啥事儿,你回去。”
“可,可是,可是,万一张家二郎真的考中了秀才”李青花为啥这么慌张啊,还有层原因啊,可惜闺女和大妹都不懂她的心思。“我,我我没怨大妹,真的,三春这孩子话太中听了,三春没和张家大郎成事,我心里头也高兴,我也不眼红张家的红火,我就是怕,看张家这行事,分明就是个心眼儿的,要是张家真有出息了,对咱们是不是会不太好?”她怯怯地看向大妹。
林可欣没成想,娘家大嫂是这么个想法。“大嫂没事儿,如果张家二郎真的能考中秀才,咱们有顾哥儿呢,肯定也能考中秀才,再,张家有了出息,真要有点儿什么动作,咱们也不用怕,自古邪不压正,的一个秀才,我有的是法子对付回去!”
拎着顾哥儿出来话,也是为着宽大嫂的心,万一张家真臭不要脸的搞动作,不到紧急时刻,还真用不着顾哥儿。
“也对啊。”李青花抿着嘴笑,笑得有些开心。“咱们顾哥儿比张家二郎可要有出息多了。”
“正是如此呢,大嫂别慌,万事有我在。”
李青花听着这话,一下就踏实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啥别的事儿,完话,又絮叨了会功夫,李青花便家去了。
三春和林可欣送着她出铺子,走远了,两人才往后院去。
“要不明儿你回趟家?”
“我回去干什么?”三春摇摇头。“眼下铺子里正需要人,我不回去。”
林可欣就怕三春听着闲言碎语心里积郁气,刚刚听着她的一番话,晓得平日里没白教,遂才有了这念头。“你娘性子软和,这时候,你回去看一看,会比较好。”
姑得含糊,三春却听出了其中意思,想了想道。“也好,我明天一早回去,傍晚再回来,呆上一天应该差不多的。”
“嗯,这事儿咱们不理亏,挺直了腰杆话,拿出几分你奶当年的气势。”
三春重重的点头,咧着嘴笑,眉眼灿烂。
姜正好夫妻俩守着东兴街的铺子,有后也在铺子里头。
因春花带着孩子,哪怕孩子多半是在睡觉,总还是有些琐碎事,林可欣在后院忙一阵儿,又会去东兴街看两眼,好在两条街离得近,路上不费什么功夫。
三春回家后,少了个人,事情就见多了,林可欣昨儿晚上和二闺女过这事的,今个怕是没甚闲空去东兴街,让他们俩口子多担着点儿。
白露是下午来的店里,就是张家送进江家当丫鬟的大闺女。
林可欣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儿,仿佛可以与太阳肩并肩似的,都不消猜就知道她想什么。“恭喜白露姑娘,眨眼功夫你家大哥就寻了桩好亲家,真是可喜可贺啊!恭喜恭喜,这么一桩大喜事儿,白露姑娘得买不少卤味与姐妹们庆贺一二。”
特意过来炫耀的白露,被笑盈盈地林寡妇给整懵了,瞪圆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她,脑子里一堆的话竟是不知咋出口。
“看把这孩子给高兴的,都有些犯傻了。”林可欣言语亲昵,不知道的以为她们关系有多好呢。“白露姑娘,十斤卤肉够不够?要不要再添点儿素卤?你大哥福气足啊,找了个这么好的姑娘,我看白露姑娘的福气也快来了。”
“自然是福气足,能嫁进张家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可惜啊,林掌柜你家侄女”
林可欣打断她的话,一派和气的问。“白露姑娘这十斤卤肉要不要拌辣酱?素卤也来十斤如何?”
“不要辣酱。”白露拧紧了眉头。“十斤卤肉也太多了,用不了”
话没完,林可欣又给打断了,仍是一团和气。“多难得的大喜事儿啊,终身大事一辈子可就这么一回,十斤卤肉还多呢?我都觉得有点少呢,江家是大户人家,白露姑娘又特别得主子的欣赏,再也不是乡下泥腿户的丫头了,话做事也该要大方点,再,回头你家二哥若中了秀才,这是多大的福气,要更阔气些才是呢。”
“行行行,十斤就十斤,素卤不要了。”
“光吃荤腥容易腻的慌,还是来点素卤,有的姑娘啊,就不爱吃荤腥,就好一口素呢,来个六斤怎么样?六六大顺,多吉利的数字是白露姑娘。”
“那,那就再来六斤素卤,一共多少钱?”白露话有点急,就怕再呆在这铺里,又得被诓了银子去。
林可欣麻利的称出卤味,宛姐儿迅速给打包好,一给钱一拿卤味。
白露拎着沉甸甸的卤味,心里跟割肉似的疼着,分明是过来显摆炫耀的,不料竟花出这般多的钱,足有两百多文呐!
“慢走啊,欢迎下次再来。”林可欣眉开眼笑的送着她出去。
隔壁顾掌柜乐呵呵地道。“林掌柜可真会做生意呢。”
“还好还好。”林可欣笑了笑进了店里。
宛姐儿眼神儿亮晶晶的瞅着东家看,真心真意的夸着。“东家好厉害!”见着白露进来,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以为又得吵起来,结果却被东家三言两语的给忽悠住了,还做了单大生意。
“学着点儿,咱们开门做生意,能和气生财就别撸了袖子上。”
“嗯嗯嗯。”宛姐儿直点头。
林可欣指了指脑子,笑得有点调皮。“这叫智取。”
“哈哈哈哈哈哈。”
店里欢声笑语,白露拎着卤味才出东大街,被诓住的脑子就回过神来了。
“可恶!果然是贱妇!”一跺脚,咬牙啐骂。
这林寡妇委实狡猾,八成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率先开口将她懵,这回是轻敌了,万万没有想到,林寡妇会这般狡猾。
待傍晚三春回了店里,宛姐儿就声的与她声下午发生的事,两姑娘凑一块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林可欣和朱婆子在后面厨房张罗着晚饭。
很快,姜正好一家三口也过来了,今个天好,卤味卖的要快些,关门也关的早。
用过晚饭,朱婆子和宛姐儿家去,趁着有后睡着了,四个大人忙碌着明儿要卖的卤味。
人多力量大,不到三个时辰就拾掇出来了。
忙活完,自是打着哈欠上床睡觉,充实的一天又过去了。
堪堪过完三天,张山柴来了镇里做事。
并带来消息,春杏一切都好。
店里人足了,春花便带着儿子回了家,也有好些日子没回家,幸好有三弟夫妻俩帮着照看。
进了家门,不忙着归置物什,她先带着儿子拎着卤味去了趟三弟家,得好生感谢感谢呢。
时间不紧不慢,悄然进了四月下旬。
天气一日比一日见热,岩哥儿还没回来,镇里近来有些躁动,这时候该放榜了,县城应该是放了榜的,只不过消息进镇里会慢上一两天,也不知今年新叶镇有没有出秀才。
来林记买卤味的顾客,很多都知道宛姐儿的哥哥是宋家郎,亦知道宋家郎是很有可能考中秀才的。
因此,有那几些人,买卤味的同时会拉着唠些家常。
“你哥甚时回来啊?快回来了,往年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考中秀才哟。”
“新叶镇都好几年没出秀才了,宋家郎若是能考中,他那年岁,似乎是咱们镇里最年轻的秀才郎了?前面好几十年都不曾有过这么年轻的秀才郎?”
“我算算,哎哟,好像是这么回事呢!”
这着着,店里的一圈顾客们就开始唠磕上了。
“听张家二郎今年也是很有希望的。”
“张家二郎哪个张家?怎地不曾听过?”
“桂花坡的张家,的有鼻有眼,我初初听着也觉得奇怪呢,之前可没听过,许是见考上了童生。”
“如此来,咱们新叶镇今年很有可能一口气出两个秀才?那张家二郎甚个年岁?”
“不太知道,隐约比宋家郎要大上些许,还没成亲。”
“今年咱们这边真能出两个秀才,可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可不就是,年纪这么轻的后生,将来会如何,真真是不准的。”
林可欣看着他们喜滋滋地有有笑,就觉得有趣儿。
仿佛是自家出了个秀才般。
“我道林记出了新卤味,店里挤满了人,你们这些唠磕的,也太不讲究地方了,巴掌大的店,都没地儿落脚。”
“我就是见人太多,不耐烦等才去了东兴街买,你们要话赶紧往茶摊或茶楼去,堆这里像什么话。”
“让让,我要买卤味,我要买卤味,林掌柜啊,两斤卤肉!”
“对不住林掌柜,还真没注意这事儿呢。”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众人纷纷道歉,边边往外走。
一店子人好不容易走了个干净,顾掌柜又晃晃悠悠的进来了。“林掌柜,你猜猜,宋家郎能否考中秀才?”
“顾掌柜今个挺有闲情。”林可欣打了个哈哈。
“我家杂货铺不如卤味店好生意啊,可不就清闲着,林掌柜万一张家二郎真考中了秀才”
瞅着他话里的未尽之意,林可欣脸上笑意不变。“自是喜事一件,咱们新叶镇可好几年没出过秀才了。”
两人装模作样的闲聊了几句,便听见远处有声音响起。
“秀才公回家了!”
“秀才公回家了!”
“秀才公回家了!”
还有一阵儿一阵儿的铜鼓响声呢。
“中了!中了!”
“咱们新叶镇又出秀才了!”
“谁家的?”
“不知道啊,快去看看的。”
街道上的人一窝蜂似的往镇子外跑去。
素来文静的宛姐儿也站了起来,眼睛很亮。“东家。”
“你们去看看,我在店里守着。”林可欣对着两姑娘了句。
朱婆子跑着出来。“东家我也去看看。”
“去去,都去,朱大娘看着点她们两个,莫被人群给挤着了。”
“好的东家。”
镇子外,人山人海啊。
“哪家的秀才公啊?”
“是宋家还是张家抑或是施家?”
“别挤啊,别挤我,秀才公呢?哪个是秀才公啊?”
“岩哥儿岩哥儿岩哥儿!”三春眼尖,边跳边伸呼喊着。
“是宋家郎考中了秀才!”
“还是案首啊!第一名的案首啊!”
“秀才公是宋家郎,考了个第一名,第一名,案首,案首啊!”
人群一下就疯了起来,像是自家出了个案首般,都疯了。
案首啊,新叶镇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的,竟然是案首啊!
哈哈哈哈哈,新叶镇也要出当官的了!
都太热情了,实在太热情了,三春跟宛姐儿压根就挤不进人群里,朱婆子试着挤了挤,好不容易往里凑近了些,结果又被挤出来了。
“没法子没法子,咱们还是先回店里,告诉东家这个好消息。”
“对,姑还不知道呢,得告诉姑去。”
“姑,是顾哥儿,顾哥儿考中了秀才。”才进铺子,都没喘足气,三春就把话出来了。
林可欣眉开眼笑的道。“果然是顾哥儿,我就知道他能考中。”顿了顿,又问。“人呢?岩哥儿他们呢?”
“被团团围住了,一时半会的是没法出来的,先等着。”
“东家咱们是不是先把热水烧上,要不要张罗点吃的?”
“对,是该准备的。”林可欣着看向宛姐儿。“你先回去,我猜顾哥儿会先回家的。”
宛姐儿有这想法,见东家出来了,便也没怎么推辞。
半个时辰后,岩哥儿顺哥儿安哥儿才进后院。
“姑,你是不知道,可把我们累死了。”
“我这鞋子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脚都踩肿了,衣裳也被撕破了。”安哥儿拧紧了眉头,有点不高兴。
他的新衣裳,都没穿过几回,就被扯坏了太可惜了。
林可欣听着有些心疼。“快脱了鞋子,我去买点药膏回来。”
“姑,我去,我跑得快。”三春着,人就跑没了影。她高兴呢,顾哥儿考中了秀才,张家老二没有中秀才,看张家还怎么狂,这下丢脸丢回姥姥家了。
不仅仅是安哥儿被踩伤了脚,岩哥儿顺哥儿身上也落了一点伤,都是些皮毛伤,不太打紧。
林可欣一道儿给涂了药膏,又让他们挨个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吃了碗热腾腾香喷喷地臊子面。
“春杏生了个儿子,还等着你取名呢。”
“大表姐生了?几时生的?”顺哥儿问。
“这个月初五生的,挺胖乎,胳膊腿儿可有劲儿了。”
岩哥儿道。“时辰还早,一会我去看看大姐,正好在县城买了些物什。”母亲有,大姐二姐家有,姥爷家自然也有。
“姑,你不知道县城有多繁华,好多好多的人,尤其是那天早上,顾哥儿进考场那会儿”安哥儿不知道要咋形容了,他词穷,就张开了胳膊给比划了下。“有这么多这么多人,整条街满满的都是人。”
双胞胎噼哩啪啦的着,显得很是激动兴奋。
林可欣和三春也是相当捧场的,时不时的问上两句,他们便得愈发的起劲,在旁边干活的朱婆子看着屋里的热闹,笑得一脸满足,眼里还流露出几分暖暖地慈祥。
而岩哥儿,则在前面守着铺子。
店里没什么生意,多数都往秀才公家里看热闹。
连街道上都没什么人。
岩哥儿记着要去桃溪村的事,瞅着日头看沙漏,见差不多的时辰,便进了后院话。
顺哥儿安哥儿也一道,三人在桃溪村没怎么耽搁,略略坐了会,了会子话,又赶着牛车回了镇里。
这趟,双胞胎没进店里,直接让牛车往上曲村去。
离他们回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爹娘八成也知道了宋家郎考中秀才的事,再不回去,该着急了。
儿子出门近一个月,初初回来,晚饭自然要整丰盛些。
林可欣早早的便开始炖上汤,焖了只鸭,烧了个土豆香菇鸡,酸辣鱼片,蒜香排骨,清炒时蔬。
全是岩哥儿最喜欢吃的。
“娘,这次在县城呆的久,我逛了个仔细,发现县城的卤味,跟咱们家的卤味没法比,还是咱们家的卤味好吃。”
林可欣听他的意思,笑着问。“岩哥儿莫不是想往县城发展?”
“这倒没有。”自家是什么家底儿,岩哥儿心里头有数,这人呐,还是要踏实点好,步子不能迈太大,要不然容易摔着。“就目前来,咱们呆在镇里比呆在县城要强。”
三春往锅里下着卤味,好奇的问。“岩哥儿,那咱们家的卤味,在县城有没有知道?我瞅着逢年过节好多人回来,都喜欢买咱们店里的卤味,约摸也是有些名气的罢。”
“还真有。”岩哥儿回道。“我就听过一回,恰巧路过,听着两汉子嘀咕着,新叶镇林记卤味要更好吃,价格还要便宜好几文,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往县城里卖。”
“县城物价高。”三春没去过,想也知道,县城又大又繁华,物价定是比镇里要高。
岩哥儿点点头。“我们去的早,在客栈里住不太方便又贵,就租了房子住,才两间屋子,光租金就费了一两八钱,厨房茅房是共用的,没有澡堂,得自己去外面洗,柴禾用水之类的也得自备。”
“这么贵?”
“常听别人读书是个烧钱的坑,我一直没太搞明白,跟着宋兄出去了趟,倒是知道了些许。平日笔墨纸砚就不了,单就这桩考试,可真是费钱,这一个月里,前前后后就花出去了二三十两银子,我们去的早些,四月里进县城的,租的房子更贵。”
白天顺哥儿安哥儿的是县城的繁华和热闹,这会儿,岩哥儿就讲了讲日常生活,林可欣和三春都听的很认真。
在县城过日子不容易啊!
一天不干活,就真的没米下锅,连口水都没的喝。
三春晃着脑袋一叠声儿的道。“太辛苦了,还是住在镇里的好。”
“咱们门户,在地方做生意要容易些。”
林可欣看了眼儿子。“岩哥儿是不是在县城见着了什么事?”
“确实见着了桩。”
来也不算多新奇,有个饭馆生意挺好,店里有道招牌菜,整个县城及周边乡镇都是从没吃过的。
旁人也学着做过,却做不出其中的滋味,总是缺了些。
靠着这招牌菜,饭馆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店里就出了事。
“是有个老人,在店里吃了饭菜,坏了肚子,蹲了半宿的茅房,老人年岁大,没扛住,凌晨人没了,这事儿闹得很大,还进了衙门。”
“然后呢?”三春催着。
岩哥儿话向来不急不慢,很见从容,催也没用,还是那缓缓的声调。“饭馆赔了钱,老板被打了板子,然后,是老板伤得太重,没钱治病,把饭馆给卖了,连招牌菜也一道卖了。”
“姑,咱们还是莫要往县城去的好,太可怕了。”三春想着林记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幸好姑反应快,要不然啊,只怕就没有了这林记卤味了。
林可欣笑笑。“便是咱们想去,也是没那财力的。”顿了顿,又。“住在镇里也挺好的。”
“宋兄倒是问过一句,咱们要不要搬县城去。”
“他要进县学读?”
岩哥儿点点头。
“咱们是不是得重新雇个人了?”林可欣寻思着。
“再看看。”岩哥儿道。“我瞧着宋兄似乎不是很想让家人一道过去,他头没什么积蓄,估计得攒上一阵儿。”
“到底终归还要去县城的,也罢,这人呢,你先慢慢寻摸着。”
“好,听娘的。”
五月初,宋顾怀要往县城去,这一去啊,得一个月才能回来趟。
离开前,他去了趟林家。
“早先就想过来与东家道谢,只一时脱不开身。”
林可欣调侃道。“顾哥儿这声东家喊的,我都不敢再叫你顾哥儿。”
“婶子笑了。”
“出门在外,身边也没个人,别一心想着读书,也多顾着点自个儿”林可欣没忍住碎碎念了起来。
宋顾怀嘴角含笑静静的听着,颔首应好。“家中老父亲和幼妹,劳烦婶子照看一二了。”
“这有什么,宛姐儿在店里你尽管放心,家中若有个什么事,让宛姐儿过来声就成”
絮叨一番,宋顾怀又与岩哥儿了会话,随后两人出了门,也不知忙什么。
李青花进店的时候,见着三闺女笑得是合不拢嘴哟,也不知道在高兴啥。
“娘,家里有喜事?”
“没有没有。”李青花摆着。“你姑呢?”
林可欣的声音从后院传出来。“在里面呢,大嫂你来了。”
“对啊。”喜气洋洋的声音。
“这么高兴?”
“可不就是高兴,大妹我跟你啊,张家大郎又被退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乐死我了,你是不知道有多有逗,张家二郎没考上秀才,只有个童生,女主家明显不满意了,又因着好歹也有个童生嘛,就想着还是把姑娘嫁进张家,结果你猜怎么着!张家不乐意了!因为,姑娘没什么嫁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张家还嫌女方家没嫁妆,也不看看他们自个给的是甚聘礼,可真是丢死人了。”
林可欣问。“张家给的啥聘礼?”
“还能有啥,就指望着张家二郎考中秀才一飞冲天呢,没考上,哪来的钱,是只出几两银子,这算是多的了。”
“才几两银子确实少了点。”
“可不就是,太寒酸了,女方家不乐意,张家也来了气性,不乐意就算了。张家还在做梦呢,想着这回考中了童生,下回定能考中秀才,如今周边村子都在看他们家笑话,也是前些日子张家人太过猖狂,惹了不少人的眼。”
林可欣看了眼喜滋滋地大嫂,提醒道。“你没掺和进去?”
“没有没有,我可没张家的坏话,就只是听了一耳朵而已,偷着乐一乐。”
“大嫂做得对。”
在大妹跟前了一通,李青花是越发的见精神了,回去时,还问。“三春你要不要回去?现在村里可没什么闲话了。”
“不回去,我要在店里干活。”
“行,好好干活啊,别偷懒。”
前脚才送走娘家大嫂,林可欣转身要进后院忙活时,就见白露来了店里,气呼呼眼圈儿泛红。
“林寡妇!”
连林掌柜都没叫了。林可欣想着,脸上也没挂笑,只平静的看着她。“白露姑娘来了。”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觉得特别舒服?我哥没考上秀才,你很高兴!”
“我有什么好高兴好得意的?你哥考没考中秀才与我有啥干系,怎么?白露姑娘这是在哪受了委屈?冲我发着火呢?”
“等着!我哥肯定会考中秀才!”丢完话,她就跑了?
林可欣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甩了甩脑袋,进后院继续干活,她事情多的很,没功夫计较这些琐碎。
隔天,林可欣从一个顾客嘴里,算是知道了白露昨儿过来发火的原因了。
她犯了个错,又成了个粗使丫鬟,所谓粗使丫鬟,如同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一天没个停歇,从早到晚里全是活。
整个江家后宅,拢共也才六个粗使丫鬟。
进了五月,气温有些偏高。
卤味不能睡觉前张罗,得半夜三更起来做,要不然,过了中午就有些起味儿,虽一般般的吃不出来也闻不着,林可欣却不能容忍。
遂,爱睡懒觉的她,开始早起早睡。
戌时睡,寅时起。
这时节的戌时,天将将黑才刚刚进夜,算是很早了的。
林可欣初初不太习惯,熬了两天,倒也熬住了,多亏了这时代没有电脑之类的,要不然,生物钟百分百调不过来。
丈母娘起得早,张山柴姜正好两个也来的早,早早地进后院帮忙。
待天边有了丝丝光亮,卤味出锅,吃过早饭,两人将东兴街的份带过去,将卤味放进柜台,忙些琐碎,街道上也有了人,忙碌又充实的一天,算是真正开始了。
趁着天气还不是特别热,田地里也没甚活,春杏带着三个孩子来了趟镇里。
也有些日子没见,林可欣怪想他们娘几个,抱住胖胖地三哥儿,都有点舍不得丢。“又胖乎了呢。”
“娘,隔三差五的让孩他爹带汤水回家,有奶喂着,就越长越精神了。”春杏瞅着儿子也欢喜的很。
家中婆母是个不靠谱的,两个闺女又还撑不住事,春杏的月子只坐了堪堪十天,她生过三个孩子,前面两个几乎是没有坐月子的,就这十天,对她来都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觉得身子骨没啥事,她就忙前忙后的拾掇起家里家外的琐碎,孩子让两闺女照看着。
林可欣知道后,让大女婿拽着大闺女进了趟镇里,那会儿沈大夫还没回家,就去了杏林堂找方大夫把脉,有了体虚,问题不大。
据女人生孩子,月子坐得好,还可以让身体更健康。
按林可欣的想法是想着让大闺女坐满一个月的月子,闺女本人不愿意,她也没法子。
雇人去照顾,之前二闺女生娃儿坐月子时,是二闺女俩口子自个出的钱,现在大闺女坐月子她掏钱,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也怕起什么疙瘩,最重要的是大闺女自己不愿意。
行,就随着她去。
这会儿见大闺女气色很好精神也很好,林可欣就高兴,同时也不忘叮嘱句。“沈大夫回来了,吃了午饭,你带着孩子去普济堂,让沈大夫帮着把把脉,不要付钱,回头我会去结算的。”
“不用的娘,我觉得挺好的。”
“不行,这事你得听我的,又不费什么时间。”
“好。”
六月里宋顾怀回来了趟,他就在镇里呆了一天,推了外面一切应酬,就呆在家里陪了陪老父亲,有人上门去话都被拒了。
下午的时候,他却进了林记卤味,和岩哥儿在屋里着话,顺便教他识字。
有不少人见着秀才公进林记卤味啊,待秀才公离开后,他们就涌进了林记。
“掌柜与秀才公关系如此好?”
“据秀才公曾给掌柜当过夫子原是真有这么回事啊?”
“你们傻你们还不知道,秀才公的妹子还在林记卤味做事,秀才公难得回来趟,怎么会不过来看看。”
七嘴八舌什么的都有。
后来,宛姐儿跟林可欣。“东家,有好多人让我过去干活,开的工钱特别高,高的都有些吓人了。”
“你没答应?”
“我知道他们图的是我哥哥,我不会答应的。”宛姐儿着又抿着嘴笑。“还是东家这里好。”
林可欣想了想。“你哥哥是个有出息的,往后不知道会走多远,随着他越来越有出息,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千万要守住心,莫花了眼。”
“我知的,我哥读书不容易,我不能拖他的后腿。”
两人难得的了回掏心窝的话,林可欣发现这姑娘,心里头门儿清着呢,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可惜自家儿子笨,至今都没开窍,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开窍。
随着农忙的到来,卤味店的生意开始红火起来,尤其是卤肉卖的格外好。
有去年的经验在,林可欣提前准备着呢,将屠夫也是早早地就看好了猪,一天两头的杀,完全没有去年的忙脚乱。
店里生意好,林可欣就不接外头的单,只两口卤锅,忙不过来。
往年没开店子,农忙时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四个人来用。
开了店子,不见清闲多少,依旧是忙,唯一有点好的,该是不用顶着烈日干活,再忙再累也能歇口气,喝几碗在井里湃过的绿豆汤。
生意好,挣的钱也多,岩哥儿算着帐,很清楚家里的家底,他问母亲。“要不要再开个店子?南大街有个铺子不错。”
“把铺子买下来?”
“也可以买下来,娘觉得要不要买?还是先租着?”顿了下,岩哥儿又。“带了个后院。”
林可欣琢磨着。“带了个后院啊,容我再想想,先忙完这阵儿的。”
“也行,左右不着急,铺子价格有点高,不太值当,一时间应该难卖出去。”
出了七月过了农忙,大半个月没见下雨,下了场雨,炎热的天气一下见了凉爽,要舒服了很多。
下雨天,街上行人少,店里生意也少了几分。
三春笑着。“就感觉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是啊。”宛姐儿柔柔的应着。
林可欣和岩哥儿在屋里总着七月份的帐,顺便算算整个七月的纯利润。
“咱们有这么多钱了?”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林可欣还是有意外。
“不止是两个店子的收入,还有帮人布置宅子,往山村里以物换物等等,买个带后院的铺子是绰绰有余了。”
“行!那咱们就再开个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