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萧大夫人的表情,已经有些一言难尽了。

    “这真的是公府出身的姐？”她扭头向何妈妈确认。

    何妈妈讪笑了两声：“太太,您不是亲自入京主持了婚礼吗？”

    那意思是，是与不是，您不是最清楚？

    萧大夫人叹了一声，开始在此为自己儿子的将来担忧：看来，这治国公府的主母，对庶女的教养是真不上心。这样的媳妇儿，真的能在仕途上帮助承运？

    萧大夫人在上头兀自怀疑,楼下的茶博士一听是大奶奶,哪里敢怠慢？急忙让掌柜的亲自来招待。

    “大奶奶，的领您上楼上雅间儿？”掌柜的陪着笑脸请示了一句,转头便呵斥茶博士，“你个没眼力见儿的,还不把那上好的明前龙井给大奶奶沏上！”

    “诶，好，的这就去,请大奶奶稍等。”茶博士得了掌柜的准话儿，麻溜儿地去沏茶了。

    掌柜的继续对马氏赔笑：“伙计不懂事儿,大奶奶别和他一般见识。来，大奶奶楼上请。”

    许是掌柜的奉承的到位,马氏仍是昂着头，矜持地点了点，“嗯”了一声,便扶着丫鬟的，由掌柜的引路，慢慢地走上了二楼。

    这掌柜的乃是萧家积年的老人，心里自有一本账。他虽然表面上对着马氏恭恭敬敬的，可却并没有把萧大夫人在这里的消息透漏分毫，反而直接把马氏领到了萧大夫人隔壁那个雅间里。

    这两个雅间，也是有关相连的。萧大夫人那屋，能把马氏那屋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马氏那屋却并不能窥见萧大夫人那屋的分毫。

    萧大夫人赞赏地点了点头，朝何妈妈略一示意，何妈妈便上前，把连着楼下的关合上了，又打开了藏在一副古画后头的另一道关。

    明前龙井很快就送了上来。茶博士是老艺了，这茶无论是色泽还是香味儿，都堪称顶级的了。

    可是，马氏却只是看了一眼，淡淡地了一句：“我不喜欢龙井，去换碧螺春来。”

    茶博士一怔，下意识地去看掌柜的。掌柜的微微点头，茶博士便要端走了这茶，换成碧螺春。

    可是，就是他下意识看向掌柜的那一眼，一下子就触怒了马氏。

    “啪！”的一声，一杯滚烫的热茶打在茶博士上，茶杯落地，碎成了无数片。

    “啊！”茶博士措不及防，痛呼出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正对上马氏的横眉怒目。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茶博士连忙低下头，一个劲儿地：“的该死，的该死！”

    掌柜的也在一旁帮着圆话：“大奶奶息怒。他就是个憨子，不懂得规矩，大奶奶大人不计人过，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回头我就罚他！”

    马氏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柜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是，的也给大奶奶赔礼了。”掌柜的轮起胳膊，“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大奶奶息怒，大奶奶息怒！”

    其实，他心里却是恼怒不已，暗道：正好让大夫人看看，这般跋扈，如何能越过德大奶奶，接家业？

    德大奶奶就是萧二老爷的长媳，她跟着萧大夫人学了多年，底下又岂会没几个人？

    萧承运带着马氏回来之后，马氏便表现得野心勃勃，又一副自家夫君乃是大夫人的嫡长子，萧家的家业合该他们夫妻继承的态度。

    莫萧大夫人不满，德大奶奶更是不满。而这不满之余，她还有点儿担忧，就怕萧大夫人一时心软糊涂，转头向着亲儿子、亲儿媳了。

    萧家底下这些掌柜的，原本还想观望观望，可萧大夫人的态度很是坚决，他们自然知道该跟着谁。

    而这茶楼的掌柜的，更是早早就像德大奶奶示了好，是那一匹最不希望萧家的继承权发生变动的人。

    本来嘛，他就是一个掌柜的，纵然心里担忧，也不能做什么。

    可是，今日这马氏自己送上门儿来了，他若是不借坑她一把，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他这点儿心思，若在平时，萧大夫人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但这一段时日，萧大夫人实在是被儿子和儿媳妇气得狠了，今日看见了马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马氏自己也作，没有一点儿大家奶奶的气度。萧大夫人就是再不喜欢这个儿媳妇，那也是自己的儿子的妻子。

    试问，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得一个贤内助？

    可看看马氏这个样子，整一个搅事精，不给儿子惹祸就够了，哪能指望她做夫人外教，辅助儿子的仕途？

    马氏还不知道，这个时候，萧大夫人非但不会让她掌管家业，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这样的儿子和儿媳，到底值不值得萧家投资了。

    这会儿，她见掌柜的自打嘴巴，仍就满脸的谄媚，自以为已经震慑住了这老货，便要求掌柜的把这茶楼的账册拿出来给她看看。

    马氏想的很好。她婆婆不是不愿意把家业交给她吗？那她就自己来拿。就凭她治国公府的权势，只要她先从下到上，摸清了萧家的底细，谁又敢来和她争？

    到底，在她眼里，萧家再有钱，也不过是商户，还连皇商都不是。治国公府要是想收拾萧家，还不是到擒来？

    她要看账册，掌柜的自然是不肯的。

    别他已经投靠了德大奶奶，便是没有，除非萧大夫人发话，这账册，又岂是谁都能看的？

    于是，掌柜的只当没有听见，点头哈腰地问：“大奶奶喜欢碧螺春，的这就亲自去沏来。”着，就要走。

    “站住！”马氏怒了，“我的话，你听不懂？去把这两个月的账册拿过来，我看看。”

    一墙之隔的萧大夫人暗暗皱眉，对这个儿媳更加看不上了。

    掌柜的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是为了给马氏留面子，期盼马氏明白他的难处，见好就收。可这马氏却是不依不饶，完全没体会到人家的好意。

    难不成，治国公府的庶女，都是往废了养的？

    其实，萧大夫人这样想，还真是冤枉了伯夫人了。

    伯夫人虽然和所有的正室一样，不待见庶女，但因着她自己的嫡女当初嫁给了忠宁郡王，为了避免人家怀疑马家的门风，给自己女儿造成麻烦，对几个庶女，她也是让人仔细教导了的。

    只不过，既然是庶出的，在各方面的用度什么的，自然是比不上嫡出的了。

    而且庶出的为了过得好一点儿，谨慎微地讨好嫡母、讨好嫡出兄弟、讨好父亲，乃是常态。这马氏自然也不例外。

    也或许是在娘家压抑得很了，一朝出嫁，丈夫因着她公府姐的身份，对她多有忍让讨好，让自卑又自傲的马氏一下子就膨胀了。

    这人一旦膨胀，就容易忘形，让她难免觉得，整个萧家都该捧着她。

    可是，到了萧家之后，她却屡屡碰壁，这怎不让她愤怒？

    再加上，她一个长在内宅的女子，就算出门交际，也不过是在四王八公之间，对朝堂上的形式根本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四王八公如今的处境。

    在她心里，除了皇家和几个王爷，他们治国公府，已经是京城里的一流人家了。

    因此，她才会有治国公府一出，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的萧家，肯定就会不堪一击的错觉。

    掌柜的心里再怎么不服，马氏到底是主子，他只得哭着一张脸，道：“大奶奶，您就别为难的，没有大夫人发话，这账册，谁也不能看呐！”

    “哦，是吗？”马氏冷笑道，“若是大堂嫂来看，你也是这样的辞？”

    “这这”掌柜的干笑了两声，“德大奶奶是得了大夫人亲自发话的，的们自然是不敢阻拦的。”

    马氏沉着脸：“来去，你不过是觉得我比不上大堂嫂罢了。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奈何不了她，还奈何不了你吗？”

    掌柜的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就一言不发了。

    马氏还在气急败坏，萧大夫人却不禁叹了一声，对何妈妈道：“王德这是料准了我在这里，不会任由马氏胡闹，做给我看呢。”

    何妈妈询问道：“那太太要不要过去看看？”

    “过去。”萧大夫人道，“我总不能任她再丢人现眼。”

    萧大夫人领着何妈妈过去的时候，马氏正吩咐人掌嘴呢。她压着怒气，扬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这样热闹。”

    掌柜的王德眼睛一亮，喊了一声：“大夫人！”

    马氏脸色微变，下意识看了身旁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就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起身，笑眯眯地：“原来是太太来了。儿媳给太太请安。”

    萧大夫人扶着何妈妈的，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首，看也不看马氏一眼，只问王德：“王德，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氏狠狠地瞪了王德一眼，意思是叫他别乱话。

    可王德本就想趁把她压下去，哪里会受她威胁？

    “这大奶奶要看账册，的实在是不敢自作主张，还请太太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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