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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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进入黑夜,住店的人便越发少了起来,人类对于黑夜的恐惧似乎是源于本能,总不愿意在夜深了再来投栈,能够在这个档口来的人不是夜行的大侠,便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但是也有例外,比如今天。

    安顿好了曾剑和柳问情,二总算是可以歇口气了,站在门口看了看天色,残月已经从东方跃出,巡城的士兵在队长的带领下从客栈门前走过,前日的一场大战不仅让长街血流成河更是死了一个县令。

    泰安城地方,按照地方行政单位来算也就是一个区区的县而已,文武分家,城防军事被交给了精明干练的总教头,但是精明干练不意味着就不是无缝的鸡蛋了,只是总教头没有傻到在那天的情况下还要亲自出现在现场,惹一身骚气,洗也洗不掉。

    县令一去,意味着泰安城明面上最大的官被人杀了,不上面的人会不会如何震怒,单单是一个护卫不利之罪就够城防卫队全军上下好好喝一壶了,只是一个县令大也不大也不,大就大在凡事朝廷命官,到府衙账房,大到当朝宰辅都由吏部记录在册,年年述职,层层上报,眼下离年关也近了,如果肥胖县令的述职书信不传到上一级州府桌案上,一切都暴露了。

    就在也就是个县令,只要上下关节打通,有谁会在意一个县令的死活,只需要众口一词是罹患怪病,暴毙而亡就行了,连多余的理由都不用找。

    而这一切,早就在何大公子何松岳的打点下已经办妥,何大公子更是亲自奔赴齐鲁州府府衙去试探府台大人的口风,如果口风松的话,自然会有何松岳随身带着的一份大礼送上,如果口风紧,这份大礼就会被泰安城上下瓜分,只为统一口径,不会话的人自然是让他永远不了话最好不过了。

    只不过这一切虽然何松岳做得妥帖,但是城防卫队还是不敢有所懈怠,以免再有一次长街的混战发生或者其他什么突发情况把原本部署好了的布局全盘打乱,这才有城防卫队在太阳下山还在巡逻的事情,否则以以往泰安城的治安,哪里用得着这个点还要巡逻。

    城防卫队走出数十步便看到一个人扛着一个麻袋健步如飞,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一个活物,正在激烈挣扎,卫队上前拦下抗麻袋的人,询问是什么情况,那人只亮出腰间的腰牌,卫队便笑嘻嘻的放行了,只依稀可见腰牌上一个龙飞凤舞的“何”字。

    麻袋在客栈门口被丢下,这个时候曾剑正好下楼来让二开那间上房顺便嘱咐二送些吃食和热水进房间里面,没想到还没有完便听到“噗”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曾剑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貌不出众之人扔下一个麻袋便要退走。

    曾剑见猎心喜,左右无事,心中又有一些从柳问情那里受到的憋屈,更多的是他自己想做的事便要去做,急忙丢下一锭银子便冲了上去。来人见一个半大孩子步伐如飞,杀气腾腾的攻来,不论别的,但是那股气势就有模有样,心下也不敢觑,做好架势与他硬碰硬对了一招,二人一碰即走,拳头相碰一下便飞速弹开。

    抗麻袋的人急着回去复命,不敢恋战,便趁着这个会急急退走,只留下一句:“少侠好武艺,山不转水转,他日有会再向少侠讨教。”

    刚刚的一招试探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发生在客栈门口,一切都被二尽收眼底,还有些庆幸先前自己是客客气气的,没有得罪这位看起来年少的少侠。

    等曾剑走回客栈,麻袋已经被二多事给解开,麻袋里面装的赫然便是断了右和左腿的虎,二半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的泰安城,胆子一向就,也见过被斩断了脚的人,但是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不免心里有些害怕,也不站起身来,就着脚向后爬了一段距离。

    虎钻出口袋,骂了一句娘,才对二道:“二哥,谢谢你的搭救!”

    二连忙摆道:“跟我无关跟我无关,您要谢就谢谢那位少侠。”

    虎一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哈哈一笑道:“二哥笑了,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搭救得了我。”

    曾剑愤懑不已,嘴里道:“是,我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也不会被人斩断了脚给装在麻袋里。如今即便被人从麻袋里面放出来,也只能像一条癞皮狗一样在地上爬。”

    虎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折辱过,但是眼下还有要紧事要做,听闻曾剑所的话又是实情,不免心中无名火无数却不知道从哪里发泄,只能悻悻然道:“你算了,我此刻还有要紧事要做,不与你一个孩子计较,只当你童言无忌,缺乏管教,二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事。”

    话还没完,曾剑就欺身而上,一脚踩住虎的断肢,嘴里道:“你不与我计较,爷偏偏要与你计较。今天就杀了你个残废,看你还能不能这么会。”

    着,曾剑五指成爪,就要取虎的性命,虎见到这一招不像是虚的,自己也感觉到脊背发凉,心中暗叹“吾命休矣”,却只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住!”歪头看过去,二楼走下来两位女子都是自己的旧相识,一名便是自己的嫂嫂凤至,一名竟然是多年不见的阿姊柳问情。

    这声住自然是柳问情喊出的,二人在楼上听到嘈杂之声,柳问情便担心是不是曾剑又在惹是生非,相处也有些年头了,她过于了解曾剑的秉性,一向率性而为,不论对错,不受拘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旦有人招惹到他的头上,他一定是要百倍千倍的去讨回来的。

    怕只怕曾剑性情乖张,有人招惹了他还不自知,白白丢了性命。所以急忙下楼前去阻止,走下楼便看到曾剑踩住虎断肢要取他性命的一幕,出相救已经来不及,只能怒喝一声来阻止曾剑。

    曾剑闻声而止,单形成的虎爪犹自停在虎面前半寸之处,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狰狞可怖。柳问情见自己喝止住了曾剑便也不走寻常路了,自二楼飞身而下,将曾剑推开,扶起躺在地上的虎,美目圆睁盯着曾剑道:“你险些铸成大错,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兄弟。”曾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话,把头撇向一边,看起来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凤至随后而来,看见虎空荡荡的衣袖和裤管,也是和云藏锋相同的反应,颤颤巍巍伸出双却又停在半空不敢去触碰那空无一物的衣服布料,她声音颤抖的问道:“虎,你的脚呢?”

    柳问情闻言才注意到虎的变故,不由得注视着他,眼神里面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夹杂着三分疑惑。虎惨然一笑道:“来话长。”

    曾剑看着柳问情对虎关心的神情,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像是一个吃醋的孩子,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出了客栈门口。

    凤至观察入微,对柳问情道:“师傅,那孩子?”

    柳问情看着走远了的曾剑摇了摇头,:“不必理会他,他任性惯了,谁也喊不住。他有些功夫在身上,也不必担心会遇到什么麻烦,别人不被他找麻烦就算是极好的了。”

    凤至抿嘴轻笑出声。柳问情不明所以,只道:“先扶虎进屋我们再。”于是二女一左一右将虎搀扶进了阿龙的房间。

    进入房间,二女便把虎扶到一张椅子上坐着,虎正对面便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阿龙,他不禁自嘲地对阿龙道:“阿龙哥,看来我们两个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凤至也有些神色黯然,不过两日来接连的打击已经让她有足够坚强的心态去承受这些苦痛了。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不曾话,场面不禁有些尴尬,还是凤至最先醒悟过来,打趣柳问情道:“师傅,你真不管管那孩子?我看他啊,就是一条野性难驯的毒蛇,恐怕也只有你才能拿捏住他的七寸。”

    柳问情瞪了凤至一眼道:“不这些了,你们先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况怎么会变得这么糟?阿龙和虎怎么会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真是”

    柳问情没有把后面半句完,因为她是在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内心复杂情感,本来应当是故人重逢的欣喜,但是没想到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她的本意是找到云藏锋,好给自己的一段孽缘找到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结局,却没想到心上人没有找到,反而先找到了家人,而这家人的境遇也是再凄惨不过了,两个弟弟都重伤在床,一个弟妹本身娇弱还要担负起照顾夫君的责任,柳问情实在是心乱如麻。

    好在听他话的两个人都不算是什么傻人,心里揣摩也知道柳问情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一种复杂,换做是十年前的柳问情甚至是刚刚回到江宁郡城的柳问情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是足无措,只知道抹眼泪了,哪里还能这般镇定自若。

    虎作为唯一的一个醒着的男人,还是要站出来两句,虽然他现在已经不能为眼前的两个女人遮风挡雨了,但是应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该肩负起来的责任还是要肩负起来的,人的身体残了,总不能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残了。他:“还是让凤至姐先,事情的来龙去脉,凤至姐都参与其中,她的脑子也比我好用,得也清楚些。最后我再补充一下凤至姐不知道的地方就好了。”

    凤至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开始从两三个月前的何松涛进江宁郡城开始,怎么一步一步布局让他们上钩,又是如何如何发展导致虎被抓,之后云藏锋找来一同北上搭救虎的种种情况也都一一明,直到道云藏锋孤身去搭救虎才戛然而止。

    柳问情听完只问了一个问题:“那云藏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