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这是个有些尴尬的问题。
图里帕却干脆的承认了:“是的,我是在闻你的头发。”他顿了顿,用温柔地语调问道,“你介意吗?”
“当然介意!”
安徒生跳到了一旁,拉远了和图里帕之间的距离:“请不要这样!”作为一名男孩子,他一点儿都不想被另一名男孩子闻来闻去。
“抱歉。”图里帕眼中划过了一丝遗憾,“请原谅我的失礼,但你闻起来实在是太美味了。”
安徒生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我已经有很多天什么都吃不下了。”图里帕的目光落在了安徒生白嫩的脖颈上,“你出现在我面前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闻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
他浅棕色的眼睛里微微闪着渴求的光芒:“我突然就饿了。”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对方的眼神还是话语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图里帕想要靠近些,可是安徒生防备的眼神,却让他举起了,“好吧,请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多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你自己什么都没闻到吗?”
安徒生迟疑地抬起臂闻了闻。他突然反应过来,在次等感知削弱诅咒的作用下,哪怕他现在香得像是淋上了柑橘红酒酱汁的圣诞烤火鸡,他也什么都闻不出来。
“真的很好闻?”他疑惑地问。
“嗯。”图里帕指着外面,“至少让我忽略了袭击者的味道。”
“暂时别走好吗?”图里帕放轻了声音,连眼神都变柔了很多,他咳嗽了两声,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请留下来吃些点心吧,我觉得,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能稍微吃下一点东西。”
“到底是什么味道?”安徒生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香料的味道。”图里帕深吸了一口气,回味般地,“调味红酒,洋葱,胡椒还有”他一边一边咽着口水,连浅色的嘴唇也变得微微红润了些。
等等!安徒生感到不可置信。
图里帕描述的味道,正是他刚才午饭吃的牛排的味道!他一路步行过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午餐的香味怎么会还残留在自己身上?
是图里帕的嗅觉太过敏锐,还是自己的午饭有问题!
安徒生脸色微变,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一声闷响。他转头看到图里帕倒在了地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是白纸,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几分。
“古尔堡上校!”安徒生立刻打开了大门,“法特先生晕倒了。”
古尔堡上校正在审问泼粪袭击者,闻言立刻大步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图里帕怎么了?”
“他跟我着话,就突然晕倒了。”安徒生想了想,“法特先生他有很多天吃不下东西,会不会是饿晕了?”
“很有可能!”古尔堡上校用力摇了摇客厅旁边的铃。
等了好几分钟,才有位头发全白的老仆人赶了过来。古尔堡上校询问了这位仆人,得知图里帕最近胃口一直不好,这几天除了喝水,真的什么都没有吃。
安徒生此时心急如焚,他急切地想要回家看看。
如果是午饭有问题的话,那么爸爸妈妈会不会出事?现在仔细想想,妈妈过的什么“帮”的话十分可疑,当时他被父母猛秀恩爱的画面给麻到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问清楚。
“抱歉,我需要立刻回家一趟。”安徒生,“图里帕他饿了,等他醒来应该就会开始吃东西。”
“你去吧。”古尔堡上校摆了摆,“记得来看看他。”
“我会的。”
安徒生告辞后,匆匆跑出了大门。
在经过泼粪者身边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那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袭击者断断续续地:“我收了钱镇长家出事,对方的哥哥退婚”
安徒生没有管闲事的心情,他没有停留直接往自家方向跑去。
等周围没人的时候,安徒生突然摸了摸胸前的口袋,低声问道:“拇指,你能闻到我身上图里帕的那种香味吗?”
拇指冒出了头,飞快地:“我没有闻到。汉斯,但有些特别的香料是针对人类使用,我们迷雾生物是闻不到的。”
安徒生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自己的父母都不在。
厨房里,餐具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午饭连一点儿都没有剩下,就连垃圾桶里废弃不要的食材残渣也被勤快的玛利亚倒了出去。
安徒生打开香料瓶子,挨个让拇指闻了闻,又用毒物检测巫术仔细的检查了厨房的每个角落。
可是他一无所获。
自家的厨房没有任何巫术和诅咒被使用过的痕迹。
安徒生拿出了之前加斯特神父送给他的十字架,不甘心地在整个屋子里转了几圈。十字架上散发出了淡淡的乳白色光芒,并没有变成其他颜色。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安徒生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去了盥洗室。
他仔细地把浑身上下用肥皂把身上全部洗了好几遍,接着用释放出了火焰弄干净了水珠和湿发。
做完这一切后,安徒生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父母正在客厅里谈话,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妈妈。”安徒生观察了下玛利亚和老汉斯,发现他们并没有任何异状,“中午吃饭的时候,你突然提到帮你做饭的帮是谁?”他直接了当地问道。
“不是你叫她来约会的吗?”玛利亚笑着,“你那位可爱的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我只想好好学习,没有跟其他人谈恋爱的打算!约会就更不可能了!”安徒生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同时他紧张地观察着客厅的每个角落,特别是可以藏着“透明人”的地方。
下一刻安徒生突然愣住了。
自己这是反应过激了吗。
石心远在哥本哈斯,是不可能偷偷潜伏在自己家里的。
他看着母亲惊讶的表情,急忙道:“妈妈,抱歉,我不应该这么大声。但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帮你准备午餐的到底是谁?”
“是海曼啊。”玛利亚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描述了一下海曼的样貌,“她是你的朋友,发现你没起床就跟我聊起天来。后来我做饭的时候海曼也有帮忙。”
“她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
海曼!
安徒生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最后一次看到海曼是在芙拉瓦夫人家里。
当时海曼的灵魂被塞进了芙拉瓦夫人肥胖腐烂的身体中!可她的灵魂应该随着芙拉瓦身体的死亡而被拉入地狱中的。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海曼当时的话是“我回去后,她要让我拥有更大的力量。我被她欺骗喝下了药剂,而我的身体也被她献祭了。”
当时情况太过惊悚,以至于安徒生到后来才反应过来。
海曼之前是被影子先生抓走交给了教廷守护者们拷问的。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了出来,接着她自己被献祭了。
她的是真话吗?
安徒生突然想到,在郊外血女巫祭坛中,那些被献祭的普通人他们的心脏都是被拿走了!而雪人事件中死去的女孩子们,第一次献给魔鬼的也是她们的心脏!
可女孩们没有了心脏,她们的身体却还是能够活动的啊!
海曼的灵魂也许死去了,可她的身体极有可能被别的什么占据了!那东西用海曼的身体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来自己家帮玛利亚做饭!
怎么想对方都是不怀好意。
安徒生猛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严肃地:“妈妈,你仔细想想,海曼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或者你有没有给她什么东西?”
“怎么了”玛利亚搞不清装状况了,“她她看到我在煮饭,并没有给我什么东西。我也没有给她任何东西啊!”
“牛排她动过是吗?”安徒生继续问道。
“其实也没有。”玛利亚仔细地回忆着,“我怎么好让她去干这些粗活,她看起来娇滴滴的,上一点儿茧子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做家务的女孩子。几乎都是我在准备食材和烹饪,她在旁边跟我聊天,偶尔会帮我拿一些东西。”
“那她帮你拿了什么?”
玛利亚努力想了半天,这才道:“抹布,案板,勺子还有开瓶器汉斯,当时我没怎么注意,也许还有别的东西,但我记不清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汉斯忍不住问道,“玛利亚,你让陌生人进到家里帮忙煮饭?你怎么不想想,离那些歹徒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你就不怕她是想混进我们家给我们下毒吗?”
“我,我没想那么多。”玛利亚慌了,她只是位朴实的乡下妇女,没有去过学校甚至连书都没有念过。她勤劳质朴,有一颗诚实的心,因此总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
“妈妈,别太担心。”安徒生看出了母亲的慌张,急忙握住她的,安慰道,“海曼的确跟芙拉瓦夫人有关系,下次开门前一定要确认外面的是谁。如果你单独遇到海曼,一定要远远地避开她。”
“汉斯,我是不是又做了错事?”玛利亚的眼睛红了,她用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擦了擦眼睛,“我真蠢,为什么老是做出蠢事来?”
老汉斯看到妻子这个样子,嘴上冷哼了声,可他却还是拉着玛利亚坐了下来,安慰般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算了,你就是太老实了。“老汉斯拉过了妻子的,看着她背上因为长年劳作而变得粗糙的皮肤,”可你有个聪明的丈夫和灵的儿子,也算是勉勉强强能弥补你笨蛋般的脑袋了。”
玛利亚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却凝固在了脸上变成了惊恐的表情。
老汉斯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下,开始是轻咳了一声。
接着他的咳嗽突然变得剧烈起来。
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动,接着又从他的鼻子和耳朵里冒了出来。那场面看起来骇人极了。
老汉斯张开了嘴,像是离岸的鱼一样用力呼吸着。
可是黑血却越来越多,顺着他的下巴很快染黑了他新买的外套,滴在了被拖得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爸爸!”安徒生发出了伤心欲绝地喊声,他扶着老汉斯,却感自己父亲体内的生命力正在不断的飞快流逝着。
老汉斯躺在安徒生的怀里,努力想要什么。
黑血却堵住了他的气管,堵住了他的鼻子,堵住了他的眼睛。
在一切变得黑暗之前,老汉斯努力眨了眨眼睛,他模模糊糊看清楚了天花板上的玻璃窗。那里原本是木质的房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一个洞,干脆安上了玻璃。
现在,玻璃窗上结着冰花,那形状像是位美丽的姑娘,向他伸出来。
“冰姑娘来接我了吗?”老汉斯突然想起了古老的民间故事。他抓紧了宝贝儿子的,想要告诉他不要哭以后要好好照顾妈妈。
可他却什么都不出来。
妻子和儿子的哭喊声似乎变得越来越,也越来越遥远。
黑暗突然落下帷幕轻柔地笼罩住了他。
汉斯安诺森(3年——6年冬),愿天堂的大门为你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