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Act3·裂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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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哒哒。

    ——哒哒。

    ——哒哒。

    轻快而富有韵律的马蹄声不断响起, 一列车队在大道上如长蛇般排开, 两旁跟随的高头大马与装备精良的骑士,无不昭示着这一行队伍来头不简单。瞧那描金绘银的车厢、闪闪发亮的铠甲、沉重庞大的货物,这应当是哪个贵族出行。

    而如果有人稍微细心一些, 仔细观察, 看到车厢上蔓生的荆棘徽章,便能够猜得出来,坐在里面的应当是王室的成员。

    而只要联系一下最近的大事, 观察一下车队行驶的方向,那马车中的人究竟是谁,几乎不作他想。

    那是帝国的公主, 阿佳妮索恩,应着魔王使者的要求,前往遥远的北方去。

    皇帝对外宣称, 公主即将去和亲,当她成为憎恶之王的新娘后, 北方的战事自然而然就会消弭。

    姑且不论这信誓旦旦的保证到底有几分真实性,但谁不知道, 从此等待公主的,是艰难莫测的前途呢?

    名为新娘,实为礼物,就这样被皇帝毫不留情的抛弃。

    .

    楚歌交叉着手坐在马车中|央, 在不久之前的中|央广场, 皇帝为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尊贵绝伦的陛下含着泪水将自己的女儿送离, 尽管他的眼底并没有一丝真心实意,碧蓝色的眼睛里飘着浑浊的飞絮,恰恰与一旁的金发青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西瑟索恩看上去就像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断皇帝的演讲,可最终他却无能为力,皇帝连召了几名技艺惊人的大剑师守在王储殿下左右,就预防着出现这样的意外。

    皇帝终于念完了他的演讲词,对于四周激动、感慨、赞扬的目光十分满意,他昭告了所有的贵族、所有的平民、所有的士兵,公主殿下为了解决这场灾祸,自愿到北方去。

    他巧妙地捏造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魔族入侵这一场祸事,其实是因为公主殿下而起。

    非常棒的方法,把所有的目光都引到了公主的身上去。

    从此以后,如果在前往北方的路途上出了什么意外,那恐怕楚歌自己都会被人们骂死。

    “您满意了吗?”楚歌轻声问他。

    在皇帝臃肿的脸庞上挤出了笑容、如慈父般伸手要抚摸过他长发的时候,微微的笑了一下: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的王权了。”

    他轻轻地扭转了身体,巧妙的避开了皇帝的手,他看到纳塞索恩整张脸都抽搐在了一起,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疑。

    于是也含着泪水,就像是不想要再看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旋身离去。

    .

    楚歌知道自己没有错,皇帝的震惊证明了那个猜测——

    他知道阿佳妮索恩的真实身份。

    他害怕阿佳妮索恩的存在会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王权、威胁到西瑟继承人的身份,所以决意要把他送到北方去。

    而皇帝内心中所畏惧的

    他低下了头去,拇指轻轻抚过了食指上的蔷薇花戒,在昨夜的月色里、当西瑟给他戴上了这枚戒指之后,有关于他自己的文字,就悄然变化——

    人物仍然是阿佳妮索恩,身份仍然是皇帝的公主、帝国的玫瑰。

    然而在那之后,曾经的问号里,又多出来了新的一个头衔:

    索恩家族的继承人。

    ——而这个头衔,他从来都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

    楚歌甚至下意识的朝着西瑟确认,然而直到他离开,也没有见着西瑟发生变化。

    索菲娅告诉他,这枚蔷薇花戒指,是蔷薇家族的信物。

    可为什么,当他戴在了食指上之后,却成为了荆棘家族的继承人?

    如此的奇怪,令人困惑不解。

    楚歌再一次调出了相关的文字,他已经看过了一次:

    物品蔷薇花戒

    类型首饰

    使用条件索恩家族的继承人

    备注蔷薇家族的信物,经过教皇圣格里高列陛下的加持,堪以敌国的财富与世间最尊贵的身份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吗?

    .

    前言不接后语,如此的荒谬。

    这枚戒指最后一次现世是在蔷薇公爵的手上,洛兰家族最后的传人在断头台上被砍下了头颅。

    那个时候正是旧帝国与新纪元相接的时候,执掌帝国的正是屠夫。

    在那之后这枚戒指就彻底的失去了下落,仿佛被掩埋在了历史重重地阴霾与尘埃里。

    那么,阿佳妮索恩,一个迄今为止都还未成|人的少年,他甚至还没有满十五岁,如何得知这枚数千年前戒指的下落?

    更何况,明明是洛兰家族的信物,却成为了索恩家族的继承人。

    又究竟是谁的孩子?

    .

    楚歌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不明白,这枚戒指告诉他的信息是什么。

    索菲娅是因为他的蔷薇花戒被取走了,所以他才没有想的起来,可如今已经回到了他的手里,他却依旧一无所知。

    衣袖仿佛被扯了扯,他侧过了头去,是墨菲正看着他。

    没有让这个孩子继续待在侍女们的马车,楚歌直接将他带在了自己身边,当车队离开了翡冷翠之后,他就让墨菲来到了自己的车厢里。

    马车沿着宽阔的大道,不疾不徐的行驶,四周吹来了清爽的河风,带着略略湿润的水汽。

    墨菲拿起了鹅毛笔,心的写着:

    ——为什么我们不乘船呢?

    他撩起了纱幔窗帘,正好露出了外界的景色,一片青青郁郁,满眼翠绿。

    这个时候,顺着大道,他们已经来到了日涅河边,再往前走上一些时候,就会到达海德格尔山下、日涅河畔的码头。

    船帆往来,络绎不绝。

    楚歌曾经来过这里,尽管他自己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当他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在那个码头,格伦夏尔将他从船上带下,交给了西瑟。

    而眼下,马车外守着的骑士,又变成了格伦夏尔。

    他从恍惚里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耽搁了太久,于是微笑着,摸了摸墨菲的脑袋:“你想坐船吗?”

    墨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写道:

    ——我只是想,坐船更好一些。

    表达的语焉不详,但楚歌大概还是明白他的意思,或许墨菲认为,坐船会受更少的颠簸。

    他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们是去北方啊。”

    墨菲咬唇。

    眼底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楚歌笑了起来:“如果乘船从日涅河到北方,是逆流而上的日涅河的源头就在北方的斯坎迪拉维拉山脉,一路流经而下,我们是在中游,而要去的地方在上游。”

    拜那些被禁足的日子所赐,楚歌看了不少的书,尽管走马观花,但多多少少也记下来了一些。

    鹅毛笔动了动,羊皮纸上再度浮现一行字:

    ——船开不上去?

    应,应该能的吧?

    还没有等他答话,墨菲就又写道:

    ——可是您夏日里从洛兰归来的时候,也是乘船的啊?

    洛兰在翡冷翠更南边的地方。

    楚歌语塞。

    那个时候,格伦夏尔就是带着阿佳妮乘船逆流而上。

    没有借口解释为什么他们不乘船。

    墨菲满眼疑惑,锲而不舍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另外还有一个潜藏的答案,楚歌是知道的,可是这个答案他却没有办法对墨菲。

    乘船意味着更多的不确定性与更多出意外的可能,假如楚歌不管不顾寻觅时机朝着河中一跳,悄悄潜水,顺流而下,只要心些,恐怕骑士们直到第二天船都开远了才会发现公主殿下的消失,这个时候,想要找起来就很困难了。

    格伦夏尔带着他返程的时候照顾着他的身体,选择了坐船,但是在皇帝这里,显然要扼杀掉任何楚歌偷跑的可能性。

    他却不想跟墨菲这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正是冥思苦想、找个什么借口的时候,系统踢了他一脚:“你傻了吗楚三岁,上游的河道更窄,船开不上去啊。”

    楚歌:“”

    是,是的呢!

    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刚好可以完美糊弄过去墨菲,反正他也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

    于是楚歌就这么解释了一番,在墨菲勉强终于接受了的目光中,松了一口气。他心想着墨菲这么问,不定是看见了日涅河上的船只感到好奇,视线却不经意的扫过了羊皮纸上的一个词。

    倏尔,一顿。

    楚歌心中狐疑:“你知道我去了洛兰?”

    而整个翡冷翠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皇帝对外公布的消息,是公主重病、在殿内休养、久闭不出。

    根本就不应该为他人所知晓!

    车厢内,一片寂静。

    墨菲咬住了嘴唇。

    漆黑的眼瞳中出现了一种名为痛苦的情绪,渐渐转的黯然,他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的不安,就像了什么不该的话,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鹅毛笔。

    ——我听见子爵提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