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Act7·重爱

A+A-

    楚歌坐的是空调旁边那个单独的位置, 只有一张桌子,且旁边没有同桌。

    他能坐着讲,保安就在一边儿站着听。

    边缘发毛的课本翻到了头, 露出来了写的工工整整的大字, 虽然字写的不是太好,但看得出来, 执笔者死努力想要将字写的方正。

    那写着的是一个名字:郁文龙。

    不知道名字的时候也就算了, 眼下知道了, 楚歌琢磨着应该怎么叫他。

    平日里仿佛都默契的避开了, 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他最初喊楚歌是喊得同学, 后来渐渐演化为了楚歌。

    但他比楚歌大了不少,看上去二十三四的年纪,楚歌直呼姓名却不是很合适。

    那么,就只有喊……

    郁文龙笑着:“那你就喊我龙哥吧,平时出去,我罩着你。”

    楚歌:“………………”

    这龙哥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

    系统幽幽的:“你忘了吗,危墙旁巷里,被你用钢管敲破了脑袋的那一个。”

    ——骷髅头刺青。

    被楚歌一钢管敲破了胆子, 七尺昂藏大汉, 后来屁滚尿流的喊“陆哥”。

    想起来都好笑。

    .

    “你忽然笑什么。”郁文龙问, 忽然间有些黯然, “你不愿意吗,也是,我只是一个保安, 哪里能当你这种天之骄子的哥……”

    ——别别别!

    ——住,住!

    楚歌心里很是明白的,有时候越是站在底层的人,心里就越卑微敏|感,不定别人一个表情、一个词语、一句话,就能够让他琢磨老半天,衍生出万千种意思。

    郁文龙虽然平时看上去和和善善、十分好相处,但指不定也是这种别扭的心思呢?

    楚歌可还记得,他一开始自己都不敢找人问问题。

    他道:“喊郁哥吧,龙哥感觉……嗯,像电视里边儿才出现的。”

    郁文龙被他的笑起来。

    楚歌赶紧岔开话题:“还有什么题目吗?”

    郁文龙又翻了一页,露出来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卷子。

    楚歌一愣:“这是哪次考试的?”

    郁文龙看上去很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你这次考试的,我看全部都贴在下面的公告栏,就去复印了一张,想做一做试试……就是觉得做起来,好像有点儿吃力。”

    这恐怕不是有点儿吃力而是非常吃力,这卷子做起来可不容易。

    请了高二或者高三的老师特地出的卷子,恨不得把他给为难的滚回家去的那一种,就是基础一般的学生做起来都要消耗大量时间,何况是郁文龙。

    他基础本来就薄弱,全靠一套教材自学。

    楚歌展开了卷子,从头到尾浏览了遍,心底约莫估算了一下。

    系统:“你觉得怎么样。”

    楚歌:“……大概会不及格。”

    系统:“不及格会是多少。”

    楚歌:“……五十九分。”

    系统:“………………”

    ——亲,一百五十满分的卷子,及格线是九十分的好吗!

    .

    楚歌从前给陆九讲卷子、讲教材、讲笔记,早就被磨炼出来了,讲这么一张卷子,简直是轻车熟路。

    奈何郁文龙的基础实在是糟糕,这卷子又难,以至于一道题翻来覆去都把他给讲的似懂非懂。他又没什么囫囵吞下去慢慢琢磨的,就老老实实的站在楚歌旁边,越是不明白就越是着急。

    楚歌讲的口干舌燥,一侧头,却撞到了坚硬的躯体。原来是在刚才郁文龙已经不知不觉间弯下腰,两人贴的极近,并没有太多的余暇空间。

    他低头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图,不心碰着了楚歌的手。

    楚歌把手缩了回来,垂下去了,落在身旁,自然而然的:“快要铃了,不然我把解题过程写给你,你对照着再参考?”

    郁文龙有些有些不好意思:“……你方便吗,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楚歌道:“没关系的啊。”

    .

    这些课程于他来,上不上都没有什么关系。

    楚歌干脆就从头到尾,把这张卷子给解析了一遍,他刷刷刷的动笔,终于收尾,只觉得大功告成。

    没想到第二天,铃声都过了,人也没有来。

    楚歌有些奇怪。

    忽然听得人道:“你朝着门口看,是在等谁?”

    笔尖一颤,楚歌侧头。

    明明是午休的时候,陆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楚歌道:“没等谁。”

    .

    ——撒谎!

    明明这些天来,常常都看到他和另外一个人走到一处。

    陆九语气冷冰冰的:“你在等那个保安吗,你们每天中午都一块儿做什么。”

    楚歌不知为何听出来了质问的意味。

    然而,那些都是别人的隐私,并不能随意道的。

    找他补课是信任他,透露自己家庭不好也是信任他,自己准备去参加成人高考也是信任他。

    楚歌不能愧对了。

    何况,陆九凭什么又来问了?

    他:“我等谁,我做什么,难道要先给你汇报吗?”

    ——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眼见着那冷淡的神色,陆九心头堵了一下。

    他涩声道:“这个人是从农村出来的,家庭条件很差,以前游手好闲,不爱学习,早早地就出去工了,后来来学校这边,当了保安。我只是担心他……”

    却被断了。

    楚歌神色平静:“你这样随意的他,和之前那些背地里泼我脏水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九一震。

    千般后悔、万般愧疚齐齐堵在了心头,教他再也不下去一句话。

    .

    陆九他的,楚歌做自己的。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拐子,以至于陆九极度不喜欢郁文龙,但陆九没理由,也没权力来干涉他。

    这天。

    楚歌找出来了自己以前的笔记,要给郁文龙,忽然间又想起来早上看到的一幕。

    “我看你上午的时候,拦着几个学生是要做什么。”

    实际上是那个被陆九强压着给他道歉的学生,楚歌喊不出来那人的名字。

    郁文龙没有拿稳,笔记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道:“他从校外边儿夹带了吃的进来,放在书包里,我让他拿出来他不干。”

    楚歌“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怎么知道夹带的啊。”

    郁文龙:“闻出来的,老大的一股胡椒味儿呢,在外面吃了不好,非要带到校园里面来。”

    学校是不准带外面的饭食进入校园的,虽然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

    这听上去很像郁文龙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楚歌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郁文龙是天台上,误以为他要跳楼,那个严谨紧张劲儿。

    “那下次我夹带的时候,看在补课的份儿上,你可别查我。”

    郁文龙本来低着头,这时候缓缓地抬起来,慢慢的道:“好。”

    .

    没多久,转眼,又到了第二次月考。

    摸底考试的时候,楚歌是额外塞进去的,所以去了最后一个考场。但现在他学籍已经转过来,是正式的学生了,是以就拉通了名单排考场。

    好巧,还是以前的位置。

    楚歌坐在位置上转笔:“你猜这题目我认识不认识。”

    系统:“我猜你一张卷子要做上三次。”

    一而再,再而三,事不过三,但眼下楚歌又要第三次月考。

    果不其然题目还是一样的,数据都不带变一下。

    楚歌刷刷刷的写了,差不多一个时就起身交卷。

    他向来都是提前交卷的,坐在考场里不能看不能望不能动也是煎熬,要是心狠点儿指不定半个时就出去了,但那样着实是太眼。

    每堂都提前交卷,一直到了最后一场。

    楚歌走出了教学楼,校园里依旧静悄悄。

    春风吹过,黄桷树的枝叶婆娑作响,他站在了老广场上。

    系统发现他走去的方向好像不太对:“……等等,楚三岁,你往哪儿走啊。”

    ——车站的路在另一边。

    越过了老旧的广场,越过了低矮的建筑,越过了狭窄的巷。

    楚歌收回了目光,轻声道:“回家看一看啊。”

    他抬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渐渐地系统明白了过来。

    那个巷子的后边儿……

    是从前住的地方。

    .

    走过那条长长的巷,还有长满爬山虎的危墙,七弯八绕过几个拐弯,终于走到了曾经的水泥地前。

    物是人非,几度春秋。

    “……变了。”

    从前这里是破旧的筒子楼,尽管一看就知晓年代久远、房屋陈旧,但仍历经风雨而屹立。

    如今,却只见着了一片废墟。

    钢筋铁骨,水泥森林,化作了残垣断壁,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其上已然褪色破损的“拆”字。

    原来是被拆迁了。

    隐隐约约的想起,从前似乎有这样的传闻,自从火车站废弃后,周围都荒了一片。据政府有意整体造,但迟迟都没有下来个像样的章程。

    于是那废弃的火车站便依旧废弃着,残缺的危墙便依旧残缺着,破旧的筒子楼便依旧破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