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半面妆

    台上光线朦胧，女孩的长长水袖在空气中轻轻一甩，这一甩便甩过漫长时光，时

    光里宾客散尽，剧院门可罗雀，教她唱戏的那个人已死，台上换了新的伶人，顶着

    相似的妆容，陌生的脸，还在咿咿呀呀的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寻遍。在幽闺自怜。”

    顾绒收回目光，无声的站起来，沿着最边缘的位置，走进了后台。

    掌声雷动。

    那个女孩从观众席最前面的位置上蹦起来，冲向后台，冲进了化妆间。

    “妈妈！”

    半面浓妆半面素的女子回头，微笑着俯身抱住了她。

    “我觉得牡丹亭比桃花扇好听。”

    “那我们毛毛要学牡丹亭吗？”

    顾毛毛皱着眉苦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忍痛摇了摇头，

    “我还是先学桃花扇吧！这一件事还没做完就去想另一件事的话，就两件事都做不

    好了！”

    “毛毛真懂事。”

    女子贴着女孩的额头亲昵的蹭了蹭，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对着镜子笑，

    “那今天妈妈亲自给毛毛化妆怎么样？等你学会了一折，妈妈就让你上去唱一段。”

    “好啊！”

    女孩盯着镜子，露出只有在她母亲面前才会有的傻乎乎的笑脸，

    “给我画漂亮一点！”

    “我们毛毛本来就很漂亮，怎么画都是好看的。”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化妆时间。

    顾毛毛在母亲温柔的法里点着脑袋昏昏欲睡，片刻后又清醒过来，打着哈欠，眼

    珠子无聊的左右转了一圈，然后她打开口红盖子，怼在了面前的化妆镜上。

    她用口红在镜子里自己的脸上画了一个夸张的笑脸。

    她母亲转头看了一眼便立即笑起来，

    “别捣蛋，这镜子可贵了，改天让大师傅瞧见了要敲你脑袋的。”

    顾毛毛撇了撇嘴，委屈道，

    “可是我无聊嘛。”

    “那妈妈继续教你唱词啊。”

    “好吧。”

    那个温柔的女子为了防止女儿再次捣蛋，便一边给她化妆，一边轻轻唱起来，她唱

    一句女孩便跟着唱一句，然后被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唱腔。

    直到门外观众全都离去，直到化妆间的师傅们也都卸妆离开了。

    最后妆成，女子朝镜子里看去，女孩狭长的凤眼在粉黛之中明亮的看着她，片刻

    后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来。

    她也跟着笑起来，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们毛毛真好看。”

    那张脸上的微笑消散在镜子里。

    顾绒伸出去，触到了镜面上斑驳陈旧的口红印。

    这个化妆间早就没人用了，杂物四处堆积，梳妆台上积攒了陈年的灰，用指轻轻

    一抹，就是一道分明的沟壑。

    她捻去那些尘埃，又想起了被喇叭声打断的那段回忆。

    老人挣扎着反复的“骗我。”

    还有在上川时周谨言打来的那个电话。

    “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后有没有人吗？”

    那个债主在里约了她去黄龙山叙旧，若不是中途被那个绑架犯突然发难打断，

    他会对她些什么呢？

    她又会不会，真正见到那个藏在他身后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