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台阶, 沈亦直接长腿一迈跨了下去。

    洛栀靠在墙边, 看上去委屈又可怜：“痛……”

    沈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压抑着开口：“怎么了？”

    洛栀摆了摆手, 气若游丝：“没事……”

    沈亦稍稍冷静下来, 垂眸看她的样子，也猜出了个大概。

    他露出一个温和又浅淡的笑，柔声开口：“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洛栀点点头。

    这种疼痛都是一阵一阵的, 最疼的那一阵缓过去了，她也能扶着墙慢慢走几步。

    不过去医务室的路也不是一直有地方可以扶着的，在大路上走的时候，沈亦十分绅士地伸出手臂，让洛栀扶着他的胳膊。

    天气炎热，少年穿着短袖的白衬衫, 伸出的臂线条好看, 隐约也能看见脉络分明的青筋。

    洛栀按在他微凉的手臂上, 被他搀着往医务室走去。

    七中医务室值班的是个温柔的女医师, 一看洛栀的状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又看见是沈亦送来的, 有点惊讶。

    沈亦朝医生礼貌点头, 洛栀是来参加数学竞赛的学生，在路上看到状况不好就送来了。

    医生点点头, 让沈亦先去外面等一等。

    她给洛栀开了两颗止痛片，倒来一大杯热水。

    洛栀吃完药，热水下肚, 状态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幸好医务室里也有卫生间，女医师那儿也备着卫生棉。

    洛栀出门的时候沈亦还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微笑道：“好点了吗？”

    “嗯。”洛栀也冲他笑了下，“好多啦。”

    沈亦抿唇，似是在犹豫：“我送你回去？”

    “不用。”洛栀摆摆手，“我们老师在的。”

    “那你路上心点。”

    “嗯，谢谢你。”

    ……

    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关系至此，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至于太过亲密，但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

    也有点儿像个普通的校园恋情的开头。

    可洛栀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又好像忽略了点什么。

    是有老师在，实际上她也是去找老师请了假，让老师联系她的妈妈过来接她回家。

    她的生理期最痛的也就是第一天，熬过去就好很多。

    这一天她一般什么事都不会做，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家里。

    女孩子一到生理期，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低落起来，这一点洛栀也不例外。

    洛栀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个热水袋，只觉得心里委屈。

    她有点儿想黑了。

    起码在这个时刻，还能在她的脑袋里陪她聊聊天——而她也不用费劲开口，心里想想就能回答。

    想黑，也想起克里斯，想起许恒，甚至梁安衡。

    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洛栀抱着双膝，用腿和肚子夹着热水袋，感觉自己孤单得有点儿想哭。

    她以前一直是一个人过来的，每天敲敲代码做做软件，无聊的时候就跟人工智能玩玩恋爱游戏，哪有什么自己挺不过去的难关啊。

    现在反倒开始觉得难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世界上是没有比自己还可靠的人的。不管是什么关系，依赖别人都太傻了。

    洛栀站起来，算下去给自己倒点热水。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

    “阿栀。”原主的妈妈站在门口，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笑意，“有同学来找你了。”

    洛栀又坐回床上，把衣服拢好：“请进。”

    出人意料的是，进来的竟然是沈亦。

    他带着一个纸袋子，里面看上去装着的都是试卷和练习册。

    洛栀眨了眨眼：“你好。”

    “那你们先玩，我去给你们倒点茶。”妈妈左右看了看，“亦不用太拘束，就当在自己家。”

    沈亦微笑：“好的，谢谢方阿姨。”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来的不光是沈亦，就连沈亦的妈妈都来了。

    沈亦的妈妈和方栀的妈妈是高中舍友、大学同学，两个人感情很好。可惜大学在不同的院校，毕业以后也失去了联系。

    没想到这天，沈母陪着沈亦去买教材的路上，刚好遇见了出来买菜的方母。

    两个人在路边聊了起来，沈亦要去买点喝的，转头又遇上了给洛栀送来家庭作业的楚沧。

    沈母和方母越聊越开心，舍不得分开。顺理成章地，这份作业就由沈亦顺利带了过来。

    无数巧合堆叠在一起。

    让洛栀在最低落的时候，看见了沈亦的脸。

    看见沈亦温柔又亲切的笑容，沈亦干净好看的臂，沈亦拎着她的家庭作业的修长手指，沈亦清晰分明的手指关节。

    ……还有沈亦与众不同的解题思路。

    两个妈妈要一起做晚饭，两个孩子便也坐在一起做作业了。

    所幸是周六，要不吃完晚饭还得去上晚自习。

    现在，学霸和伪学霸可以一起在家里自习了。

    方母给他们搬了个桌子，洛栀就跟沈亦面对面坐着写作业。

    又做到最拿不准的大题，洛栀抱着热水袋，只觉得肠胃都搅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

    她把作业推出去，声问：“这道题你们做过吗？”

    沈亦垂眸扫视了一眼，瞬间认出是哪一题。

    他偏头靠近洛栀，不动声色地：“什么？”

    洛栀把试卷翻过来面朝着他。

    她写的字一下子落入他的眼底。

    一个个圆润可爱，线条干净，有的字尾端又调皮地翘起，就跟她一模一样。

    真真是字如其人。

    沈亦看得出神，笔在手里捏紧又松开，声音微哑：“你这里化简好像化错了。”

    洛栀也伸头靠近：“哪里？”

    她这一动，耳边的发丝垂落下来，有几缕挡住光线。

    洛栀伸出葱白的手指，勾着乌黑的发丝往耳后别。

    沈亦没动。

    明明没动，却觉得自己像是刚刚跑完步，口干舌燥，浑身上下都躁动不已，身体里血液翻滚，沸反盈天。

    忽然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谜语。

    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

    ——是心动啊。

    心不动，则万物皆不动。

    洛栀本身字就写得不大，化简的公式又十分复杂，这么倒着看根本看不清楚。

    她干脆拿回自己的试卷，坐下再仔细看起来。

    方母适时送上来两杯水和一些零食，笑道：“晚饭还得再等等，你们先吃点零食垫一垫哈。”

    洛栀和沈亦都应声好。

    可能是因为天气热，沈亦的那杯水是加了冰块的大麦茶。

    他拿起水杯，低头抿了两口，燥热的感觉总算纾解一点。

    洛栀也口渴了，嘴唇都有些起皮，但她沉迷学习，无意识地咬着下唇上的死皮，注意力还都放在自己的试卷上。

    她拿草稿纸又化简了一遍，得到的答案果然不一样。

    洛栀又靠过去问他：“这次呢？”

    沈亦仔细看了看，拿起铅笔圈出一块地方：“你用这个方法算，会很麻烦的。”

    他在旁边又写了一个公式，“这里应该这样算。”

    洛栀：“对哦！”

    沉迷学习，忘记痛经。

    高三的周末也就只有大半天，洛栀的学习周日下午就要返校，七中宽松一点，能一直放到周日晚自习。

    放假时间不长，作业的量就也不算多。

    沈亦不一会儿就做完了一张试卷，再看看，都只剩下些零碎的作业。

    洛栀把自己的最后一条大题写完，递到沈亦面前，略带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帮我再检查一下吗？”

    两个不太熟的人，虽然同龄，却是异性，突然坐在一起写作业，本该有点儿尴尬的。

    好在他们俩之前有过几次接触，也算认识了彼此。

    沈亦拿起她的试卷，又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他的掌心沁出一点汗水。

    以往做题向来是游刃有余，即使不同的老师评分标准不同，他也有自信，想做全对就不会被扣掉半点分数。

    可此时，面对她的期待，他竟然无法控制地害怕起来。

    明明扫过一遍就可以确定没有问题，他还是看了又看，最后才稍稍松口气，点头道：“很完美，不会被扣分。”

    他知道她的烦恼，也知道她的目标。

    不够优秀的作文成绩和想要达到满分的理科成绩……

    他跟着她半个月了，原本没有别的奢望，就只是想要看到她的笑容，她开心地哼歌的样子，还有她跳跃的裙摆。

    可是她开始烦恼和担忧。

    所以他出现了。

    她担心的，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她，只要她再次露出笑容。

    洛栀果然笑起来。

    做对题目的成就感和完成一段毫无瑕疵的代码的成就感是类似的，她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向来偏好理科。

    她收拾了一下试卷，听见楼下两个妈妈叫他们下去吃饭，忍不住感慨：“来也巧呀，我们俩遇见好几次，没想到我们的妈妈也是好朋友，还刚好能再遇见……”

    今天他能来也是，还是靠着众多巧合叠加在一起，才在她最不开心的时候送来一叠作业，让她分散点注意力。

    沈亦笑了一下：“是啊，真巧。”

    巧合吗？

    那就当做巧合好了。

    作者有话要：　　今天到家啦~！再后面更新就会正常了，之前缺的也会补啦！

    出去玩真的好累呀

    甚至累到失忆，不记得自己都买了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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