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栀觉得, 沈亦理解的“利用”肯定和她的不一样。

    但她已经征求了本人的同意, 做起坏事来就觉得稍微心安理得了一点儿。

    两人之间原本保持了一段距离，在洛栀完那句话之后，这段距离就悄悄地缩、再缩。

    直至几乎没有。

    洛栀跟他靠得很近，甚至有时候用肩膀碰一碰他的胳膊。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 任务目标应该早就歇斯底里原地爆炸了。

    难得主动把不相关的人也拉下水, 洛栀皮得有点儿心翼翼。

    可是一切正常, 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

    唯一奇怪的是身边人的反应。

    洛栀有点儿紧张, 分外关注周围的环境, 比平常细心不知多少倍。

    以至于，每次碰到沈亦时，他的紧绷, 都被她发现。

    沈亦乖巧害羞, 好像这种反应也得过去。

    洛栀假装不经意地蹭了一下他的手背。

    对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洛栀笑道：“怎么啦？”

    “……没事。”

    沈亦不话, 任由她胡闹。

    刚开始洛栀还是心翼翼地碰一碰, 沈亦的反应让她觉得有趣, 又觉得他看起来愈发美味。

    到了后来, 洛栀就变得更加大胆。

    有时候见四下无人，偷偷拿拇指勾一勾他的。等他带着疑惑看过来，她又露出无辜的表情, 再问他一次：“怎么啦？”

    沈亦每次都：“没事。”

    其他时候，不管洛栀提出什么，他都会温和地回答：“好。”

    洛栀要他讲大题, 他好。洛栀让他讲英语，他也好。

    省里的竞赛时间逼近，这天回家的路上，洛栀心血来潮地问他：“马上竞赛的时候，你能少写一大题么？”

    学霸们的竞争，基本都是在满分前后，可能扣个两分就会完全掉出前排。

    更别是少写一整大题。

    可沈亦只是愣了一下，便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好。”

    洛栀瞪他：“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就这么答应了？”

    沈亦不回话，只知道盯着她笑。

    大概被夕阳照耀下他的笑脸感染，洛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好像是肾上腺素在疯狂分泌。

    沈亦没问，洛栀还是自己解释了：“其实我是想着，你放弃了，前面少一个人，我不就多个机会……”

    “嗯。”

    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她的解释的内容，只是紧盯着她一开一合的嘴巴。

    仔细想想也是啊，按照他的成绩，可能也是真的不在意这一点加分。

    洛栀止住话头，自暴自弃般：“好吧，我开玩笑的，你还是正常发挥吧！”

    沈亦：“嗯？”

    洛栀：“真的，我们一起加油！”

    沈亦眼睫轻颤，再次回答：“好。”

    “我们一起”四个字，让他心底有种幸福感和充实感油然而生。

    不是我和你，而是我们。

    好像在她面前，需要越来越多的精力来控制自己了。

    不要太激进，不要做出吓到她的举动。

    晚上回家，洛栀洗完澡，坐在桌子前看最近的错题集。

    为了考试做最后的复习。

    她记录错题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最近这三天做了不少卷子，却只记了一条，还是粗心错误的。

    洛栀看着看着，有些出神。

    她想起自己一路走来，明明是一直不靠谱的，却好像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信赖。

    许恒总“是么”，克里斯常“嗯”。

    沈亦，好。

    洛栀悠悠叹息。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其实沈亦就是这一次的任务目标？

    虽然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潜在犯罪倾向的样子。

    可之前轻易就能杀人的克里斯，也从没杀过人啊。

    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这也不是之前玩的游戏了，条件和线索明显得生怕人找不到。更别实在找不到的时候还有攻略。

    她得透过现象看本质，自己做攻略。

    如果沈亦真是任务目标，那她最近一段时间做的事情，在大方向上就错了。

    思及此，第二天一早，洛栀又提前了半个时出门。

    出乎意料的是，她又在楼底下和沈亦撞了个正着。

    洛栀目瞪口呆：“你每天都提前这么早来吗？”

    沈亦脸色沉了一瞬，又露出平时的乖巧表情：“今天早一点。”

    洛栀有点不信。

    她第一次遇见沈亦，也是提前出门，在过马路的时候。

    跟现在的时间点也差不多。

    洛栀问他：“那你吃早饭了吗？”

    沈亦迟疑片刻，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回答。

    洛栀语气冷下来：“我要听实话。”

    沈亦抿着唇，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直接伸手去拉洛栀的手腕。

    洛栀避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角：“你如果骗我，我会讨厌你的。”

    沈亦的脸色变得很不好，语气急促：“别讨厌我。”

    “那你就告诉我。”洛栀追问，“你是不是每天都不吃早饭，这么早来找我？”

    沈亦露出一个十分挣扎的表情：“……是。”

    洛栀叹口气。

    沈亦很可能是她的任务目标，那她接近他的时候就放心的多。

    反正万一哪天离开，也会留下几缕灵魂继续陪着他吧。

    洛栀主动拉起他的手腕，笑道：“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两个人坐在早点摊前。

    沈亦低眉顺眼，媳妇似的，轻声解释：“我们家里，从来不做早饭。”

    洛栀想起他家里的情况，霎时心疼起来：“那你以后跟我一起吃吧。”

    沈亦抬头看她，眼睛里仿佛燃起希望的光。

    “你可以在我家吃。”洛栀，“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出来吃。”

    “好。”沈亦连忙，“我还没在家里吃过早餐。”

    “那就来我家吃啦。”洛栀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帮他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

    沈亦又低下头。

    藏起眼底翻滚的情绪。

    他没有骗过她，可大多都是隐瞒了部分事实，玩文字游戏一般，让她主动曲解他的意思。

    脑袋里充满了卑鄙又阴暗的想法，一步一步地接近她。

    终于到了这一天。

    她主动邀请他去她家里吃早餐。

    洛栀总要利用一下他，可实际上，是他一直在利用她吧。

    利用她的同情心，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伤口给她看。

    其实伤口早就结痂，根本不疼了，只是他故意把伤口形容得狰狞，让她心软，渴望她哄哄他，甚至低下头，亲一亲他的伤疤。

    这一点，她从未让他失望。

    两人一起吃了早点，洛栀又遇见了楚沧。

    这段时间，楚沧在学校里总是避开她，放学以后也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洛栀觉得奇怪，却没去追问。

    直到今天，他们没走往常的那条路。

    洛栀便在公园门口，看到了里面的楚沧。

    楚沧脖子里挂着耳机，不用猜也知道他在听的肯定是什么英语磁带。

    令洛栀惊讶的是，他的双腿卡在两个双杠的中间，正在做仰卧起坐。

    这种做法比躺在地上做要粗暴地多。

    整个上半身倒立过来，然后再猛地抬起。

    洛栀看着都觉得腹肌隐隐作痛。

    她停下脚步盯着楚沧看了一会儿，想起沈亦还在自己身边，又开始悄悄观察沈亦的反应。

    沈亦不大对劲。

    虽然表面上他还一如既往，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还轻声问她：“怎么了？”

    但洛栀就是能感觉到，他有点不大对劲。

    洛栀快速地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臂，果然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对着沈亦笑道：“我发现我们班长了，过去看看他在偷偷学习什么东西。”

    沈亦：“……好。”

    这一声回答，带着显而易见的轻颤。

    大约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控，沈亦后退了半步，看着脚边的石子：“我在这里等你。”

    用怯懦和害怕来掩盖，眼底的愤怒和嫉妒。

    可能女孩子不会喜欢这么唯唯诺诺的男生吧，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在学习和其他方面能够无往不利，只是在她面前软弱一些。

    希望她会喜欢这样的反差萌？

    沈亦睫毛颤了颤，有点拿不准。

    前几次的失败让他了解到，喜欢不是数学题，很多时候自己都难以控制，更不可能去计算别人的。

    洛栀摆摆手，朝着楚沧走去。

    她还是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心情很好，裙摆飘出他最沉迷于其中的好看弧度。

    却朝着别人走去。

    他讨厌那个人，甚至憎恨。

    一时间眼眶发烫，拳头紧握，指骨间隐隐传来些许缓解内心不安的疼痛。

    “回来，别去……”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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