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时间过得极快,一晃三个月就快过去了,这三个月秦九儿几乎是足不出户,当然,这是在外人眼里,她出门那都是走的密道。
因为孟昀哪怕是戴了面具也是气度不斐,他们遮头掩面的走在一处还是极为惹眼,易招官府注意,所以他们也并不常上街。
他们家的密道有两处出口,一处在城内,一处在城外,城内的出口在一个钱庄,为了安全起见,孟昀把那一整条街都给买下来了。
所以秦九儿这三个月过得一点儿也不无聊,孟昀与她几乎是两天就要一碰头,在城内他就陪她打牌打马球,她想吃什么他就直接把那家馆子的厨子给请来单独给她做,没办法,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孟昀还经常陪她去城外放风筝,摸鱼捉螃蟹,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在这期间,太子从渝州回来了,此行极为顺利,且因此一行,如今太子大受百姓赞誉,而在这之前,太子因为编撰枕中书,文人对他便颇为推崇,这一来,文人更是写了不少诗词来赞颂他宽厚贤明,德才兼备。
这本是件好事,直到一篇赞他有明君之相,定会垂名万古的诗篇传到了御书房的案头。
刘曜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面色越是平静,就越是吓人。
听了这事后,太子入宫求见,刘曜却将他拒之门外。
“皇兄,你这是何必呢?”一个戏谑中带着凉飕飕的声音传了过来,刘觅那张连笑起来也阴郁十足的脸也随之出现。
太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话。
刘觅比太子要高出一些,太子此时眼眸低垂,他便非要低下头来强行出现在他视野中,语焉不详的开口对他道,“咱父皇是什么样的人,皇兄应该很清楚,切莫玩火**啊。”
太子微微侧过头,语气微沉,“无需二弟提醒,孤心中有分寸。”
“皇兄若有分寸怎还会出现今日之事?”他短促的笑了一下,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整个人更显得放浪而邪肆,他转了转脖子,眼睛却始终盯着太子,“即便有人故意为之,但若不是皇兄贤明在外,也不会给了旁人这会。”
太子面色一怔,眉心蹙了起来。
“饶是臣弟读书少,也知道善刀而藏四字,皇兄,”刘觅勾了勾唇,探身凑到他耳边,“可要多长个心眼啊”
太子紧蹙双眉看着他缓缓直起身来,笑盈盈的推开了那扇他无法迈入的殿门。
“父皇。”
里面传来刘觅亲昵的呼唤声,此声入耳,太子原本始终清明的一双眸倏地暗了下去。
几日后,一道圣旨传到了东宫,要太子赴溪州处理溪州暴民一事。
溪州也出现了洪涝之灾,却因当地官员处理不当造成了百姓暴动。
这日孟昀与秦九儿见面时提起了这事。
“怎么跟我起朝政上的事了?”秦九儿随口一问。
“此行我会太子一起去。”
完这话,他看到她猛地抬起了头来,他淡淡笑了一下,“九儿可愿陪我去?”
“可”她皱起了眉头,她也想陪他去,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出过京都呢,可她现在一没和他对外公布关系,二还得继续演戏,没跟去的理由啊,总不能是舍不得兄弟吧,谁信呐。
孟昀自是知道她的忧虑,所以一早就为她想好了理由,“据有位再世华佗就在溪州。”
秦九儿圆了圆眼,眸子像星星般闪烁了一下。
第二日她就以求医之名入宫求刘曜准她与太子同行。
“九是去求医还是不愿与心上人分别啊?”刘曜单支颐的瞧着她,语带戏谑。
秦九儿装出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心上人?”
刘曜微眯了眯眼,笑道,“听孟家那子与你相互倾慕。”
“那都是谣传!”她当即否定,再蹙起眉头作出一派微愠之色道,“我和孟昀只是兄弟,爹如今重病在身,我哪有心情去谈情爱。”
“好好好,知道九最是孝顺了,”见她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也不打趣她了,“朕准你去便是,不过溪州有暴民滋事,你要多加心。”
刘曜此话一处,她立马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俏皮的抬冲他作了个揖,“谢皇帝哥哥关心。”
刘曜只看见她笑得自拍天真烂漫,却未瞧见她转身那一瞬沉下来的神色。
他们在隔日便出发了,在出发的前一晚,孟昀从密道去了秦府,秦穆起初不愿见他,他拐了他的女儿,但在他要走时,秦穆又追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拽着他胳膊叮嘱他一定要把九儿照顾好,那模样哪里有一丝护国大将军的威风,对此,他很欣慰,九儿有这样一个父亲,很幸运。
溪州离京城很远,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才能到,他们出发的时候枫叶才初红,到溪州却已是雪落满地。
舟车劳顿,秦九儿本想着好不容易能踏踏实实睡个觉,却不料刚到的这天下午就出了事。
太子坠崖了。
一到溪州阜城,太子片刻都不曾休息便想着去体察民情,但阜城是山城,太子骑马走在山道上的时候,他身下的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发狂,载着太子便冲向了山崖。
他们在山崖下找了两天两夜才在一个河边找到太子的尸身,太子的先是从百丈高的悬崖上坠落,且多处受尖石撞击,又跌入水中浸泡了两天两夜,尸身可以是惨不忍睹。
太子的死讯比太子的尸身先传回京城,彼时,偏安殿内响起一阵雷霆万钧的吼声,“不可能!你骗我!”
刘觅双目暴睁,一双眼平时总是懒得睁开的眼,在听闻太子死讯的那一瞬充满了血色,颈间的筋脉凸峥而起,足有一人指那么粗。
“殿下,太子是真的坠崖身亡了,尸身都已在回京的路上,老臣怎是骗您呢。”话的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
“皇兄怎么会无故坠崖!他是被谁害死的?被谁害死的!!!”刘觅抓着那老头的领子嘶吼着,状若癫狂,模样骇人至极。
老头几乎要被他扯着领子拎起来,忙忙道,“老臣正是来与殿下商议此事!太子是因被发狂了的马载着坠下悬崖的,据抓到的嫌疑人是曹家旧部。”
“曹家?”刘觅顿了一顿,眼底的戾气猛地又增了几分,厉声问他,“这什么意思?!”
“此事如果涉及曹贵妃,曹贵妃是您的生母,那您也会被牵连啊!”
刘觅长眉一拢,一把将他松开,面色阴郁的沉声道,“母妃没有那么蠢,父皇如今身体健硕”
他没完,一个太监突然破门而入,疾声喊道,“殿下!皇上听闻太子遇难后呕血了!”
闻言,刘觅除了眉间沟壑又深了两分再无其他神色,语声微嘲地冷冷吐出一句,“我都没呕血,他怎会呕血。”
他转过头来,两道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落在门口的太监身上,“你亲眼所见?”
太监迎着他阴鸷的目光,微微发抖地回道,“并并未。”
“呵,”他忽的嗤笑了一声,双目渐渐变得愈加冰冷,良久,他缓缓握住双拳,面上露出一个如毒蛇吐信般的笑来。
“父皇还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啊。”
他语气里带着笑,声音却低哑沉郁,阴寒无比,嘶嘶如同蛇鸣,听的人不禁后颈阵阵泛寒。
再过半晌,他唇角继续往上扬了扬,他生得颇为阴柔,这一笑起来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但他的阴柔同秦岚不一样他的眉眼细长而锐利,即便是笑起来也带着一种叫人头皮发麻,如同渗毒一般的阴冷狠戾,“他既无情,也休怪我无义了。”
完,他再次一笑,这一笑却笑得艳丽惊心,“父皇身体抱恙,我这当孩儿的怎能不去探望探望呢?”
***
承明殿。
刘觅步入寝宫,快步走到刘曜床边,见刘曜昏迷不醒,他连忙焦急地问一旁站着的李德全,“李总管,父皇这是怎么了?”
“太医陛下是急火攻心以至呕血,需休养一段时日。”
“这样啊”他尾音拖得很长,脸上缓缓漾出一个笑来。
李德全看着他那像淬了毒一般的阴鸷笑容,一种不详的预感当即蔓延全身,令他双目骤睁,这种危感也让他下意思就想唤来人,但他没能出口便直直倒了下去,脖子上插了一块碎瓷片。
刘觅缓缓收回,自腰间掏出一颗药丸,捏着刘曜的下巴便给他强行喂了下去。
不知是他动作太大还是药丸的原因,刘曜咳嗽着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阴笑森森的刘觅,刘曜一把捂住异物感明显的脖子,“你给朕喂了什么?!”
他这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至极,似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发声艰难,好不容易发出的声音也只是像风被撕裂的沙沙嘶哑之声。
这样一来,他便是使出全身力气,他的声音也无法传到殿外,加之他现在浑身无力,连一个抬都显得吃力,此时的他,完全就是丝毫无法反抗,任人宰割的鱼肉。
看他一脸惊恐又暴怒的模样,刘觅又凉凉笑了起来,还伸像个宽厚的长辈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儿臣可是为您好。”
着,他脸上的笑愈加阴毒,微微凑近刘曜道,“您看您也快不行了,于其这样在床上躺着,不如儿臣送你一程?”
“你你想干什么?!”刘曜双目暴睁,几乎就要脱出眼眶。
“当然是弄死您,我自己当皇帝喽。”刘觅得一脸轻松,理所当然。
“混账!”他怒吼一起,声音嘶哑得十分刺耳。
刘觅像是耳膜被刺痛一般微微偏了下头,也闭上了眼,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阴柔的眉眼间露出几分厌恶与烦躁,“这不是父皇你逼我的吗?”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森森阴寒清晰可见。
“朕何时”刘曜剧烈的咳嗽着,没办法出一句完整的话,原本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脸上的筋脉都暴凸出来,像可怖的虫子一般爬满了他充血涨红的整张脸。
“皇兄是你杀的对吧?”他冷冷的看着床上作为他父亲的男人,眼神无比森冷,“你还想连我一起杀对吗?”
着,他神情一下变得凶狠无比,抬扼住了刘曜的喉咙,狠狠的瞪着他,咬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宠爱我,不过是因为曹家,现在你是想用皇兄来铲除曹家?你做梦!”
他猛地甩开,刘曜重重跌回床榻。
“你你就这么看朕?”刘曜捂着喉咙,吃力的用肘支撑着身子望向他,眼底没有了方才的暴怒,目光十分复杂。
刘觅冷哼一声,狠狠挫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从你是疼爱我,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但你却从不会像对皇兄那样悉心培养!天天只教我吃喝玩乐!”
“所以父皇,”他偏了偏头,神情有些狰狞而疯癫,“你可别恨儿臣,儿臣如今这个模样,都是你教的!”
最后一句,他字字咬音,仿佛牙根都要带出血来。
“不管如何,朕也从未想过要杀你!你是朕的亲生儿子啊!”
“血脉亲情在皇家算得了什么?而且你压根儿就不缺儿子不是吗。”
刘曜还想什么,却骤然失力,仿佛全身力气一瞬间被人抽走,昏倒过去。
“来人!”刘觅语作惊慌的高喊了一声。
守在门口的侍卫急急冲了进来,便见躺在地上流血不止的李德全,侍卫惶然,“殿下,这!”
“李总管给父皇下毒,还欲刺杀本殿,被本殿就地斩杀。”
***
之后,宋太医来为刘曜诊脉,道其确实中了毒,而且此毒阴狠,中毒者五感俱失,口不能言,不能语,活似死人。
至于这毒究竟是谁下的,李德全已经死了,也无从追查,便是大理寺怀疑刘觅,也拿他没有办法。
而且宋太医为刘曜诊脉试,殿内除了刘觅和一些太监侍卫,曹贵妃还把后宫大半嫔妃都带了过来,太后也来了。
宋太医一完一众妃嫔就开始哭,跟哭丧似的。
曹贵妃哭了好半晌后抹了两把眼泪,站了出来,“太后,陛下就这么倒下了,太子也遇难身亡,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群龙不可一日无首,还望太后早做决断啊。”
太后踉跄地退后了两步,“哀家不过一后宫老妇哪里做得了这个主。”
见太后不愿配合,刘觅只勾了勾唇角,丝毫不在意,这皇位已是他囊中之物,太后是下懿旨还是不下,对他而言无非是登基早些晚些的事。
而现在,他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剩下的自会有曹家人去为他铺路。
皇位唾可得,但他一点也不开心。
这个皇位,本该是皇兄的。
回到偏安殿,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全是他从太子里抢来的赏赐。
他喜欢看他那羡慕的目光,被那样优秀的人羡慕,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但他从没想过要抢他的皇位,那个位置,除了他,谁也不配坐。
如果他还活着,看着他坐上了那把龙椅,不知他又会用何总眼神看他呢?
可惜啊,他再也看不到了。
“皇兄”
“太子已逝,望殿下节哀。”
“派人去溪州,”他眸色沉了沉,目光落在一枚剔透无瑕的扳指上,这内扳指是他前几个月才从太子的赏赐里抢来的,就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再也无法从他里抢东西了。
他闭上眼仰了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皇兄一人在地下太寂寞了,送秦九儿去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