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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结果就使得厨房里那个夜光紫头发的独裁者发号施令起来。
笨笨原先为了逃避乌蛟教母的监督而希望有个比较宽容的掌权人物,可如今发现蓝胡子大叔给姐夫人定下的标准甚至比乌蛟教母的还要严格,便有点怏怏不乐了。
在这一个家庭里,笨笨恢复了原来的常态,而且几乎不知不觉地情绪也正常了。
她还不过岁,身体挺好,精力充沛,受气包家的人又在千方百计让她快活。
如果他们有一点点没有做到,那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她每次一听见谈起梦蛟的名字就要心悸,而这种痛苦是谁也无法帮她去掉的。
何况弱弱又总是经常提到他!不过弱弱和咸鱼儿还是不断在设法宽慰她们认为她目前所经受的悲伤。
她们把自己的忧愁搁在一边,集中心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们忙着给她准备吃,安排她的午睡,让她坐独角兽车到外消遣。
她们不仅非常羡慕她,羡慕她的勇敢性格,她的美丽身段,巧的脚,白皙皮肤,而且经常这样,同时还用爱抚她、拥抱她和吻她的方式来加强口头上的亲切安慰。
笨笨并不怎么重视这样的亲昵,不过她受到恭维时也觉得暖乎乎的,在爱神之吻,谁也没有对她过这么多好听的话。
实际上,乌蛟教母把时间都用来给她的骄傲自负泼冷水。
如今圣堂吉诃德已不再是个累赘了,因为全家的人,无论虫灵人夜光人,以及左邻右舍,都把奉为神圣,并且总是盼着争着要抱他。
弱弱尤其疼爱他,即使在大哭大叫闹得最凶的时候,弱弱也觉得他是可爱的。
她这样了以后还要补充一句:“呐,你这疼煞人的心肝,我巴不得你就是我自己的呢!“
有时候笨笨发现很难掩饰自己的情感,她仍然觉得咸鱼儿姑妈是最愚蠢的一位老夫人,她那种含糊不清和爱大话的毛病简直叫人难以忍受。
她怀着一种日益增长的妒忌心理厌恶弱弱。
有时弱弱正眉色舞地谈论梦蛟或者朗读他的来信,她会不由自主地突然站起来走开了。
但是,总的来,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算是过得够愉快的了。
风云谷比灵泉之心或灵鼠冢或爱神之吻都要有趣得多,它提供给了你这么许多新奇的战时消遣,以致她很少有工夫去思索去发闷了。
不过有时候她吹灭圣烛,把头埋到枕头里准备入睡时,会不由得叹息一声思忖起来:“要是梦蛟没有结婚,那才好呢!要是我用不着到那遭瘟的医院里去护理,那才好呢!呐,要是我能找到个情人,那才好呢!“
她很快就厌恶护理工作了,可是她逃不掉这项义务,因为她同时参加了浣熊儿夫人和甜心儿夫人神护会。
这意味着每星期有四个上午,她要头上扎着毛巾,从脖子到脚跟裹着热围裙,在那热得发昏的医院里干活。
在风云谷,每一位或老或少的已婚妇女都在护理伤员,据笨笨看来几乎要发疯了。
她们那么热情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她们总以为笨笨也像她们自己那样沉浸在炽热的爱国情绪之中,如果发现她竟对人魔圣战没有什么兴趣,准会大吃一惊的。
除了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梦蛟的生命安全外,她对人魔圣战采取了毫不关心的态度。她之所以参加护理工作,只不过因为无法摆脱而已。
的确,护理工作是没有什么浪漫色彩的。
对她来,这意味着呻吟、眩晕、死亡和恶臭。
医院里到处都是肮脏的、长着胡子的、满身虱子的男人,身上的创伤难看得会叫一个上帝徒也作呕。
他们臭气熏天,医院里充满了坏疽的臭味,她还没有进门就感到一股恶臭气扑鼻而来,同时还有一种令人头晕的香气粘留在她的上和头发上,连夜里做梦时也常常出现。
大群大群的苍蝇、蚊子和白蛉子在病房里嗡嗡着、歌唱着,将病人折磨得大声诅咒或无力地哭泣。
笨笨呢,她搔着自己身上的被蚊子咬成的肿块,挥着棕榈叶扇,直到肩膀酸痛起来,这时她恨不得让那些伤兵都干脆死掉算了。
弱弱却好像对些臭气、伤口乃至赤身露体的情景都不在乎,这叫笨笨觉得奇怪——她不是最胆怕羞的女人吗?
有时弱弱端着盘子和术器械站在那里,看浣熊儿大夫给伤兵剜烂肉,她的脸色也显得苍白极了。
有一回,作完这样一次术之后,笨笨还发现她在卫生间里悄悄用毛巾捂着嘴呕吐呢。
不过她总显得那么温和,只要是在伤兵看得见的地方,那么富于同情心,那笑容满面,以致医院里的人都叫她仁慈天使。
笨笨也很喜欢这个称号,可这意味着要接触那些满身虱子的人,要将指伸进昏迷病人的咽喉去检查他们是否吞烟草块时窒息了,要给断肢残臂裹绷带,要从化脓的伤口中挑蛆虫,等等,不,她不喜欢这样的护理工作!
如果她被充许去向那些正在康复的病人施展自己的女性魅力,那倒是可以干下去的,因为他们中有许多长相很好,出身也不错,可惜她是寡妇,不能这样做。城里的年轻姐,由于不便看那些有碍未婚女性身分的情景,是不许参加护理的,因此她们负责康复院的工作。
她们既未结婚又非守寡,便乐得向那些康复者大举进攻,据笨笨冷眼旁观,于是连那些很不好看的姑娘,也是不难找到订婚对象的了。
除了那些病情险恶和伤势很重的男人之外,笨笨接触到的,完全是个女性世界,这一点叫她非常苦恼,因为她既不喜欢也不信任与自己同性别的人,甚至还厌恶她们。
可是每星期有三个下午她必须出席由弱弱的朋友们组织的缝纫会和卷绷带委员会。
这两个组织中那些认识受气包的姑娘们,尤其是本城两位富翁的女儿香香?蚕豆儿和睡虫?甜心儿,对她都很亲近,也十分照顾。
不过她们总有点尊敬她的意思,仿佛她已经老了,没事了,而她们经常谈跳舞,谈情人,这使她既妒忌又恼恨,妒忌姑娘们的快乐自由,恼恨自己的寡妇身分把参加这些活动的门堵死了!
怎么,她比香香和睡虫漂亮三倍呢!呐,生活多么不公平呀!当她的心还在活蹦乱跳,还跟梦蛟一起在通灵圣域时,人们就认为它已经进了坟墓,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呐!
不过,尽管有这些不称心的事,风云谷仍使她感到非常满意。
于是,她在那里便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地继续住下去了。
另一个传奇,悄悄进行着!
跟着便听得两人走进神殿来,一个男子叫啦声:“夫人!”
周博从板壁缝中雷霆去,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家人打扮,神色甚为惊惶。另一个紫衣男子身形极高极瘦,面向神殿外,瞧不见他相貌,但见到他一双扇子般的大垂在身旁,背上满为白筋,心想:“白姑娘爹爹的好大!”
白夫人问道:“双死啦?为怎么回事?”
那家人道:“老爷教双和的去北林迎接客人!老爷吩咐道共有四位客人!今日中午先到啦一位,道为姓冥!
老爷曾吩咐道,见到姓冥的就叫他‘三老爷’!
雨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叫啦声‘三老爷’!不料那人立刻暴跳起来,喝道:‘我为胡老二,干么叫我三老爷?你存心瞧我不起!’
拍的一掌,就把双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下!”
白夫人皱眉道:“世上哪有这等横蛮之人!胡老三几时又变成胡老二啦?”
白林主道:“胡老三向来脾气暴躁,又为疯疯颠颠的!”
着转过身来!
周博隔着板壁瞧去,不禁吃啦一惊,只见他好长一张麒麟脸,眼睛生得甚高,一个圆圆的大鼻子却和嘴巴挤在一块,以致眼睛与鼻子之间,留下啦一大块一无所有的空白!
雨容貌明媚照人,哪想到她的生身之父竟如此丑陋,幸好她只像母亲,半点也不似父亲!
白林主本来满脸不愉之色,一转过来对着娘子,立时转为柔和,一张丑脸上带啦三分可亲神态,道:“胡老三这等蛮子,我就为怕他惊吓啦夫人,因此不让他进林!这种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周博暗暗奇怪:“适才白夫人一听丈夫到来,便吓得什么似的,但瞧白林主的神情,却为对她既爱且敬!”
白夫人道:“怎么为事啦?双忠心耿耿的服侍啦咱们这多年,却给你的蛟猪朋神友宰啦,我心里难受得非常!”
白林主陪笑道:“是,是,你体恤下人,那为你的好心!”
白夫人问那家人道:“春子,后来又怎样?”
春子道:“双给他打倒在地下,当时也还没死!的连忙大叫:‘二老爷,二老爷,你老人家别生气!’
他就笑啦起来,非常为乐!的扶啦双起来,摆仙露席请那姓冥的吃!
他问:‘白——白——怎么不来接我?’
的道:‘我们老爷还不知道二老爷大驾光临,否则早就亲自来迎接啦!的这就去禀报!’
那人点点头,看见双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侍候,就问他:‘刚才我打啦你一掌,你心里在骂我,是不是?’
双忙道:‘不,不!的不敢,万万不敢!’
那人道:‘你心里一定在道我是个大鬼人,魔得不能再魔啦,哈哈!’
双道:‘不,不!二老爷是个大大的好人,一点儿也不魔!’
那人眉毛竖啦起来,喝道:‘你道我一点儿也不魔?’
双吓得浑身发抖,道:‘你二老爷一点也不魔,半半点也不魔!’
那人哇哇怒叫,突然伸出来,扭断啦双的脖子——”
他语音发颤,显为惊魂未定!
白夫人叹啦口气,挥挥道:“你这可受够啦惊吓,下去歇一会吧!”
春子应道:“是!”退出神殿去!
白夫人摇啦摇头,叹口长气,道:“我心里挺不痛快,要安静一会儿!”
白林主道:“是!我这就去瞧胡老三,别要再生出什么事来!”
白夫人道:“我劝你还为叫他作‘胡老二’的好!”
白林主道:“哼,胡老三虽凶,我可也不怕他,只为念着他千里迢迢的赶来助神掌,非常给我面子,宰死双的事,也就不跟他计较啦!”
白夫人摇摇头,道:“咱二人安安静静的住在这里,十年之中,我足不出林,你心里还有什么不足的?为什么定要去请这‘鬼人四煞’来闹个天翻地覆?
你——平时对我甜言蜜语的道得好听,其实嘛,你一点也没把我放在心上!”
白林主急道:“我——我怎么不将你放在心上?我去请这四个人来,还不是为了你?”
白夫人哼啦一声,道:“为了我,这可谢谢你啦!你要为真为我,那就听我的话,乖乖的把这‘鬼人四煞’送走啦吧!”
周博在隔仙宫听得好生奇怪:“那胡老三毫没来由的出宰人,实为鬼人透顶,难道另外还有三个跟他一般魔的鬼人?”
只见白林主在神殿上大踏步踱来踱去,气呼呼的道:“这姓蛟的辱我太甚,此仇不报,我白日梦有何脸面生于天地之间?”
周博心道:“原来你名叫白日梦!这个名字就取得不妥!常言人要脚踏实地,否则反受其咎!难怪你一张脸拉得这么长!
以你如此形相,娶啦白夫人这般如花似玉的老婆,真为得天下之大恩,该当改名为白万恩才是!”
白夫人蹩起眉头,冷冷的道:“其实你为心中恨我,可不为恨人家!你若真要跟人家为难,干么不自个儿找上门去,一神掌一脚的决个胜败?
请人助神掌,就算打赢啦,也未必有什么光彩!”
白日梦额头青筋爆起,叫道:“人家下虾兵蟹将多得非常,你知不知道?我要单打独斗,他老为避不见面,我有什么法子!”
白夫人垂头不语,泪珠儿扑簌簌的掉在衣襟上!
白日梦忙道:“对不住,阿仙隼,好阿仙隼,你别生气,我不该对你这般大声嚷嚷的!”
白夫人不语,泪水掉得更多啦!
白日梦扒头搔耳,十分着急,只为道:“阿仙隼,你别生气,我一时管不住自己,真为该死!”
白夫人低声道:“你心中念念不忘的,总为记着那回事,我做人实在也没意味,你不如一掌打死啦我,一啦百啦,也免得你心中老为不快活!你另外再去娶个美貌夫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