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口
校运会持续三天,女子一千五在最后一天的上午。
米松照常把长发束成马尾, 早早在wash room的隔间里换上准备好的运动服。
301班女子一千五一共有两个名额, 一个是她,另一个则是班里的一个长腿体育生。
广播里循环着本项目的名单, 米松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了一下。
姜忻陪着她去检录处检录,她被划分在第二组。
第一组开跑的同时, 米松就在一旁热身。
她今个这一身格外正式,白红相交的运动短袖、短裤, 如白藕的手臂纤细莹白, 单薄的皮肤下甚至可以看清纹理分明的淡青色血管。
上衣扎进裤腰, 勾勒出匀称的腰。
笔挺的双腿被纯白色的及膝袜严严实实的裹住,堪堪露出的一截大腿仍白得发光。
正值情窦初开年纪的男生一个个不住往这边看上两眼, 甚至拉着同伴议论两句——
“老三老三,你看那边那个妹子, 正不正?”
“还用你, 我早看见了。”
“这腿, 玩年啊。”
“你这人哪来的啊?就咱们这破地方有这号人么?是高一的吧?”
“如果是一年级的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我去, 不会是初中部的吧?”
“这是咱们高中部的运动会好吗?别废话,谁去要个微信?”
“老大, 你去。”
“干嘛推我去,要去你自己去。”
.......
.......
三个人推推搡搡之时,
米松调整着呼吸,双手十指交叠,缓慢的做着向外舒展运动。
接着又做了几个动作热身, 不到十分钟,第一组的所有组员已经抵达终点。
裁判呼唤第二组站到自己的那一道内。
姜忻站在米松身后,捏了捏她的肩,单手握拳做了个气加油的动作:“fighting!”
后者则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所有组员在各自的跑道上各就各位。
米松半蹲在起跑线后,双手呈拱起的山状,指尖着地,做了个标准的起跑预备式。
裁判往抢里装了一颗子弹,动作利落的上膛。
他缓缓把枪举过头顶,声音响亮浑厚:“各就各位,预备——”
一行人随之撅起了屁股。
“嘭”的一声枪响,平日里娇滴滴的女生们就像脱缰的野马,撒丫子就是一顿狂奔。
米松在最内圈,第一道。
所以从开跑她就落在最后一名。
她平时也不是一个特别自觉的人,有些事情坐起来很吃力她也不会勉强自己。
虽早已经做好了拿最后一名的心理准备,但真正站在跑道上,她又觉得怎么也得拼一把,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不是?
思及此,米松这才提了点速。
到底是长跑,她也没敢一开始就跑太快,努力保留些体力避免后期力竭。
一圈半后,原本规律的呼吸变得有紊乱,口中干涩得挤不出一点水分,嗓子像是吞了一块高温炭火般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空气中像是夹带着锋利的刀刃,每呼吸一次都宛若刀割,一路疼进肺里。
米松有些艰难的保持着匀速。
半圈后,她的步调明显慢下来,四肢酸麻仿佛不是自己的,每迈出一步脚步都沉得像是脚腕上绑着千斤重的沙石般负重前行。
课间时闲逛时不大的操场,现在看起来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米松心头用上了些绝望,思绪涣散了几分。
只麻木的摆臂,抬腿,看不到终点。
一只大手倏地揽上她的腰肢,轻轻带了她一把。
“米松,集中注意力。”
熟悉的男声从耳畔传来,有点低有点哑,像是大提琴C弦和琴弓碰撞拉出的低沉声线。
许清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她心绪回笼,如梦初醒。
大抵是心里原因作祟,她提起了点劲,即使是跟蜗牛挪步的速度,还继续在跑。
她听见彼此的步伐整齐划一,鞋底趿在塑胶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米松气喘吁吁,话都时断时续:“你、你怎么来啦?”
许清让斜眼睨她,不置可否:“别话。”
她闭了嘴。
时快时慢的跑完一圈,米松听到耳边不知到是谁惊呼出声:“让哥怎么去陪跑啦?他待会不是还有一场比赛?”
米松看了看他,没忍住:“你还是别跟着我了。”
许清让仿若未闻:“别看我,往前看,米松。”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疼得难受,最后只字未。
“看到终点了吗?冲过去。”
看到了,终点近在咫尺。
米松鼓着一口气,开始最后一轮冲刺。
拼尽全力跑过弯道,越过终点线时她才觉着脚下发软,几乎来不及找支撑点,整个人如被剃去了全身的骨头般软倒,耳边有陌生的男女错愕的惊呼,有人想上来扶,终归是晚了一步。
落地的一瞬间,她幸运的让人捞了给回来。
她落进了一个再熟悉得不过的怀抱。
米松忘了抵触,又或许她心底就并不排斥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汗水完全浸湿的后背靠着他的胸膛,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她还能竖着站在这,而不是横着躺在地上,全靠许清让撑着。
“怎么样?我没给咱们把丢脸吧?”
四分五十一秒,组第三。
米松像只断线的人偶,趴在他身上,声音微弱得只剩下一点点气音。
她猜她现在一定很狼狈。
也确实如此。
额前轻薄的空气刘海阵亡,浸满了汗水的头发丝一丝一缕软趴趴的贴着脸颊,束在脑后的皮筋因为大幅度的运动滑落,只松松垮垮又顽强的挽住最后一缕发。
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全身湿淋淋的,刚从游泳池里捞出来的一只落汤鸡一样。
跟她时候失足掉进水沟里,不心弄了一身脏兮兮的泥巴有的一比。
许清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太明白她突然拼命的用意。
却给了个面子,懒洋洋很不走心的夸道:“还不错。”
米松呵呵傻笑了一下,纷沓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
她赖在怀里不想动,哼哼唧唧的抱怨像是在冲谁撒娇:“头疼。”
许清让久违的这般紧张一个人,偏淡色唇瓣不自觉抿成平直的线。
不由分的将其拦腰抱起,一手稳稳的托着她的腰窝,一手灵巧的穿过膝后,轻而易举将她横抱在怀中。
而米松柔弱无骨的双臂攀上他的脖颈,乖觉又顺从。
这是第二次抱她。
许清让以前只知道她瘦,骨架纤弱,脆弱得如放在橱窗上的瓷娃娃,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把她给碰碎。
这一次抱她,他又有些困惑,就这么一只。
也不知道方才哪来的爆发力,闷闷唧唧的跑完全程。
米松真切的听到许清让将她抱起的刹那,方圆三米内暴起一阵意味深长的唏嘘声。
如果是唏嘘,不如是起哄。
即使是不相熟的男生也不禁出声揶揄——
“兄弟,你很有潜力啊~”
“慢了一步慢了一步,是在下输了。”
“跑个步都能撩妹,甘拜下风。”
而女生则是在些“公主抱诶,那个女生是谁啊也太幸福了吧”、“你管她是谁反正不是你”、“我男神居然抱别的女生”云云。
米松有些脸热,苍白如纸的面容总算被润上了点颜色。
她抬眼看了看许清让。
像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他眼底划过一丝疼惜,一闪而过。
没看两秒,在一片哄笑中她又尴尬吧唧的把脸埋在许清让怀里。
倒是一直杵在原地的姜忻看着许清让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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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在办公楼一楼左侧最末尾的一间,推门进去是由教室改造而成的。
几张简约的单人病床成排摆放,之间只用白色窗帘隔开。
推门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并不刺鼻。
许清让径直把米松放在靠墙位置的病床上,动作轻而缓慢。
女校医坐在办公桌后面,见有人进来,起身探查了一下情况,大致了解了症状,笑:“运动过度导致的低血压而已,稍加休息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米松喝了一大杯女校医递过来的盐水,指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没什么精神的看向许清让。
她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话软乎乎的:“医生我没什么是,你快去比赛吧。”
他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一只手搭在床头柜上,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托着下颚,散漫的语气显得特别无所谓:“我看你睡着再走。”
米松试图跟他讨价还价:“可是待会你就要迟到了。”
许清让无动于衷:“所以你要快一点睡着。”
她只的默默的躺下,拉过被子。
米松缩在被子里,被沿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边分明的湿润的鹿眼。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声嘀咕:“那这次我又不能去给你加油了。”
许清让笑了下:“很想去?”
米松点了点头。
“下次吧。”他淡淡。
下次?
米松幽幽的叹了口气,
最早也要等下一届运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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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松醒来时,许清让已经不在了。
偌大的医务室里空无一人,连校医也不见人。
她撑着床榻坐起来,无意识的掏了掏口袋,想拿手机看时间。
上下摸了一圈,两只口袋空荡荡。
米松满心无奈的爬下床去。
她在医务室里转了一圈,最终在进门的地方找到了圆形的壁钟。
彼时,时针已经越过了两点,分针夹在6和7的中间,秒针顺时针一点一点朝12毕竟。
居然都是下午了。
她对着滴滴答答转的壁钟发了会儿呆,正算重新躺回去等人来来,深蓝色的防盗门从外朝内推开,女校医穿了一件体恤推门而入。
女校医看了看门口神情呆滞的少女,自顾自的取下挂衣架上的白大褂披上:“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米松摇了摇头。
除了刚睡醒还有点困倦外,没别的。
女校医坐回办公桌后,拿起病历本写着米松完全看不懂的字体:“你那男同学过来见你还在睡又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要不在我这再休息一下?”
米松想了想,答应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下有点拘谨。
百无聊赖的在心中数着山羊,约莫过去了那么一二十分钟,她的五脏庙很不合时宜的唱起了空城计。
女校医笑看她一眼:“饿了?”
米松老实巴交的,也不搭话。
她中午都是睡过去的,自然错过了午饭时间。
女校医从卫生衣口袋里摸出一块袋装的面包,搁在桌上,用笔头拨过去:“你先凑合吃点,垫垫肚子。”
米松看了看桌上的零食又看了看对面的女人,抿着唇冲她笑了笑,嘴角映出两漩浅浅的梨涡。
“谢谢。”
她这一开口,才发觉嗓音哑得不成样,喉咙还痒痒的。
女校医怕她多想,平静:“不紧,过两天嗓子就会恢复。”
米松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她拆了塑料包装,口口解决完食物,还未把空掉的食品袋扔进垃圾篓里,许清让大喇喇的推门而入。
他提着一个包盒,外层套着两个袋子,一双一次性筷子从提手的空洞穿过去。
“过来。”他朝她招手。
米松忙不迭走过去,露出饥饿的狗看到骨头般的期盼表情。
许清让莫名被她逗笑,不疾不徐的拆开外层的塑料袋,解开包盒的盖子。
里面盛着色泽鲜明的咖喱饭,满满当当。
咖喱味顷刻间弥漫出来,加速了米松口轻内唾液腺的分泌速度。
他替她剥了筷子外层的塑料薄膜,递给她:“吃吧。”
米松吃东西安静斯文。
除去细微的咀嚼声,没有其他多余的响动。
看似口口的扒拉着饭粒,其实吃得很快,仓鼠揽食般,腮帮子里塞得圆鼓鼓的。
这一碗,她消灭了三分之二才停下。
米松主动收拾残局,才恍然意识到这个时间点,学校食堂早已经没有饭菜了。
她一脸狐疑,顺手把盒子连着袋子一起塞进垃圾篓里:“你在哪买的饭啊?”
许清让慢吞吞“啊”了声,言简意赅:“校外。”
“现在不是不让出去?”
许清让不甚在意:“我翻墙出去的。”
这个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像是在“我推开我家大门出去的”一样光明傥荡。
米松:“........”
女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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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九号下午,运动会圆满收官。
许清让和米松两人是一起回教室的。
一进门,七八道目光就跟X光扫射齐刷刷投射过来,其中不乏纯看戏而别有深意的,或是带了点各人情感满心嫉妒的。毕竟在操场上那么光明正大的.......
现在的局面完全在意料之中。
饶是如此,米松还是不太好意思。
她并不喜欢这种一直被人盯梢的感觉。
一落座,姜忻先问了米松的情况,两人闲聊了两句,很快便安静下来。
整个下午没有课程安排,一些个不怕事的学生带了手机来学校,还大大方方的拿上桌,拉了几个熟人开了把吃鸡,很快便以玩游戏的那位同学为中心,逐渐围拢了一大波人。
米松还有些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双手交叠,脸颊深深埋进臂弯里。
没一会就传来均匀平缓,低到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姜忻逮着这个机会,开始疯狂揣许清让的椅子。
越不理她越来事儿。
许清让一脸无语,直奔主题:“别揣了,有事事儿。”
姜忻也没有吵醒米松的意思,刻意压低音量:“许清让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
许清让:“?”
“你真对松果有不该有的心思?”姜忻明知故问。
她、江衍、许清让是从玩儿到大的,虽不到“撅个屁股都知道要拉什么屎”的了解程度,但许清让近期以来表现得可太奇怪了,如果他之前对米松是心血来潮就拿着逗猫棒逗逗猫的程度,那么现在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猫奴。
许清让一声不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我劝你尽早点收收心思吧。”
姜忻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从她见松果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姑娘起挺讨喜,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她有时候还想这么好的白菜以后还不知道要被那头猪拱了去。
米松这人被人保护得太好,人性的黑暗面都不曾见过多少。
她像个公主,生活在象牙塔的塔尖里。
又单纯又傻。
许清让既不是王子,也没有一座能够护她周全的象牙塔。
倘若两个人真要在一起,其实真挺不合适的。
姜忻定定的看着他,在许清让冷漠到近乎要吃人的神情下咬牙:“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顿了良久,声音很轻:“何况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 今天更辽一万
俺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辽
这一章大概质量堪忧,所以让我休息一晚我明天起来精修好吗!!!
以及,我是甜文作者呀!相信我一点也不虐!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也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