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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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远天蓝湛,云卷云舒,驿馆娇花缱卷,树影婆娑。

    朱四喜和珠在驿馆装扮完毕,正欲去黎府比文招亲擂台瞧热闹,一驿站仆役进门禀报:“朱大人,驿馆外面来了十多个人,都要找您。”

    “哦?”朱四喜一奇,“叫他们进来。”

    只见十多个店铺伙计涌进门来,点头哈腰,“的给朱大人请安。”

    “嗯,”朱四喜答应一声,“你们找本官有何事?”

    伙计们纷纷拿出签单欠条,为首一尖嘴猴腮哥道:“朱大人,的是泰昌古玩店的伙计。昨天您在店买了块和田古玉佩,让的今日过来收钱。”

    他旁边一浓眉大眼哥道:“朱大人,我是泰昌珠宝行的伙计。您昨天在我们那里买了一枚红宝石扳指,这是签单,您请看。”

    又有一肥头大耳哥跟着道:“朱大人,我是泰昌酒楼的二。您昨天在我们酒楼吃了顿满汉全席,的今天特来收酒钱。”

    再有一骨瘦如柴哥道:“朱大人,人是泰昌裁缝铺的伙计。您昨天在店定做成衣一件,这是单据,请过目。”

    还有一人高马大哥道:“朱大人,的是泰昌浴池的伙计。您昨天在我们浴池泡了顶级东瀛火山温泉,这是签单,请查收。”

    众伙计依次报出家门来意,朱四喜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你们把签单欠条都给我看看。”

    见单据上是秦少杰笔迹,朱四喜怒火中烧,一把将欠单摔在地上,窜跳三尺,“好个秦少杰,你签单,我付账?!想得美!”

    “哎呀,原来是秦大人干的好事。”珠拍着脑门,向众伙计解释道:“各位哥,你们弄错了,签单的人是秦少杰大人,他故意冒我们朱大人的名,糊弄你们呢。你们还是去找秦大人要钱吧。”

    众伙计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满腹狐疑,为首那伙计问:“这位姑娘,你的那位秦大人没钱么?为何要冒你们朱大人的名?”

    他旁边的伙计问:“姑娘,秦大人和朱大人都是当官的,怎会开这种玩笑?”

    又一伙计接着问:“你们互相推脱,是不是不想付钱啊?”

    再有一伙计道:“你们是官,我们是民,你们互相推脱,我们的欠条怎么办呀?”

    还有一伙计跟着附和,“对呀,你们不付钱,让我们怎么办呀?”

    “各位哥,各位哥,你们听我讲……”珠口沫横飞,欲将朱、秦两人前世今生,祖宗八代的恩仇故事向他们解释清楚,结果越越乱,众人吵嚷起来。

    “都别闹了!”朱四喜脸一阵青一阵白,勉强忍住怒气,“珠,算了,拿钱给他们。”

    珠不情不愿,扁嘴道:“大人,跟咱们没关系,明明是……”

    “算了,”朱四喜叹了口气,“这些店家还要做生意,拿钱给他们罢。”

    送走众伙计,珠气鼓鼓向朱四喜鸣不平,“姐,明明是秦大人栽赃嫁祸,咱们怎能吃哑巴亏,替他付账?咱得找秦大人,跟他好好道道。”

    “跟秦少杰理论,他就能承认么。”朱四喜哼了一声,眼露狡黠之光,“看着罢,我待会儿就让秦少杰颜面扫地,臭名远扬!”

    黎府擂台,前临湖泊,荡漾水波。数十株槐杨柳绿如烟,一两荡荷花红照水。文才秀气聚擂台,清风碧影自无价。

    礼炮一声,比文招亲开始。秦少杰陪同黎太傅和画棠姐上台,为画棠择夫把关。

    黎老先生刚刚致辞完毕,就见一白面瘦书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擂台。

    “朱四喜,你上来做什么?!”秦少杰见是她来,心道准没好事,忙大声呼喝。

    朱四喜嘻嘻一笑,拱手道:“听闻黎姐擂台招亲,生不才,来碰个运气。”

    秦少杰不悦,白眼对她,“下去,这比文招亲没你的份儿,瞎凑什么热闹!”

    “笑话!”朱四喜整整衣衫,纶巾华美,昂头挺胸,“我堂堂今科探花郎,这擂台,还上不得了?”

    黎太傅一听是探花郎到来,喜不自胜,“唉呀呀,原来是今科探花,失敬失敬。”

    朱四喜恭敬朝黎太傅一揖,“黎老先生,晚生朱四喜,这厢有礼了。”

    黎太傅心里乐开了花,“呵呵,朱公子赏面参加,女真是幸甚至哉。”

    朱四喜转而对黎姐一揖,“画棠姐才貌双全,远近闻名,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黎姐绯颊泛红,面若桃花,盈盈欠身行礼,“朱探花过奖。”

    朱四喜装出一副色眯眯模样,折扇轻摇,微微笑道:“画棠姐有何题目,尽皆出来,生于此次比文招亲,势在必得。”

    秦少杰深知朱四喜腹内“文才雄厚”,黎姐远非她敌手,故意站出来横插一杠,怎也不能让朱四喜遂了心愿,抱得美人归,“慢着!欲与姐切磋,先胜过我再!”

    “状元公此言差矣。”朱四喜笑道,“您把这话反了,应该是‘欲与状元切磋,先胜姐再。”

    秦少杰鼻子一歪,紧逼不舍,面前叫阵,“朱四喜,你殿试惨败于我,是不敢再跟我比了么?!”

    围观众人见秦状元和朱探花亲临擂台,心情激动,群情澎湃,正期待今科状元公与探花郎有一场博引古今,口若悬河,大海滔滔,绵延不绝之精彩文学对质,不料却见朱四喜满脸鄙夷,硬邦邦从牙缝里挤出八个字:“非不敢也,实不愿也。”

    黎太傅揣测状元文采当在探花之上,怕因此失去探花郎这得意女婿,忙开解道:“朱公子所言在理。少杰贤侄,还是先让朱公子跟姐切磋,你与朱公子择日再行过招也不迟。”

    见太傅出言阻拦,秦少杰叹了口气,瞪朱四喜一眼,退下身去。

    朱四喜得意洋洋,呲牙咧嘴,一脸猴急模样,朝黎姐献媚,“画棠姐,你不必话,生能猜到你所出题目。姐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着,朱四喜从袖管掏出事先买来的考题,双手奉上,诡秘一笑,“画棠姐,您看如何?”

    画棠姐惊愕接过,低头看得杏目圆睁,娥眉紧锁,“这,这,朱公子,你怎事先知得题目?!”

    朱四喜侧目望望秦少杰,一脸坏水,“这还要多谢秦状元,生足足花了五两银子,朝他的跟班儿买的!”

    朱四喜之言着实惊到黎氏父女,而在场的众参擂才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惭色,心照不宣。

    秦少杰一愣,随即脑子一转,便猜出究竟,拉起秦八卦,厉声喝问,“八卦!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八卦侥幸抵赖,骚着脑袋,“什么‘怎么回事’,这种事情,的怎会知晓?”

    “呸!”秦少杰大啐一口,揪住秦八卦耳朵,“考题是不是你泄出去的?!!”

    “的冤枉啊!”秦八卦疼得大呼,“没有的事儿,的冤枉啊!”

    “还敢喊冤!”秦少杰气急败坏,狠踹秦八卦一脚,“考题之事,我只告诉过你!再敢谎,断你的腿!”

    “唉呦,唉呦!”秦八卦疼得不行,只得招认,“是,是的干的。可那是您非要跟的赌黎姐出题内容,的可赔上了一月工钱,怎么也得让的赚点儿……”

    “你还乱咬人,别了!”秦少杰见八卦供出赌约之事,忙又狠踹他一脚,喝令他住口。

    “这奴才可真是生财有道啊!”黎太傅听出其中端倪,怒火中烧,“八卦,你跟老夫细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八卦忌惮黎太傅虎威,只得苦着脸,颤颤抖抖,畏畏缩缩,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了……

    见黎太傅气得脸一阵黑一阵白,朱四喜火上浇油道:“黎老大人,生得知这恶奴贩卖考题,惊骇不已,特赶来阻止。想画棠姐乃名门闺秀,才貌双绝,可不能被某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奸人所欺,耽误一生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黎太傅颜面扫地,指着参赛众人怒骂,“弄虚作假,一群斯文败类!滚,都给老夫滚!”

    众人面露惭色,纷纷悻悻离去。黎太傅也气鼓鼓拉女儿离开。

    秦少杰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忙追上去,“诶,黎师伯,黎师伯,您别走,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呀……”

    朱四喜在旁冷眼瞅着秦家主仆大出洋相,幸灾乐祸之色尽显。

    秦少杰见她一副可憎嘴脸,立时面目铁青,气得跳脚,“朱四喜,你就是来拆台的,是不是?!”

    朱四喜并不理会,洋洋得意一笑,轻松跳下擂台,扬长而去,“人都走光了,你才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