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解药
“御驾亲征?”楚云苍紧锁住眉, 然他还未及过多思虑, 其余的几位大臣, 立时接二连三阻止, 所言皆是一般辞。不过是不可!皇上继位不久,根基不稳, 这时御驾亲征, 风险委实是太大了。
那几位大臣,喋喋不休的着, 生怕楚云苍当真作出这般不理智的决定。
然而,他们对这位新皇还是不够了解。
他一惯骄傲自负,为人又是阴狠凌厉。这一战,除却没有合适的主帅, 其余所有,从来不是问题。
他这一生,自坐上这至尊之位,再没有被人拿捏尊严挑衅的时候。况且,当日叶阑青可以少胜多,他有何做不得?论谋略论心智,他素未有什么不及叶阑青。况且,他是帝王。
当然, 最紧要的却是他仍有沈千容在手。那位大臣的不错, 皇帝御驾亲征,士气自是那位南国太子不能比拟的。又有沈千容作为要挟,他便不信, 这一战,他还能败了不成。
数日后,一切准备妥当。楚云苍一身铠甲,率兵应战。
沈千容知晓她会被他安置在一辆马车内,梧秋留在偏殿,自有近身侍卫守着。
沈千容当着楚云苍的面同梧秋告别时,一颗心早已落了地。自她知晓楚云苍竟然要御驾亲征,便知这一战他是必败不可了。然当着楚云苍的面,她也未曾表现出一分,只照旧宽慰着梧秋,要她安心,无论如何,柳之祁总是无恙的。
却是梧秋一脸悲悯的看着她,很是堪怜。沈千容无谓的笑笑,仍是宽慰着她:“放心,不管我能不能回来,柳之祁必然是能够回来的。”
一侧的楚云苍看着沈千容安宁的面容,她不知何时收了那份骄横和狡猾,明明她才是受难的那个,竟还可以这般劝慰着别人。
一时间,他或许是觉得想要看一看沈千容不一样的神情,微微垂头沉思了片刻,便悠悠然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剑眉勾挑轻笑道:“沈千容,你可知道……为何我如此安心御驾亲征?”他虽是有一万分的自信,但局势却未必有十成十的把握。
“你自有你的盘算。”沈千容清冷道,“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
楚云苍轻哼一声,倒也不介意她的冷清,仍继续道:“云霄国一战,我军大胜。”
“胜了?”沈千容惊异的看向他,随即急急道,“那叶阑青呢?”
楚云苍一顿,他确然是有逗她的心思,可望见她这般急切地面容,忽然就有些不忍心出口了。
长公主大婚那日,他在前厅,未必不知道长公主胁迫了她。然而,也不过是随她去了。以他对妹的了解,若雅也做不出什么来。
然而,屋内那四人就那般似没有气息的躺着,他是真的惊着了。
叶阑青腹部中剑,流了许多血,但仍有挽救的余地。沈千容受他牵连,且她身子本就不如叶阑青强悍,因而多睡了许多天。唯有妹,自刎而死。他难过了几日,遂也明了,以妹那般性子,迟早坏事。
沈千容凝见楚云苍那般迟疑,便是一旁的梧秋也瞧着不对劲。“你啊!”沈千容上前不由分抓了他的手腕,“你倒是啊,叶阑青呢?”
楚云苍沉重的闭上眼,良久方才沉声道:“叶将军战死,柳之祁正扶了他的灵柩回程。”
战死?
沈千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一步步后撤,想要远离这个冰冷的地方,她踢翻了暖炉,险些撞到梧秋。可她的眼睛空洞的吓人,然而不过片刻的工夫,突地又欺身上前,死死地盯着楚云苍道:“你骗我!你竟然骗我!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楚云苍一时不察她是何意,面色甚是懵然,只道:“朕拿这件事骗你,于朕何益?”
沈千容却似是有了极大地底气一般,如戳穿了他的阴谋,冷冷道:“我与他身有情花蛊,他若是死了,我怎还活着?你欺瞒于我,未免太不用心。”
情花蛊的功效,是师父亲传于她,并无解药。
楚云苍面色坦然:“你的情花蛊,解了。”
“不可能!”沈千容厉声道,“情花蛊无解,唯一的解释,便是你在骗我。”
楚云苍无奈的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道:“长公主大婚那日,有人喂了你解药。”罢,便负手离去。
沈千容站立不稳,仍是梧秋堪堪扶住她,她才晃晃悠悠低声呢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情花蛊没有解药,没有解药。怎么可能?”
直至楚云苍将要迈出门,沈千容方才一个激灵直起腰,慌忙对他道:“你可知千云在哪?”
楚云苍背对着她,沉声道:“他自是在朕的天牢里。”
“让他来见我。”
“好!”
沈千容抓着梧秋的手,不停地絮叨着:“千云?是千云。那一日,唯有他喂我喝了药。我太过信任他,竟没想到……”
梧秋扶着她,也不知什么方才能宽慰到她,只轻柔的抚着她的手。
“不对!”沈千容倏地又是紧皱着眉,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如那时千云便喂了我解药,叶阑青中剑,怎的我也会腹痛难忍?不对不对……”
直至千云被人带上来,沈千容方才有了些精神,踉跄着向他扑去,千云忙扶住她,一面又是极为恭敬道:“不知姐找我,所为何事?”
沈千容抬起的巴掌,缓慢的垂下。终是跪在地上,双手紧握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极是艰难开口道:“千云,有一件事,你必须同我实话。”
“姐请问。”千云不知何故,但他素未见过姐这般模样,因而额上竟是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他一身功力尽废,在天牢内又是无法逃脱。消息全都断了,他以为他已然是被废弃的那个。今日再见姐,却是不知为何?
沈千容深吸一口气,仔细地盯着他的神情,缓缓道:“那日大婚,你喂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解药?”
千云神色一僵,遂垂下头道:“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千容看他这般神色,心下已然猜出一二,但仍留有一丝侥幸的心思,眸眼猩红的盯着他道:“你只告诉我,那并非情花蛊的解药。你告诉我!”
千云的头愈是低垂:“属下奉林主之命,喂姐服用情花蛊解药,也是为了姐安全着想。”
沈千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甚至没有力气扬手给他一巴掌。只低声呢喃着:“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解药?”
千云在一旁,不好伸手搀扶她,只依旧道:“林主也是为了姐好,希望姐能体谅林主的爱护之心。”
梧秋上前扶了沈千容起身,她此刻尤其木偶一般,脸色苍白骇人。然她一直在场,方才沈千容的呢喃她却是记得,此时沈千容精神不济,她必是要为沈千容追问一二,遂看向跪着的那名男子道:“你当时是你拿的解药,怎么服药后沈千容仍会因为叶将军腹痛难忍呢?”这事,分明有些不通。
沈千容闻言,虽是已然信了千云的话,但此刻仍是看向他,希望他有些别的解释。
然他却不曾有片刻迟疑,当即便道:“林主,姐自修习巫蛊之术,便是一身血液也和那蛊毒合二为一。”
“这解药解蛊,却是七日后方才见效。这七日间,姐会陷入昏迷,周身血液亦会一同净化。七日后,姐便会失了从练就的下蛊的能力。一同化去的,自然还有那情花蛊。”
“林主一直未曾告知姐,便是因为这情花蛊解药用下,对身体损伤极大。若非时至今日,姐同叶将军陷入不解之局,林主何曾忍心要姐受这般磨难?”
沈千容忽然想起幼时,师父初次教授她下蛊之时,那时师父便过,世间万般毒药,均有解药。蛊毒,如是。
以至于后来修习情花蛊,她问师父:“这情花蛊可有解药?”
那时,师父分明迟疑了片刻,方才道:“无解。”
却原来,不是无解。而是于下蛊之人损伤极大,师父方才不曾告知。
沈千容沉重的闭上眼,眼前划过叶阑青那张俊逸的面容。那个人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从此以后,阴阳两隔。
“啊……”她突然仰起脸,凄厉的叫出声,叫得人心碎裂。
殿外的暖阳突然被乌云遮掩,殿内,也附和着陷入昏暗之中。
“我不信……”泪水哗然流落,她目光空洞的不知望向何处,只一遍遍哽咽的着,“我不信,不信,不信。”
“我不信从此后……我竟再也见不到他,我不信。”
梧秋勉力搀着她,沉思许久,也只能尽力宽慰道:“也许,战死沙场本就是叶将军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