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我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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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宁向东就被床头柜上的电话分吵醒了,迷迷糊糊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龚强沙哑的声音:“起床了东子,请你吃早饭,南马路老童家的麻叶老豆腐咋样?”

    “不去!”睡眠被打搅,完全没有好心情。

    “那水西关的烙饼羊杂汤?要不南肖墙的水粉糠窝窝?”

    宁向东搂着电话,冲着听筒那边运了运气:“你是不是疯了,这才几点就起床?”

    “实话告诉你吧,我一晚上就没睡,”龚强压着嗓子低声,语气里透着兴奋:“哥们把魂斗**通关了!”

    宁向东彻底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我可严肃告诉你龚强,富贵不压身,这才几个钱,你就火烧屁股飘起来了。”

    “没没,就是多少有点兴奋,再凭劳动致富不违法吧!”

    “是不违法,不过知道的人多了,就轮不到你致富了,”宁向东拿出教育低幼儿童的语气:“在中国,最不缺的就是勤劳的人。”

    电话那头龚强出了一头汗,的是啊,二厂的货给谁不是卖,凭什么让一个刚刚入厂不久的学徒工独占了:“这么一咱还是见个面吧,边吃边聊。”

    “那就去桥头街炝锅面吧,大早晨有汤有水舒服点。”

    放下电话,一番洗漱,宁向东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正好被刚起床的霍敏芝看到:“大早晨干什么去?也不吃饭了?”

    “别管了妈,我出去吃。”宁向东完带上门就走了。

    霍敏芝呆了片刻,连忙回卧室对宁鉴良道:“老头子,你这个三,从出了院就见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还有送他去医院那个女的,几乎隔天就打电话来,也不知是什么关系”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宁鉴良就被吵醒了,这时正拿着一本弹性力学晨读,此刻被老婆打断,便没好气地:“什么关系?那姑娘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你要不放心,自己问问你宝贝儿子不就行了?”

    “我宝贝儿子?不是你宝贝儿子?他可是姓宁,没跟我姓霍,”霍敏芝气道:“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安置办问问,什么时候分配,这每天在家里晃来晃去无所事事的,我看着不放心。”

    吃早饭的时候,二女儿宁向红才起床,懒洋洋地坐在餐桌前,道:“三弟一回来不是不着家就是大早晨吵得别人没法睡觉,我都没休息好,我这两天在厂里盯纺车,快累死了。”

    霍敏芝一听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恶狠狠地对女儿:“你赶紧跟你们厂那个叫赵宝库的断了听见没?找哪儿的不行,非找个你们厂的!”

    “什么找啊找的,我们只是工友,关系好点罢了,”宁向红白了老妈一眼:“再了我一个并纺的女工,你让我找啥样的?人家也得能看上我啊!”

    “并纺怎么了?工资高,待遇好!”着又对宁鉴良道:“三的工作争取分配到并钢,市里就这俩单位数得着了。”

    “得了吧妈,你没听人家都‘好男不进并钢,好女不进并纺吗?’你把我逼到纺织厂不,现在又坑老三。”

    “的什么屁话!”霍敏芝生气道:“跟什么人学什么,赶紧跟你那个好工友断交,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妈,我您去医院看看吧,你大概到更年期了,科学保养,争取平安过度哈。”

    女儿话音刚落,宁鉴良一口热粥喷出来,笑得嗬嗬直喘,霍敏芝见状火冒三丈,冲着女儿伸欲打,却被宁向红躲开了。

    “我上班去了啊,时间要来不及了,”宁向红伸抓起一个包子,走到门口又转头对霍敏芝了一句:“亲爱的妈妈,别忘了抽空去医院看看啊,操心让人老,健康最重要。”

    霍敏芝操起桌上的抹布扔过去,却扔在了门上,宁向红早就关门跑远了。

    宁教授也站了起来:“我也得走了老太婆,早晨第一节课是我的,”看了看一桌子的残羹剩饭,拍了拍霍敏芝的肩膀,略带心疼地:“等我也退休了,咱俩一块出去旅游去,到处看看,孩子们也大了,让他们自己安排生活,咱们不管了。”

    “我真是后悔提前退休,还以为能早点享清福,没想到更累。”

    霍敏芝在并钢设计院,曾经给上海宝钢的高炉设计过给排水通风设备,还获得过冶金部的大奖,那个时代没有绘图软件,画图全靠大图板和丁字尺,一笔一笔画出来,女人天生抽象概念比男人差,霍敏芝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相当不容易,全靠自身的悟性和扎实的实践经验。

    宁家的早晨在鸡飞狗跳中结束了,最的儿子宁向东完全不知道,吃完早饭后已经准备回家了,胖子却意犹未尽,又提议去大光明澡堂泡池子。

    宁向东倒是无所谓,反正待分配期间,时间一大把,龚强在路边找了个卖部的公用电话给车间请了假,又买了一盒白嘴箭牌烟,这种外烟宁向东抽不习惯,一股臭胶皮味,龚强他也不习惯,可现在人们要的就是这个范儿,着把烟放在衬衫左上角的兜里,隔着薄薄的布料,箭牌烟就隐隐地在兜里显露着。

    “看见了吧,什么叫档次,这就叫档次,低调中的奢华!”胖子眉飞色舞地道。

    大光明澡堂的池子有三个,温度分别是中高低,宁向东不敢去高温池,那里面坐着的都是上岁数的人,一泡就是个把钟头,从池子里爬上来的时候,一个个浑身通红好似油焖大虾。

    二人都进了中温池,胖子往池边一靠,双眼微闭,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他妈才叫生活啊!”

    不得不承认,龚强是个极为会享受的人。

    不知道是脱离地方生活太久了,还是自己压根是个迟钝的人,宁向东面对这些物质带来的东西完全没有快感,相反,他非常享受获得这些东西的过程,尤其是为了理想结果而缜密计划的时刻,反而对最终不出预料的成功兴致缺缺。

    泡完澡龚强又叫了一壶酽茶,二人在休息厅躺了俩时,临近中午才离开。

    胖子心满意足蹬着自行车去上班,宁向东散步回家,泡澡是个消耗体力的事,在古代中医学里,甚至把它归纳为治病的段,再加上喝的那壶浓茶,这会儿已经很有点饥肠辘辘了。

    一上午的享受,挥霍了三十块钱,面对地方生活高昂的物价,宁向东已经麻木了。

    冶院家属区在一片绿荫掩映中,中午的日头有点毒辣,宁向东尽量贴着树荫走,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二姐。

    一个年龄相仿的男青年站在离宁向红很近的地方,一脸讨好的表情,正热烈地着什么,二姐侧着身,过了许久才点点头,男青年大喜过望,飞速在二姐脸上亲了一下。

    实在看不下去了,宁向东重重地咳嗽一声,慢慢走过去。

    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两人迅疾弹跳起来,分开一个正常的距离。

    “向东,怎么是你?”看清楚来人是三弟,宁向红心里又慌又羞,狠狠瞪了身边的男青年一眼。

    男青年一听对方是宁向东,明显松了一口气:“是三弟啊,我赵宝库。”着热情地伸出来。

    “唔,是姐夫啊。”宁向东慢吞吞地跟男青年握了。

    “瞎什么啊!”宁向红又羞又气,挥拳就向三弟打去。

    “早晚的事。”宁向东不躲不避,又追加了一句:“不过咱妈那一关过不去,还是没戏。”

    赵宝库听宁向东如此,悲喜交加,不住地抓耳挠腮,忽然以扶额,想起来一件事,转身从身后的自行车后架上拿出来一个盒子:“三弟,本来是让你姐带给你的,现在正好碰上了,就当面给你得了。”

    宁向东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只非常精致的不锈钢保温杯,杯子表面本色暗光处理,散发出金属特有的光泽,很有内敛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