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橘子味晚霞
“就它,把你们一群吓成这样?”
教导主任拎了拎网兜里不足巴掌大的花蛇, 目光扫过乱成一团的一班, 着重关注了下角落里抱成一团的几个男生。
觉得啼笑皆非。
体委站在老师身边憨笑两声挠了挠头。
他也妹想到啊!
他也妹看到啊!
他还以为是条深渊巨蟒呢, 原来这货还没他jio长!
就这还差点把班里好几位吓到天花板上去。
今天班长身体不适,体委是看到了的,而且人家还是女孩子。
所以在刚才班级里一片混乱的时候, 体委嘱咐着大家不要动, 接着就去找了老师。
教导主任当时看着这孩子一脸慌张跑过来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结果拎着网兜过来成功捕获一只毫无攻击力的花蛇。
所以三人成虎,没看到真相前还真得掂量掂量。
接着教导主任安抚大家两声整了整了班级纪律就离开班,处理花蛇去了。
这时候梁冰早将桑晚放了下来,张齐钰那边见没什么事也松了口气。
一场闹剧过后,班里紧绷慌乱的氛围渐渐消散, 逐渐变得松快起来。
同学们反应过来想起刚刚场景开始相互趣,嘲笑这个被吓成了什么样, 嘲笑那个要窜到天花板上。
桑晚倒是情绪收着的, 因为刚刚梁冰有些大胆却一举一动都是在护着她的动作,又是感动又是有点害羞。
目光微软的看了身边人一眼, 桑晚有点不好意思的先提起步子向位置上走去。
只不过,因为刚才班级的混乱,桑晚她们那片遭了秧。
好几个桌子被怼得歪七扭八离开了原本该在的地方, 桑晚和胖她们桌上的书更是被不心拂到地上。
桌上空空,乱七八糟的书本散了一地,有苍白纸张翻开, 就地而枕。
几位闯了祸的同学正蹲在地上帮忙捡。
桑晚看着这混乱场面无奈笑了笑,走到自己位置旁边,蹲下来收拾书籍。
梁冰落后她一步,目光一直望着桑晚身影,看着蹲在地上一团,柔柔软软的姑娘,眉眼含欢。
知道她是害羞了。
随即也走到桑晚身边一起收拾。
感受到身边有道影子投来,带着熟悉的冷香,桑晚眼睫轻颤,想跟对方点什么。
嘱咐这人收敛一下自己行为,可不能再这么我行我素,肆意亲昵。
她张口之际,手上的动作没停,已经捡起好几本书,正掀开地上散落的某一本。
可是在下一秒,她看到了什么,猛地瞳孔微缩,原本想的话一个字没能吐出来,转而变成惊慌的另两个字。
“贱贱!”
是压抑着满带惊慌的低叫,在此情此景不知情的人眼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下就吸引了本就在桑晚身边咫尺的,梁冰的目光。
好在桑晚的声音并不大,再没别人听到了。
而桑晚全然没在意这些,只是低头死死注视着她刚拿开的书本下的境况,手指微微颤抖。
她该想到的,桌上的东西全没了,笔盒里的东西怎么会不遭殃呢。
只见,桑晚目光低垂所见之处,是一滩墨。
洋洋洒洒流了满地,将那片地上染成了化不开的黑,仿若平地绽了支花,黑的刺眼,破败的张牙舞爪。
将桑晚和梁冰的书染得不成样子。
可是桑晚全然没在意,只是目光直直看着那一滩黑墨中央的事物。
没管自己莹白指尖粘的墨汁,亦没管梁冰惊讶着看过来的眼神。
就那么直直看着。
看到目中聚了泪,华光莹莹。
看到泪珠聚在眼中将落未落,将眼前染得一片模糊。
伤心至极。
钢笔是不禁摔的,况且贱贱本身就是坏掉的钢笔,这一下不经意受了重创摔了一地墨,着实是骇人的。
也因此桑晚实在是慌了神,下意识叫出怪物名字的时候根本没想太多,甚至忘了梁冰投来的不解目光。
【咳咳】
也就在这时候,忽然间,贱贱出声了。
是几不可闻的轻哼,声音里带了丝颤抖,完全没有往日的活泼。
【别担心晚晚,哈哈哈哈我没事...咳咳咳】
它还想强撑着笑出来,似乎是想给桑晚些安慰,让她放宽心轻松些。
可是它话还没完,便先咳嗽起来,之前忍着痛的强笑也成了无用功。
桑晚原本就怕,现在是更慌了,顾不得手上会沾上脏污,便伸手去捞贱贱。
可是又因为怕,怕自己鲁莽再伤到它,拿起贱贱的时候变成了缓慢的轻碰。
指尖都在轻抖。
但如此一来也将怪物此刻情况看的更加清晰,它确实伤的很严重,笔帽都劈了一角。
桑晚甚至不敢开看里面是什么样的,泪珠从腮边滑落,落在地上砸到墨里悄无声息。
她颤抖着声音问。
“你真的没事吗?”
【我,我没事啦哈哈哈,咳咳咳,没事,没...】
怪物嘴上还在逞强的着没事,可实际上它的声音越来越。
到后面难以听见,直到彻底消失。
其实从桑晚发现贱贱出事,再到她捡起贱贱,也就是几瞬的事。
在桑晚惊慌着哭出来的时候,梁冰便一直蹲在她身边,眼中担忧心疼,却又隐有所思。
这是她爷爷留下的钢笔,满怀着的是先辈对她的关爱。
眼下钢笔出了事,她自然是伤心难过的。
可是,毕竟梁冰已经经历过一次钢笔坏掉,已经伤心过一次了。
如今带在身边只是留个念想。
而且最重要的是,梁冰并没有听过怪物话。
在她眼里,钢笔再如何重要,可到底也只是一支钢笔。
所以此刻,梁冰觉得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发现,她女朋友似乎比她更关心她的钢笔。
而且更令人觉得疑惑与不解的是,晚晚她刚才了句话。
是对钢笔的。
却又像是,对人的。
这想法一上心头,梁冰突兀想起来上个学期,她和晚晚刚重逢的时候。
对方曾有意无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她,如果这只钢笔会呢?
只不过这想法是一念之间,并没被现在的梁冰放在心上。
因为她的晚晚这会儿已经急的要哭出来了。
梁冰看不得她哭,还哭得这么伤心,只看一眼就觉得心里一酸又变得钝痛柔软。
结果反倒是被摔坏东西的人反过来安慰桑晚,梁冰摸摸她的头:“没事没事,不哭。”
桑晚顺着梁冰摸头的力道扭过来看向她,泪盈于睫,声音也颤抖。
“阿凉,怎么办,它坏掉了。”
贱贱它,不会话了。
***
学校里最近流出个传言。
还挺骇人。
据是学校附近出了个变态,喜欢流连在周边巷子里。
偶尔走路会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像是石子碰到玻璃壁上。
偶尔会悄无声息的跟在你身后,摸你的头发。
已经有好几个人遇到了。
学校知道这件事后也是高度重视,加强了周边警戒,只不过同学们依旧是心里惶惶。
毕竟自最开始的那个女生碰到之后,剩下几起发生时都在晚上。
所以愣是没人能看清那人的脸。
据一班班长曾是见过的,还和歹徒进行了输死搏斗,最后光荣负伤。
张齐钰听到这不靠谱传言的时候,正站在李若桌前笑的肚子疼,后者也是一脸无奈。
眼见为实,但大多数人只在意传言。
这玩笑听听就好,笑过之后张齐钰表情慢慢平静,没忍住往后排方向看过去。
李若看她缓缓变了脸色,也顺着这人目光望去,随后叹了口气。
她们看的是桑晚。
自从上次班里进蛇,不心摔坏了梁冰的钢笔之后,桑晚便一直情绪低落。
向她招呼时这人也带着一脸苦相,看着十分悲伤。
而且让人诧异的是,没过几日桑晚又发现贱贱一直在追的,她的彩色记号笔也坏了。
记号笔坏掉的那天,流了桑晚一笔盒的彩色笔油。
让桑晚看的心里一阵难过,轻轻沾了一点在指尖,心中微窒的叹。
你是,在哭吗?
今天是三月最后一个星期的周五。
现在是下午大课间十分,还有两节课就要放学了。
张齐钰和李若凑在一起担忧桑晚的时候,梁冰刚巧从她俩身边路过。
张齐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学霸胳膊拦住她,有点担忧的冲桑晚方向怒了努嘴。
“晚晚还是很难过?你的笔还没修好吗?”
梁冰原本是去前排给桑晚接热水的,听到张齐钰的问话往那边看过去。
她手里茶杯的蕴出朦朦热气,袅袅起来模糊了桑晚身影,似乎将这人身周也添了层悲伤气息。
梁冰摇了摇头,没言语。
爷爷的笔坏掉了她也很难过,可是晚晚似乎更加难过。
她隐隐有些猜测,却没忍心问出来让那人更难过,于是只有沉默着尽一份力。
这些天梁冰问了好些人,但是最后得知的都是沮丧消息,能把钢笔修复好的人寥寥无几。
但也并非全无希望。
李若抬眸见梁冰面色沉着,叹了口气。
“晚晚最近状态不好,你送她回家吧,最近学校周边不太平。”
梁冰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两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在带着周末的期盼之下,很快下课铃声便响起。
教室里的同学们散的极快,皆欢欢欣欣迎接自己的周末去了。
过了这好些日子,李若的脚伤也好了些,只不过走路仍是不大利索。
张齐钰自然不放心她就这样回家,非要把人送回去。
原本李若都了不用,可最后还是没拧过这个一根筋的人,只能无奈笑着由她。
这会儿,离放学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分钟了,李若和张齐钰正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是道偏僻巷子,路上没什么人。
因为李若脚伤的关系,两个人走的很慢。
张齐钰叹了口气,开口时情绪有些低落:“晚晚真的就因为那只笔的事情这么难过吗?”
“也不是不可能。”
沉静走在她身边的李若给了回答,“或许那只笔对她很重要呢。”
可是那是梁冰的笔啊,她难过个什么劲儿。
张齐钰满是不解的挠了挠头,不过下一瞬又想到那两人的亲密关系,登时又觉得还真不是没可能。
“或许哦,难道是定情信笔?”
李若叹了口气:“总之大概是很重要吧,不然也不会那样难过,对于重要的东西坏了损了离开了,人们总是难以释怀的。”
“是这样。”
张齐钰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神顺势下瞟看了李若的脚一眼。
接着忍不住有些气闷:“你你,当时那种情况还非要追出去,这下倒好,出事了吧。”
张齐钰这个人,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跳脱的不行,跟只哈士奇的似的一脸憨憨样。
却是难得生气的。
但是李若根本不怵她,推了推眼镜看了哈士奇一眼,开口时理直气壮。
“我是班长,我有责任。”
神特么班长!屁大点官自己都不顾了!
万一那天她追进去的巷子里真的有人...
张齐钰都不敢想。
于是这会儿是气的话都不会了。
“你是班...行,你是班长!那你要是真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原本是出于关心她担心她才出这些话的,可是着着就变了意味成了争论。
偏偏李若还是那副沉静样,她看了张齐钰一眼:“能出什么事?”
顿了顿,她又道:“又关你什么事?”
用的是班长大人一贯的平淡语气,却在一瞬间便让人心头火起。
卧槽!
真特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可是偏偏张齐钰还没办法反驳,虽然人家的话的薄情,可是在理啊。
自己又算人家什么人呢!
张齐钰被哽了半死:“我,我关心你不行吗?”
李若原本是没什么表情的,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嗤的一声笑了。
“怎么不去关心夏雯啊。”
人还是校花呢。
这话让张齐钰一下就愣住了:“这又关夏雯什么事!”
她有男朋友还不缺护花使者用得着我吗?
再了...
“你呢你别扯开话题,以后有事你不能往前冲,一定要等我过...靠!你别走,听我把话完!”
张齐钰正愤愤的叮嘱着李若呢,没成想人家根本不给面子,自己话没完,人扭头就走了。
丝毫情面不讲。
只不过原着这人脚伤根本走不快,没几步就被张齐钰追上了。
张齐钰一把拽住李若的胳膊,用的力道不重,语气却蛮严肃。
“我好心送你诶,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闹别扭。”
李若一把扯开被对方抓住的手腕,“你也不用管我。”
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是要撇清关系的话,而且完就想走。
张齐钰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为什么突然冷起脸来,她原本是好心叮嘱她的。
好吧,可能一开始语气有些不大好,但那是真的怕这人再出些什么事。
而且这家伙还莽,就爱尽责任往前冲。
结果话不投机半句多,人家根本不惜得她的关心。
张齐钰站在原地看着李若缓缓再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
下一秒是大步前跨,几下走到李若身后。
十分蛮横的,从背后揽住李若的腰一下便将人抬起,接着横走几步到巷子边才把人放下。
只是依旧没松开禁锢,手撑在李若旁边的墙上,人也往前近了几步紧紧贴着李若将人压在巷子墙上。
她低头垂眸盯着身前人,神情严肃。
“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如果刚才那会儿的张齐钰是只憨憨哈士奇,那么现在神情严肃举止略微霸道的她就是只大狼狗了。
李若在被张齐钰拦腰抱起来的时候挣扎了两下,但是根本没能抵过这人蛮劲儿。
接着再被人抵在墙上,是彻底放弃了。
李若几乎是被对方锢在怀里,因为彼此距离和身高的缘故,只能仰望着她。
李若看了她一会儿,忽的笑了。
是什么时候心动的呢?
或许是那天下午,大概是在湖边,这人哭的实在很丑。
又或许是,这人给自己做了首歌,还丢人的道出唱。
又或许是...
不重要了。
李若笑着,镜片下的眸中却似是含着泪。
“你真的,别再靠近我了。”
也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到底为什么啊!”
李若顿了顿,目光直视她,似笑又似哭。
“因为,我喜欢你。”
***
与此同时。
桑晚那边。
好不容易挤出周五下午的学校大门,桑晚的心情更差了。
心里钝痛着,仿佛有刀子在割,满心满眼装的都是那只怪物。
在她身侧走着的梁冰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见桑晚实在难过她心里也不大好受。
梁冰目光轻柔又夹杂着愁绪,接着笑起来,掩藏了自己心底情绪,尽力让对方看见一个开心的自己。
接着他握了握桑晚的手,轻声开口。
“晚晚,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要去的地方不远其实并不远,桑晚也是来过的,只不过没在这个时间点来过。
来的地方是附近的一条河边。
河面挺宽,上面架了座木桥,水流清澈潺潺从底下过,清新又洗涤心灵。
桑晚轻轻靠在木桥栏杆上,目光痴痴望向不远处的天空。
那里着实是好看的。
时至傍晚太阳将落未落,霞光万丈低垂挂在天边,染得那里赤嫣嫣一片,连云朵也着了炽热颜色,像是天空烧起了火。
没一会儿太阳西移,赤色渐落,又转成浅浅的橙,缥缈在天边。
微风吹来拂过桥岸,轻轻撩起桑晚发丝,也唤回她神志。
大自然确实能让人安静,在这站了一会儿桑晚心情好了不少,难得笑了。
扭头向梁冰。
“这晚霞,好像是橘子味的。”
“云朵像棉花糖。”
“可是。”
到这里桑晚顿了顿,声音微低,“最近过得却是苦味的,像是喝了苦丁茶。”
晚霞固然好看,可梁冰没看。
她只侧目看着桑晚,目光缠眷,开口时声音是温情的软。
“它们都有味道,那,我是什么味道的?”
是个奇怪问题,让桑晚愣了,随后笑道。
“我不知道诶。”
梁冰目光灼灼锁着她,从桑晚眉眼间,划过鼻梁,再到嫣红唇瓣。
眸里似是映入了天边云在烧,灼热温暖。
随后,这人微微低下头来,在桑晚唇畔轻轻亲了一下。
很轻。
像是微风浅浅来过,满载温柔与爱。
然后桑晚听见她在风里低吟。
“现在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