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度(五)
天空很蓝, 云朵很白,拂面的夏风却带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热意。
晚红绡坐在马车里, 哪怕把帘子撩起来, 还是没有凉快多少, 她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汗,不过一会儿, 又有汗浸出来。
“夏瑾, 夏瑾, 我快热死了, 找棵大树停下来。”
夏瑾好脾气的依着她, 正好这马儿拉了半天马车, 也累得很了。
到了大树下, 夏瑾把马儿身上的套绳取下,马儿自己就跑到河边饮水。
晚红绡见了, 眼神闪了闪。
“夏瑾,你看都正午了,我饿死了。”晚红绡躺在树根处,仰头道。
事实上, 天气太热, 她根本就没有胃口吃饭,可她就是想为难人, 不然她心里不舒坦。
夏瑾用袖子擦擦额头的细汗,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脱掉外袍, 只着中衣,袖子也往上挽了几圈,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
晚红绡轻浮的吹了声口哨。
夏瑾耳根泛红,匆匆走远了。
晚红绡本以为和尚最迟半个时辰也该回来了,可是现在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和尚还是不见人影。
不会是跑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晚红绡脸色难看的厉害。
她都顾不得会不会晒太阳,足尖一点,顺着和尚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寻人的过程中,晚红绡心里一直烧着一把火,这把火在终于找到和尚的时候烧到了最旺。
她一个闪身欺近到和尚面前,出手如电,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倒是胆子大,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不想活了是不是?”
夏瑾呼吸困难,脸涨成猪肝色,他没有第一时间为自己辩解,而是伸手指了指旁边。
晚红绡这才发现,那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晚红绡猛的收回了手,清新的空气争前恐后涌入夏瑾的口鼻,他弯着腰,咳的撕心裂肺。
这点空隙,晚红绡也发觉那女子身上伤口处涂着草药,估摸着就是这和尚的手笔。
弄清楚了真相,晚红绡首先是心里一松,原来不是和尚烦了她,要离开她啊。
她上前一步,夏瑾下意识退后一步,眼神警惕的望着她。
晚红绡有点儿受伤,沮丧道:“之前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你了,你给我看看你的脖子。”
她下手心里有数,这会儿和尚的脖子应该都青了。
夏瑾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呼吸顺畅后,夏瑾才重新站起来,他看了眼晚红绡,然后向着那受伤女子走过去。
“她伤得很重。”夏瑾的声音有些低,还有些嘶哑。
晚红绡听这声音,心里像似被针尖戳了一下,不怎么疼却难以忽视。
夏瑾的心神没放在她身上,大步走到受伤女子身边。
晚红绡乐的如此,她别别扭扭的跟在夏瑾身后,凑近了才发觉地上躺着的女子伤得颇重。
她是习武之人,目光扫一遍,心里就知晓了个大概。
“她的手筋脚筋都被人挑了,内脏也受到剧烈撞击,就算勉强医好了,也是个废人。”言下之意,是让夏瑾别管了。
夏瑾置若罔闻,他用之前找的木板把女子的手脚固定,然后心翼翼的把人抱起来。
晚红绡不乐意了,“你干什么?”
“和尚你可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
夏瑾抬头认真的看着她,“事有轻重缓急,在人命面前,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话落,夏瑾抱着人慢吞吞的从她身边走过。
“真是个烂好人,心好心没好报,哼。”
晚红绡撇着嘴不甘不愿的走在后面。
三人回到大树下,夏瑾把之前那件外袍铺地上,再把人平坦地放上去,然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七八个野果给晚红绡,“晚晚姑娘,僧暂时只找到这些,你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吧。”
白玉似的手掌心躺着拇指大的圆溜溜的金huangse果子,晚红绡眼一瞧,心下受用,又因为夏瑾的一句“晚晚姑娘”让她郁闷顿消。
她一把抓了,一个都不给和尚留。让他一个人饿肚子,这是对他烂好人的惩罚。
可是真当晚红绡看见夏瑾忙前忙后的就地取材,给那个女人熬草药的时候,她心里又不平衡了。
和尚都没这么伺候过她呢,想想这两天,和尚顿顿都拿野果敷衍她,现在却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女人这么用心,晚红绡气不顺了,果子也不想吃了。
夏瑾听到身后异常,扭头一看,女主又闹脾气了。
他添了把火,确定可以暂时离开人,他就走到晚红绡身旁,发觉她嘴角有汁水,夏瑾也没多想,下意识就给人擦了擦嘴角,关切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暧昧的动作。美色当前,晚红绡耳根悄悄泛红了,她视线飘忽,脑子里一团浆糊,随便嗯了一声。
夏瑾有些内疚,他身无分文,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是有米就好了,还能给你做点稀粥。”
者无心,听者有意。
晚红绡抓着夏瑾的手,欣喜地问:“你会做饭?”
夏瑾僵硬地点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就算到了镇上,他也没钱买啊,再了,还要给那位姑娘治伤呢………
夏瑾眨眨眼,治伤?草药?
对啊,他之前怎么没想到,他可以炮制药材卖钱啊。
失策了失策了。
晚红绡闹不明白和尚突如其来的欢喜,耳边又响起和尚低低的声音,“晚晚姑娘,请问这里距离下一座城镇有多远?”
“一天路程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瑾眼睛亮亮的,清澈透亮的眸子像被清水洗涤过的黑曜石,干净纯粹。
他开心地:“我会炮制药材,到时候卖了钱,可以给晚晚姑娘买大米熬粥吃。”
他的那双眼睛因为愉悦微微弯起,眉眼舒展,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晚红绡此刻不忍心击这个认真的和尚。
大米于她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了。可只要想想这是和尚辛苦挣钱买给她的,她的心里就像被山涧的溪水拂过,带走了所有的燥意,只留下了清爽与平静。
和尚真的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就连傻也傻的格外可爱。
晚红绡突然就不想跟他别扭了,她捡起地上的野果在身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
她的时候连馊了的馒头都啃过,更遑论这清甜美味的野果。
夏瑾见她肯吃了,心情也好了,嘴角都欢喜地翘起。
晚红绡没好气地骂了句 “呆子。”然后把手中最后一个果子塞和尚嘴里了。
夏瑾坦荡的吃了,晚红绡满意了,不过触及和尚脖子上清晰的指印,眸光沉了沉。
她从袖子里摸出两个拇指肚大的药瓶,招呼和尚,“过来。”
夏瑾不依,他熬的药好了。
晚红绡愤愤收回药瓶,笨和尚,那你就疼着吧。
夏瑾艰难的做了个木勺,一点点把药汤喂给女人。
只是这么一件的事情却花费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晚红绡早跑进马车里睡大觉了。
夏瑾知她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放心大胆把人丢在树下,一个人跑出去摘草药。
但想法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夏瑾什么都考虑好了,就是没考虑到女伤者不能移动。
马车颠簸,如果把女伤者放车上,不消一会儿,女伤者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得重新裂开,严重点,可能还会在这炎热的天气伤口发炎,到时候再治疗,只会事半功倍。
所以。第二天,夏瑾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霎时,晚红绡瞪着女人的眼睛恨不得能喷火。
作者有话要: 晚红绡心地不坏,她只是受环境影响,不知道怎么表达。后面夏瑾会教她怎么去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