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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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青:“仲聆,你再往右一点,对对对,别动了,就是这个地方!”

    他们在班青的屋门前,做着过年的准备。

    班青扶着梯子,仲聆站在上面,正在班青的指挥下,给他屋檐上挂大红灯笼。

    灯笼挂好,仲聆敏捷的跳了下来,站在地上看:“新挂上去的灯笼,再贴上对联,果然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这是仲聆第一次远离亲人在外面过年。

    但他不是孤单的独自一人,正相反的,他被从来没体验过的热闹包围了。

    班青:“仲聆,咱们去你西山的院子,这套灯笼和对联,也给你挂上。”

    仲聆:“我那里不急。”

    比起冷冷清清的西山院子,村子里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计夫子书院已放了假,孩子们不用读书了,就撒了欢儿的玩。

    大白天的就有在那里点鞭炮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孩子们又是拍手,又是乱叫。

    仲聆从来没过过这样热闹、人又这样多的新年。

    这让他心里,也生出许多期待。

    快过年了,仲聆和班青都换上了颜色喜庆的衣服。

    仲聆换了一套红黑相间的长衣,头发本是扎起来的,却被班青给解开了,理由是班青喜欢看着他披着长发的样子。

    班青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仲聆,你很适合穿红色呢,以后,我要多给你买一点红色的衣服,不要总穿颜色这么暗的。”

    仲聆笑道:“我穿红色,太招摇了。”

    仲聆这话是事实,他相貌太好,如果穿上这样张扬的颜色,基本上一上街,就会被各种搭讪了。

    班青马上接着:“有道理,在村子里你就招摇给我看,咱出去再穿别的衣服。”

    他才不想别的什么人都能看仲聆呢,哼。

    纯白的积雪,大红的灯笼,不过一两日间,这的山村里,就多了许多颜色。

    仲聆和班青在村子里边走边看,看着各家各户为新年精心的装扮。

    仲聆突然:“我从到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新年。”

    班青惊讶道:“真的吗?我们这里过年一直是这样的,今年还不算最热闹的呢,那你以前是怎么过年的呀?”

    他是怎么过年的?

    仲聆想了想:“我过的最热闹的一个新年,是在西雁关。”

    西雁关有着北沐朝的边境守军,那一年过年的时候,房邬兄弟跑到边境,这里离皇帝远,他俩终于清净了。

    西雁关城墙上挂上了大红灯笼,肃穆的边关,难得一片喜庆颜色。

    他和房坞借了处屋子,那是一户久无人住、在冬季里也漏风的民居,俩人动手包了一顿饺子,守岁的人在外面放着鞭炮,他俩的饺子热乎乎的出了锅。

    房坞在饺子里放了一颗糖,是仲聆吃到了那颗带糖的饺子。

    温暖,安心,还能填饱肚子,过完年的第二天,还是他一年中唯一一天,早上可以睡懒觉,不用大早起来练武的日子,基本上满足了那个年纪仲聆所有的愿望。

    那是仲聆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仲聆出神道:“过的最惨的那个年,也是我跟我哥两个人在一起的。大冬天的,我俩缩在一个破木船里,船已沉了大一半在湖里,冰水淹到我下巴,我俩就在湖上的冷风里吹过了年。”

    班青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仲聆没的是,那艘破船外,朝廷的官兵正在满树林的找他们。

    树林里那湖的船沉了一半在水里,这些官兵经过的时候,以为这船沉了,不会有人,就没起疑。

    那年仲聆才十四五岁,还没长到现在这么高,湖里的水,差点整个淹过他。

    最后出来的时候,他冻得嘴唇都是青的,从湖里出来没几步,就整个人一头栽在了地上,把房坞给吓的够呛,检查后才发现是四肢冻僵不听使唤,房坞给他搓热了,人慢慢才恢复过来。

    “你的那个哥,就是那个把你从……那个楼里救出来的,叫……‘伯魏’的?”

    “是。”

    “这么的话,我也见过他呀。你时候来江北时,就是他在后面叫了你的名字,我才知道你叫仲聆的。”

    班青掰着手指头算:“这样的话,你们搭伙了……多少年啊?”

    仲聆微微一笑:“离开青楼后,我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我这次来到江北。”

    班青愣了在原地。

    村里的姑娘喊:“仲聆!能不能帮我家贴个对联?我个子矮,够不到门上。”

    仲聆就过去帮忙了。

    班青怔怔的看着仲聆,忍不住的想,仲聆为什么不继续跟在伯魏身边了?

    娘子这样好的人,怎么有人舍得放手让他离开?

    仲聆这位“大哥”,能占据仲聆这样重要的一段人生,无端让班青生出几分羡慕和嫉妒。

    然而班青很快就发现,遥远的威胁,远远不如近在眼前的威胁迫在眉睫。

    村子里的姑娘们,什么时候开始看着仲聆脸红了?

    仲聆已经贴完了对联,班青立刻过去把他拉走:“这是我的娘子,你们不许看!”

    却不想被姑娘们齐齐嗤笑:“你就吹吧你,仲聆比你高一头,你俩在一起,你做娘子还差不多!”

    走出去了一会儿,班青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你就吹吧?

    什么叫他做仲聆的娘子?

    敢情这帮姑娘,早就知道仲聆是男人了?

    看着班青不断变化的脸色,仲聆仿佛知道他心中正在想什么一样,慢悠悠的补了一刀:“她们早就猜到了,只有你,是最晚一个才明白的。”

    事实证明,这个话题是不能随便提起的。

    要不是仲聆拉住了,班青就一头扎进旁边雪堆里去了。

    班青绝望道:“放开我,你让我去冷静一下!”

    仲聆也有点无力:“……祖宗,我错了,我不该这个的。”

    班青十分坚定:“不——我心已决,我现在没脸看到你!”

    要不是仲聆也是习武之人,就班青这炮仗一样的力气,仲聆还真拉不住他。

    仲聆灵机一动,突然用了许久都没有用过的伪声,柔声道:“可是我想看着你啊。”

    班青停住了,骤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仲聆此时的声音,如女子一般婉转轻柔:“你不要过不去这个坎,我装女人的时候确实非常像,若不是你上手摸,是很难分辨出我是男人的。”

    班青果然好了,精神百倍道:“哇,你是怎么做到的?”

    “时候要学唱曲,我受过专门的训练,可以更好的控制自己嗓子,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班青一脸惊叹道:“这是你在青楼里学的吗?”

    “是的。”

    班青由衷的赞叹:“好厉害。”

    仲聆感觉怪怪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发自内心的,赞赏他在青楼学到的技艺。

    然后他就看到班青跃跃欲试的问:“嘿嘿,仲聆啊,你会唱歌,你给我唱一首呗?”

    “……我早就不练了,嗓子不行,不会唱了。”

    “这样啊。”班青似乎是难掩失望,又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你在青楼学的舞呢?你给我跳一个?我好想看啊。”

    这一瞬间,仲聆真的有点想把班青的脑袋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他一转头,就看到班青睁着两个狗似的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于是那到了嘴边的拒绝,就犹豫了一下。

    班青在他心中的比重与日俱增,如今已今非昔比,他不愿意看到班青失望。

    仲聆想了一下:“跳舞就算了,这个十好几年没碰了。”

    班青听出他语气松了,立刻顺藤摸瓜,缠住他的手,拖着他半个身子晃来晃去:“仲聆,唱一个嘛,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肯定好听,你就给我唱一个,做我的新年礼物好不好?”

    其实给班青的新年礼物,仲聆已经准备好了,只是班青不知道。

    但班青这个样子提出要求,仲聆的心就软了,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他领着班青回到了自己西山的院子。

    关了门,仲聆想了想,挑中了一首调子。

    仲聆清清嗓子:“我就记住这半阙的词了,前后的都忘了,随便唱唱了。”

    仲聆之前自己不会唱,是太谦虚了。

    他天生音律就极佳,时候又正经学习过乐理乐器,此时用自己原本清朗的声音悠扬唱出,歌声婉转,清越动人。

    他用手着节奏,轻轻的唱了起来:“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

    这半阙的调子,改自《国风·召南》的一首诗,他唱完时,情不自禁的望向班青。

    这曲子他时候练过很多次,那个时候,他还不能真正理解诗中的意思。

    如今远离兄长,远离家乡,在江北这一个村子里,他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那最后一句“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的意境,终于豁然开朗。

    见不到你,我心担忧,思念不已。

    你在身边,我才会如此欢喜。

    作者有话要:  作者:来来来,我们来个竞猜,这么高端的情话,土匪能不能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