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拿命换你
第九十八章拿命换你
伊人蚕卧,眉眼稍黛粉脂,幻兮儿脸上狰狞过的痛苦匀散在榻上。
“怎么反倒气色越好了?”握脉未言片语的陆先生被莫飞扰了静寂,他打眼瞟去,莫飞才懂安安静静闭嘴不语。
榻边的逍遥馆馆主两眼不敢离身半尺,他挨近着陪在幻兮儿的左右,沉重的心一直自我阻隔着与外界的交联,他比谁都怕晃眼的瞬间他护在心坎的女子就此消失在眼前。
以前,回光返照的法他素来不信,可阿罗黑煞掉的血脊骨条又逼迫着他的神经,幻兮儿脸上的神采比往日都来得精神,这点他不得不怕!
就连隐云老祖眉额上也有舒不开的愁攀成褶子,拖累他的脚步缓缓踱在廊外,绝焱的毒用与不用,他有着一世的责。
“昊儿,你选吧。”老祖思来想去没了主意,馆主和她情牵一世的结,老祖不得不考虑在内。
绝焱溢爬出罐口,一摊融着稠的青液窝在馆主的心里,他有点儿撑持不住,这没不出巴掌的稠液顿住了向来抉择英明的他。
“老祖,忆不起前昔的事是不是最好的结果?”馆主眼眶酸涩。
“能从阿罗的血脊里活下一口气,想来老天也额外眷顾她。”其实老祖得一点儿没错,十五年前,绝杀女主花娘若不是靠着生母给予的血珠回息生氧,单凭她一人的傲气和倔性根本奈何不了阿罗,不过当初花娘也有生母护神,只是,今日幻兮儿却无直接的母系血缘相护,她的危险不言而喻!
况且连隐云老祖都寄望于天的事,逍遥馆馆主又怎会不知道这丝毫的希望一定得把握住!就算幻兮儿醒来只是陌生地以礼之仪唤他,他也该为她的命舍下他的情。
“用!”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要他心爱的女子还能活着!
陆先生再三确认他眼里的坚决后,噙动心语,引动绝焱附在幻兮儿的人中之处,迎着呼吸慢慢融成细的珠粒,一点一点地钻进幻兮儿的鼻腔中。
剧烈的毒性由外至内痴缠住她身体里的每根血管,白色的稠液渗着流动的血气蒸散开来,幻兮儿闭着的眼突然睁大瞳孔,身上的青筋暴突悬浮,巨大的不适刺激着她尤其敏感的神经。
她看不到谁在眼前拼命地摇晃她的双肩,也听不清耳边响起的又是什么样的叫唤,眼里不断缩却的映像被无情地吞没在黑漆的暗中,她张着嘴难受,却嚎不出任何的声音。
“快去取来幻笛!”隐云老祖急令阿九去办,他以为生母不在身旁作护的时候,至少她心心念念的幻笛也该能为她指引一二。
“昊儿,你与云兮情牵一线,这根笛子还是你吹最好!”老祖解了幻笛上的禁咒,被收管一些时日的笛身莹透光亮了不少。馆主握住玉笛,抚在唇边,轻语款落,浮动的幽音虽然有些男子的浑厚之气,但不改的还是它牵魂制音的本事。
闻笛声起,隐在幻兮儿身里的七杀弦决然苏醒,它随着血流循环在周身,不断撞击着困厄在幻兮儿心脉处的绝焱毒素。“昊儿,继续吹,千万别歇了声。”隐云老祖时刻注意着幻兮儿脸上的变化,他赌上自己唯剩的一脉血,莫大的紧张揪住的其实是他的全部。
笛声持续不停,七杀弦鼓起的威力愈加强猛,幻兮儿脸上的巨大反应也渐渐被抚静,青筋落稳,气血回常。
骤降的静妥妥的落在幻兮儿的脸上,一切好像与初识那般,素净得美若天仙。
“兮儿。”逍遥馆馆主尝试轻轻地唤她,不过伊人恰似沉眠,他只好再加点声喊她,“兮儿。”
“昊儿心!”隐云老祖在幻兮儿蓦然睁开眼的那瞬,拽开正对着她脸的逍遥馆馆主,幻兮儿不出意料的翻吐出一地白色唾沫,仔细看时,那白色唾沫星子很快被稀淡在空气里,幻兮儿大呕一气后,又瘫软倾在榻上。
“老祖,这”众人很是不解,毕竟对于绝焱,他们知道的甚少。
“废话少,陆先生,赶紧抓紧时间!”隐云老祖急急出去,馆内的仆侍一个接一个地端着冒出药气的热汤一桶桶倒覆在房里的浴桶里。
“馆主,请吧!”阿九清出人群,陆先生对着幻兮儿的指头扎了针血口,就催促着馆主行事。
“这是做什么?”馆主不得其意。
“绝焱是毒后,毒后侵身是绝阴之质,若馆主不想云兮少主来日残病颇多扰身,就需借助您的阳刚之气为她护息,这也是老祖要您吹笛之意,云兮少主体内的七杀弦尚能替昏厥的她识音断人,若是您错过了时辰,云兮少主就算捡了条命也极有可能后半生是个半死人”
“我救!”馆主绝不容许,他抱起幻兮儿径直入了浴桶。
药味呛鼻的水浸泡着两人,幻兮儿闭着眼安安静静地对坐在他的面前,他两眼脉脉地望着她的脸,绝好的面容里他不忍勘破世俗对她的无情,“兮儿,醒醒!”绞着心疼的馆主抱紧了她,久久未尝松懈的爱死死环在她的身边。
只是,他自己放那份情的决定并没有因他的心疼而作废,反之,生效得极为迅速。
“兮儿?”馆主惊诧着眼,身边的幻兮儿额头央莫名其妙地开始淡释了他曾给予的朱砂诺。
朱砂诺去,他为她顶撑着的罪谴就此作罢,可那曾经承允与她的爱转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他不懂,究竟是谁要救谁。
“兮儿,兮儿”逍遥馆馆主拼命晃摇着她,他不愿意她平白无故地就当起了救人的英雄,他要的是她能够自在快活地活成他心目中的美姬。
不过,普天之下,逍遥馆的事最终还是师傅隐云老祖了算。
“昊儿,别怪为师心狠,这绝煞的姻缘非断了不可!”隐云老祖饶了大半个圈子的弯,逍遥馆馆主似乎这刻才有点儿知觉,他激动地把泪噙在眼角,微皱起的细纹即将抓狂。
幻兮儿额上的朱砂诺残留着零星瓣片儿,一点点消陨在他的心疼中。
“只是有点儿疼。”陆先生的药材虽是怪癖,但见效也快,幻兮儿晕沉的脑袋终于微微还了点神识给她的双眼,让她足以撑开眼皮最后留恋下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可逍遥馆馆主抑制不住而泣下的泪光更叫她不舍,“少爷,我很快就好了,别担心。”她伸抚着他的脸颊,替代她暂且还不能自由讲话的嗓子。
女子含情的眼脉脉流着暖意与他相视,凝重的眸里,无语却是千言。
“兮儿,你好傻!我不要你这样做!”逍遥馆馆主垂泣着自己的不明所以,也悔恨着自己的一无所知。
但幻兮儿甚为满足的笑漾在脸上,他的安好便是她最大的知足,其它的她压根就没想过去计较。
就这样,许允着此生情爱之谊的朱砂诺就在幻兮儿倦怠的眼皮上完全消逝,她乖巧地窝在他的身上,疲惫的一天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担心不已的莫飞和楚欣佑两人,不敢离远了他俩的身,只是候在廊外静静等着,他们不知道闷着气的阿九心里对幻兮儿是怎样的无奈,对他爱慕着的花娘又是怎样的愧欠,他们只是看着沉稳淡定的他越来越急躁。
“不对!不对!”莫飞恍惚觉得奇怪。
“什么不对?你别闹腾事儿,我家兮儿姐姐还生死未卜呢!”楚欣佑嫌恶着他的不安生。
“不是,九伯向来沉稳,现在却不断在我们眼前徘徊哀叹,肯定有事!”莫飞按捺不住,自己先截停了阿九的脚步,“九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认真地质问道,语气坚决,不容被欺。
“唉。”阿九大口子气往下沉,深深地叹着,没有多余的话好。
“九伯,你快啊,究竟什么事让你都失了分寸?”莫飞韧劲超常,阿九走哪里,他便跟着去哪里,一次不答,他便再问第二次,后来,索性,直接上熊抱住阿九,半点儿也不许他乱晃动。
“大人的事,你啊,别掺和。”阿九拍拍他的,不愿停住双脚。
“那是我救命恩人的事,我总该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楚欣佑见莫飞那么正经地穷追不舍,她也随着质问。
“好,行,我!”阿九耐不住年轻人的软磨硬泡,他大力往莫飞上一拍,“昨夜云兮少主深夜向老祖跪求解除断契的罪谴,因为馆主自面上有旧伤,老祖为免他旧疾再复,便答应隐云老祖以命换命”
“所以,兮儿妹妹是故意演了这场戏吗?”莫飞脑子里复杂得很。
“是故意要让自己死!”阿九解释道,“阿罗能溯往追今,但要历经撕筋碎骨之痛才有罪谴之意,只是云兮少主内力功底不足,又历经波折磨难多,阿罗自当要比其他来得凶猛,但一下子就被黑煞掉的血脊骨条难以撑持着她维系到与馆主释开情牵之脉,所以老祖才有心请出罗焱助她一力。”阿九望向门房,“应该差不多了。”
“也就是兮儿妹妹她自己毒上复毒,要快速地遣散朱砂诺?以此来解开馆主的情牵之劫?是吗?”莫飞不敢相信,为了爱,他柔弱的兮儿妹妹却豁得出命来护。
“嗯。”阿九默默地点头。
“为什么你们要同意?为什么要对兮儿妹妹那么残忍?为什么啊?”莫飞暴涨脾气,扒开了腿就要闯进屋里。
“照顾好兮儿。”迎门而开的馆主一脸低沉,冷寒的气压让他陌生得怕人。
“少爷,你去哪里?”莫飞一直看着逍遥馆馆主不再回复一句地往外走,他的身背留下心伤,一步步扩散到他步之所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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