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晴亲唤
第一百一十一章三晴亲唤
幽寂绕梁,环荡袅袅。幻兮儿轻步走着,她窥望的目光里企及不到别的生气,耳畔微微流动的孱水自在一方,她以为阁里纳的应是珍奇异宝,旷世奇材。进阁的每一步都踩得谨慎心,视线略过的每方地每寸阁亦格外仔细。
风嬉薄纱拂,一帘帘白瀑状的长纱垂挂梁端,顺滑而下的长度就像挡面的巨人信婢,虚缈神秘,攥人心神。
“有人在吗?”她不敢随意造次,虽然闯阁在先,但礼仪在后的理也该虔诚,她停下脚步,静默着等,心里期待的回应却不能实现。
好奇驱使她四处张望,停歇了的脚重新走上前,离近水声“咚咚”的池掩着半帘,她静静睁大了眼看,透着一角水迹的白帘波澜了她平静的心。
隐在帘后的一阙光影,跳闪而过,避着来人,不动声响。
“谁在那里?”她步步挨近,缓着身子尽量不打草惊蛇,轻巧落步得绝对心,差着两尺之距的时候她忽地往前一跃,一抓住白帘往后扯,身心全倾地就想扑住帘后的人。
“啊呀呀哎!”出师不畅的幻兮儿一头栽进清泉池,激荡的水花逼得她伶仃扑水喊救命。
慌乱无措下花颜尽失美色。惹来了清水泉中已然熟识的金鲤。
它们激甩着尾鳍,悠闲地绕在她的身旁,水圈漾开花粼,撞碎在她的身上。
“金鱼?”她抹着脸上伤口愈加不解,“你们哪来的?”水清波透的一池冷泉,幻兮儿当真是忘记了自己在这池清泉中的劫历。她伸想要与它们亵玩一番,可金鲤尾尾续绕,慢在周身也不愿多加靠近。
“可爱是可爱,不过就是矜持贵气了些。”她惨遭拒绝,尬一收,无情无趣地爬起身要走,呛起的水波荡促了水流,金鲤们卷动的尾鳍在她离身而起的瞬间狂乱癫作,金鳞耸起并列两侧的尖刺,竖立的鳞片极似薄刀侧着冷锋。怪异的水中猛兽突乍发气,幻兮儿被围圈其中,进退不如意。
“行吧,你们强。”她老老实实又跌坐到池里,浸泡湿漉的全身终于安抚了它们盯得切切的眼。
无事可动的幻兮儿才觉自己的脸被伤口獠得火烫。她伸要摸的微动作也被它们虎起的尖鳞打了退意。
“干耗着也不成,非得想法子逃脱了才是,要是控制不了七杀弦,老祖指不定又把火气撒在别人身上。”她盯准了清泉里的金鲤,心里默约着它们彼此错开的间距,“一、二、三时来了!”她坐在清泉里,偷偷抓起裙摆两端,趁着金鲤浮水吐泡的眨眼功夫,以裙摆舀动大波清泉倒灌其身,巨大的水击之力骤撞得毫无预备的它们懵头惶脑,昏眩得斑斑星点盘圈在顶。
踱步迈过它们的警戒之域,幻兮儿冲上泉岸,半步之差就又泯灭希望。
“要不是你们体积,凭这股凶狠劲,指不定是吃人的水中野兽。”尾追的金鲤咬断她余角的一抹衣袂,流在清泉中,算是扰了它们的补偿。
她继续前走,耽误的时间里她催自己疾走速速,至于恍惚有人影的那刹事端,她放在心上的同时也忘得干净。
阁里进到堂底,她环视了多遍,杳无人迹的清静地儿连简约的摆设也少之又少。
“难道找错了地方?”幻兮儿不甘放弃地拍打着一切她够得着的高墙白壁,憨实的墙体结结实实地闹不出虚空的声,“如何是好?”她垂丧着脸瘫坐在墙根,浑浑不得劲的身体因为失望更加疲惫,她弯曲了双腿,脸蛋不自觉地盘缩进自己的胳膊,像是着了理想的地,伏托得舒服。幻兮儿情难自禁,深受陶醉地享受着,暇余之际的她突然被自己惊吓得乍起。
“怎么回事?”她使劲地搓揉自己的脸,刚刚划深的伤口平白无故消失在脸蛋上,“难道”为求实证,她奔回刚才的清泉池,游在泉里的金鲤已经不知所踪,她凝神呆愣了会儿,迟疑之下还是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对准自己胳膊划下一道血痕。
泉水泊泊,她就着受伤的臂伸进清泉里,流动的泉水淌没在伤口上,一遍一遍地凉透臂。
“这这水”她激动得不出更好的感叹,水淌数遍过,伤口也在清泉的轻拂下慢慢愈合。
她缩回自己的,抉择闯进脑子,左右冲击。
“试不试?”她反复问自己。逍遥馆馆主和莫飞哥哥遍身的伤似乎又等不及她的纠结和优柔,“好,放赌一回。”
幻兮儿纵身往池里倒,屏息闭眼投进清泉池里。霎时大义和深情开拓了池域,极深的水压夺走了她最初保持着的清醒。迷迷糊糊的清泉冷水贯进脑壳,畅通舒爽的快意将她带至另幅天地。
她在神识中竭力睁开双眼,疏离恍惚间,一汪缥缈着仙烟神雾的地儿银辉轻洒,幽淡的清香花卉痴缠鼻腔,她极为享受的惬意裹含暖馨,熟悉得莫名眷恋。
突然,一身黑影笼在头顶,面前倒地的一位香淑女人倔气不输地昂首待弑,刀光冷艳歃出一剑,迸溅的鲜血诧破她沉迷的梦。
“啊!”幻兮儿水呛鼻腔,艰难仰起身子逃出覆面的清泉,憋坏的心肺大口喘气呼气,好一会儿生气润通周身。隐隐约约看透不透的惊悚梦境心悸犹存。
她孤零零地望着周围,冷寂和陌生没有给予信任的厚盾,她舒了几口气挣扎要起。
然而,这池清泉确乎屡屡不满她擅自进池又擅自离水的决定,发作的怒气好像化作一只形力具备的恶,强压着她的后脑勺,把她逼推进清泉里。流水做肆,她被迫灌饮满满胸腔的清水泉酿。
难以忍受的窒息之感加杂覆面死罗的黑暗穿行作祟,不知为何,心中的惊惧大大不如脑里撕裂的疼。
幻兮儿穷尽力气,渐失斗志,弱息在水。
同样备受磋磨的还有独据其中的阿罗,它薄透的肿胀身躯至下而上地被驱赶在一凹后槽,清泉绝殆,不施柔情,愈进的每寸就愈没它迹。
扭曲撕裂的阿罗残血嚼尸,腐混余余,原先交织的忆脉络裂成丝丝缝隙,幻兮儿脑中记忆冲决阻拦,挤出零零碎碎的往昔光影。尽管痛苦,却看到自己倾付一切的决心和爱意,原来自己有着生的信念,也有着比生更加刻骨的爱恋铭属。
想到这她松弛了全身,关于逍遥坛上老祖亲历的七杀弦技艺,她勾联筑起的是芳姨悉心照料的童年--她笑,满树缀花开得盛艳;她泣,遍野新绿褪去生;她,有她在的地方,就会永远有一个专属的家
只是,流年易过,恩情恒记,芳姨笑灿着的嘴角却越忆越难。
抖落一颤的不经意间,摁捶下压的力已不觉其端,幻兮儿躬起腰身,水沥鬓丝,浇醒自己。
满池清泉新水涨漫,抬头再看,金鲤们已俏皮戏耍旁侧,陡然变化的新样它们比她自己更加欢畅。
幻兮儿怔怔回神,金鲤们衔咬住那块残缺的衣角继续回扯,临池角那块石上,她如今才明它们的用意。
“情怜波动律心田,我思昨昔忘甜添”的两行细字镌刻在石下迎水啮击处,幻兮儿反复思吟其意,却屡不得真谛,她凝望深久,七杀弦成的秘诀看来是难上加难的事,可阿九好意提醒的话必有其用。
她趴在石上,耳附聆听,涓涓泉水仿佛轻语言故事的神女,柔情携蜜恬恬入眠,幻兮儿似睡非睡,涌蹙无数,她嘴絮泉音,哼哼谱曲,音弦有律,荡入心畔,抚静七杀。
她冥定心思,随意生发,清泉微波上涟起颗颗珠粒,冉冉升动。金鲤们耐住动静屏波相望。
幻兮儿休闭全然,黛眼微睁,那悬浮着的珠粒暴天破碎,刺贯的七杀弦息环回至体。这一刻她才明白三晴阁内助于她的不过是一颗平静的心,能听天地话人生,就像三晴阁内空荡的所有,只要心中有愿,源动不竭。
“我知道了,知道了!”她欣喜挑上眉角,趁着兴奋劲儿四处找寻老祖,静思堂里他贯在的地方始终找不到人,无奈之下她只好壮大心胆,躲过陆先生,跑进逍遥馆馆主的房内。
伤痕裂裂的背逼落了她的泪。
“少爷,都是兮儿不好。”她轻抚着他的背,泪水滴下的苦涩钻进心坎。
伤情较轻的莫飞实难放心,也挨着伤进屋来看。
啜泣的幻兮儿两眼泪迹未干,再见负伤的莫飞她更情难控己。
“莫飞哥哥,都是我的错!”
“兮儿妹妹,你”幻兮儿一身湿透,拂面垂泪,自加愧责的心一点点染愁了她,看得莫飞心怜不已。
“莫飞哥哥,少爷他”
“老祖的鞭是赤骨伽椛,没有老祖的帮允,陆先生的医术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莫飞尽述其实,动容之处又敛住话意,“不过,没事的,少爷内力深厚,不会有大碍的,兮儿妹妹尽管宽心。”
“好。”她默默点头,“莫飞哥哥,你帮我照看一下少爷,我去陆先生那儿看看有没有药汤要端的。”她找了个话头就静静地出了屋。不管是卧床未醒的馆主还是跟着负伤的莫飞,幻兮儿已然做好新的主意。
她疾步走到暗卫守备最甚的馆央,突伸双,从袖中拔出刚刚划臂的那根簪子,对准自己的心窝,即将要刺。
“云兮少主,勿要如此!”阿九随现阻止,幻兮儿笑灿着脸却眼泛微光。
“七杀弦音曲捷捷,一律一音息息相连。老祖苦心,少爷苦情,莫飞哥哥忠义,而我却是不懂,本就该罚,而今却全叫少爷和莫飞哥哥担了我所有的不是,兮儿无颜相对,也无胆无心再对,本就素民之身,实不愿祸害他人,扰一方不安!兮儿愚钝,今日伤及馆内两主,明日岂不牵累馆中所有?”
“好个云兮,难不成要惹老夫怒上添盛吗?”隐云老祖临界现身,七杀弦成的气息涌动在幻兮儿的身上,他一触即知。
“不敢,只是既然七杀弦能牵累甚多,老祖非要兮儿学成自有深意,如今兮儿帷幄在心,请您替少爷和莫飞哥哥疗伤。”她跪膝求愿。
“该担的责就该一承到底,逍遥馆从来明规明矩。”老祖薄面不允。
“那兮儿就只好煞化七杀,毁您好意了。”幻兮儿丢掉中的簪子,凝心聚息,乾转七杀,渐起的红煞慢慢染红双眼。
“怎么可能?”见多识广的隐云老祖惊色不定,阿九即地请罪:“老祖,是阿九的错!但不管哪位少主,都是阿九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他们疼伤在身,至于云兮少主,确实是阿九私心,请老祖降罚。”
“你的事稍候定夺!救人要紧!”老祖无奈应允,幻兮儿才死命控在红煞的浑浑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