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日没做什么。”萧韶道。

    “她在学宫么？”

    “不在。”萧韶道, “你和凌霄玩够了, 她会接你回去。”

    林疏：“嗯。”

    一时无话。

    林疏觉得萧韶的话, 和自己比起来只少不多。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我走了？”

    萧韶没话，把玩着手里的玉箫, 突然下线了。

    林疏：“......”

    虽然看起来像是突然掉线，但显然上陵梦境除非意外情况不会断网，所以萧韶应当是根本懒得和他招呼, 就下线了。

    他觉得, 这人根本懒得搭理自己，以后还是少找他。

    边想, 便转过身去，算离开这里, 回现实，忽然看那边岸上飘来一点红影。

    这红有点熟悉, 学宫中的姑娘们一般很少有人穿这样正的红。

    大姐在水面上几个起落后飘然落到了他的身边。

    ——原来萧韶是去叫她了。

    林疏摸了摸鼻子。

    大姐还没见过他这具折竹的壳子。

    大姐道：“想我了么？”

    林疏这次总算知道该怎样回答，道：“想了。”

    大姐笑：“这还差不多。”

    林疏：“？”

    他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但是未来得及深想，就听大姐继续道：“凌霄, 你要去给一个女孩子摘花？”

    这是一道送命题。

    林疏疯狂思考该如何求生, 最后福至心灵，道：“我不喜欢她。”

    大姐笑得眉眼弯弯：“懂事。”

    罢，林疏被大姐抓住手腕，往擂台的边缘走去。

    擂台建在水面上，走近边缘, 便看见两人在水中的倒影。

    大姐的模样扮和现实中并无二致，美得浓墨重彩，锋芒毕露。

    折竹则一身如雪白衣，墨发半束，眉目清冷漂亮，仿佛一个仙女。

    两个人站在一起，倒也真是赏心悦目。

    大姐看了一会儿倒影，又转而看折竹：“你好漂亮。”

    林疏深谙大姐擅长嫉妒的脾性，道：“你更漂亮。”

    大姐听罢，果然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几日不见，你的嘴倒是甜了不少。”

    林疏：“真话。”

    大姐哼笑一声，道：“你难得能穿裙子，我们在此处多待一会儿？”

    罢，又道：“只是他们太可恶。”

    林疏看了看四周，知道大姐的是旁边擂台上的师兄们——折竹已经是师兄们心目中的女神，大姐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声亦是人人皆知，如今这两个人居然同在一起，举止亲密，果然引起了大范围的围观。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

    什么叫“你难得能穿裙子？”

    难道大姐自己喜欢把那些漂亮的、他根本看不出花纹和款式有什么区别的红色宫装换来换去，就推己及人，觉得别人也爱穿裙子么？

    大姐，你应当注意一下我的性别，我原本和裙子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更不想穿它。

    但是大姐既然想要多待一会儿，那就多待一会儿。

    “去水边走走。”大姐道。

    林疏：“好。”

    大姐看着他，忽然不话了。

    林疏不知道大姐在想什么。

    过一会儿，听见大姐道：“我......可以牵你的手么？”

    林疏想了想——此前大姐碰他的时候，总是“失礼”，拉手也只是握着手腕。如今这个“牵手”的意思，大概是指用手指牵手指，就像那天被昏迷的凌霄拉住的样子。

    但是两个女孩子拉手，似乎就没有了“失礼”一。

    他道：“好。”

    大姐便轻轻地用自己的手指碰了碰他的手指，然后再轻轻地拉住，笑了一下。

    手指相触的那一瞬间，林疏的身体反射性地感到有点不对劲，过敏症发作，仿佛有微的电流从相触的地方升起来，然后在身体各处游走。

    但是，约莫是和表哥牵着手一起睡的那一夜让他对身体接触适应了不少，深呼吸几下后，竟然渐渐放松，也不觉得有多么不舒服了。

    他抬头看大姐，却见大姐一贯平淡的神情中仿佛同样有一丝紧张，也是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再看两人交握的手指，大姐的手一向很好看，折竹的身体由那位姑娘精心捏成，手的形状亦是完美，书上“纤纤素手”“纤纤玉指”之类的赞美之辞，放在这只手上，都很妥帖。如今握在一起，更是好看到了十二分去，再加上因风拂动，偶尔交错在一起的红绸与素纱，让林疏觉得自己的审美又被刷洗了一遍。

    他们就这样在水边牵手走着，一开始都没有话，走了一会儿，大姐起一些万鬼渊中的注意事项，一样样交代清楚，连万鬼渊中寒冷，要多穿衣服都叮嘱了一遍，让林疏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自理能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大姐道：“我近日新创了一招，你要不要看？”

    林疏：“好。”

    大姐便放了他的手，到最近的一座擂台上，“同悲”刀出鞘，先挽了一个漂亮的花。

    只见刀光如同秋水澄流，先是舞了几个林疏知道的招式，出自凤凰山庄“凌云九式”，然后在一招结束之际从容变化，斜向上扬起，行云流水，锋芒内敛，不出的圆融清明，与凌霄的刀法有那么一点相似，但总体还是不同。

    林疏别的不懂，但在武学上究竟也有点造诣，琢磨了一番，看出了很不简单的东西。

    “你这一招，”他道，“是由心境所发？”

    梦先生讲过，世上有些招数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出的，要配合相应的心境，大姐这一招就很像。

    “正是，”凌凤箫收刀，看着他，眼里有一点笑意，道：“自从你在我身边，我心境平和不少。前日偶有所感，觉得江湖阔大，若能有一个归宿，也不算寂寥，便创了这招。”

    林疏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回应，便问：“叫什么名字？”

    凌凤箫道：“归舟。”

    罢，又将招式演练一遍，是虽然一时心有触动，用了出来，但还有一二没有琢磨清楚的地方。

    林疏对这些东西倒是有些兴趣，两人便琢磨起来。到兴起处，林疏还用折竹剑与大姐拆了几招，终于将这一式“归舟”磨到尽善尽美。

    这时候，已经快要两个时辰过去，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大姐收刀，却是又上前去牵了他的手，道：“你该回去了。”

    林疏：“嗯。”

    大姐道：“我竟有些不舍得放你走了。”

    林疏：“我再留一会儿？”

    大姐道：“不留了，不能饿着。”

    林疏便被催下线了，在现实中睁开眼睛。他此时躺在床上，看外面已经日头当空，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实在不可思议。

    又想到幻境中和大姐一起散步，琢磨刀法，觉得很有意思。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自己上学的时候，那些同学为何喜欢放学之后约在一起玩。

    先前萧韶问他有没有想大姐，他还好。但是刚才与大姐见了面，临走之时，大姐不舍得放他走。自己没别的，但那一刻，心中竟然也有些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