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 它的终场, 我会亲手写上……”

    摄政公园，湖畔, 晚风拂过鹿九披在肩上的长发，发丝如墨。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百无聊赖地哼唱着“夜的第七章”，身子跟着节凑摆来摆去。

    又一曲结束，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到半夜十二点。

    人应该快到了吧？

    她回头看向树林深处, 那里漆黑一片，阴森可怖。不过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虽然她看不到荒, 但她知道他就藏在那边, 现在应该也在看她。

    这是他们今天早商量好的计划之一。一个做枪, 一个做盾。

    人还没到。

    鹿九叹口气，望着月光下粼粼的湖面，开启了不知道第几遍的单曲循坏。

    “越过人性的沼泽，谁真的可以不被弄脏。我们可以遗忘，原谅，但必须知道真相……”

    “他，他来了。”

    正唱到嗨处的鹿九被突然出现的汤姆断了。

    像被坏人追赶似的，他话结结巴巴。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还一溜烟躲到了椅子后面，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你已经死了。”鹿九虚着拍了拍他的背。“有什么好怂的，你现在是讨债的厉鬼，他应该怕你！快出来, 别忘了白天跟你的话。”

    “可是……”

    “你难道想看着更多的朋友死在他手上？”

    “不，不想。”汤姆咬咬牙，终于从椅子后面出来了。

    而鹿九刚回过头，就看到她等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今天的兰斯没有化妆，也没有穿cos服。

    这是鹿九第一次看到他素颜的样子，但并没有任何意外之感。因为他与他的弟弟，吉姆·莫里亚蒂的五官特别相像。

    不同的是，兰斯的气质更加内敛，更加沉稳。

    他穿着一身黑色套装，系着蓝色波点领带，袖口的纽扣花纹像一朵黑色的玫瑰。他扮的很正式，给人一种严肃庄重之感。

    他看到鹿九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

    “是我用夏洛克的手机给你发的短信。”鹿九先开口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想约你看看月亮。”

    “我还以为夏洛克算约我取橡皮章。”兰斯礼貌地询问：“我能坐下吗？”

    附近只有这一把长椅，鹿九坐了一边，另一边空出的位置足以坐下两个兰斯。但听到兰斯的话时，鹿九立刻移到椅子中间，岔开腿，让两边都没法坐人。

    “抱歉，不能。”

    兰斯又是一惊，但他的脸上笑容依旧。“那好，我就站在这里听你。”

    “好。”鹿九同样笑着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的原因，刚刚她的笑让兰斯一时间有些恍惚。三分自得，七分狡黠，那个笑让他莫名觉得十分诡异。

    今晚的鹿九，跟昨天漫展上的那个她似乎不太一样。

    “我来之前你好像在跟别人话，这里还有其他人？”兰斯的视线落到了鹿九身后的树林里。

    鹿九循着他的视线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幽幽地：“确实有人，那个人你也认识。”她再次看向兰斯。“汤姆·布莱克，我刚才在和汤姆话。”

    “汤姆？”

    “对，就是大约七天前死在这里的汤姆，你的朋友。他现在也是我的朋友，我们六天前刚认识。”

    鹿九刻意强调时间，就是故意给兰斯听的。

    兰斯也看出鹿九是故意的，只当她想吓唬自己。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一脸哀伤地：“汤姆已经死了，我希望你能尊重他，不要拿他的死亡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啊~”鹿九指了指他的身后。“你看，他就在你身后呢~”

    兰斯没有回头看，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半夜把他约出来，约在汤姆死亡的地方，故意诡异的话，都只是孩把戏而已。

    “如果你没有别的话，我先回去了。告诉夏洛克，他如果想约我，我一定乐意答应。”

    “你不相信我的话？”鹿九摆出一副受伤的神情，委屈地叫住了兰斯。“可我的都是真的。你经常混JJ二次元网站，一定听过通灵术、阴阳眼和巫女吧？”

    兰斯忍不住想笑：为了套话，竟然连这些都搬出来了。这个方案一定不是夏洛克教她的。

    他回转身，算继续跟她“玩”一会儿。

    “你难道是通灵女巫？”兰斯没有丝毫惊讶地开口。“好吧，你什么就是什么。等你玩够了，我送你回去。”

    “看来你还是不信。”鹿九用力皱了皱眉。“没关系，我可以让汤姆跟你见上一面。鬼魂只能在人世停留七天，明天上午他就该消失了。他走之前，有话问你。”

    不等兰斯回答，鹿九像晕过去似的突然低下头，双目紧闭。

    兰斯没有放在心上，装的而已，无所谓。可就在他忍不住要出声揭露鹿九的把戏时，一个暗红色鬼魅一样的身影突然从他身后腾空，像烟一样快速撞进鹿九身体，消失了。

    它的速度特别快，快到兰斯只能隐约看到那团红影的形状有点像人，但又不是人。它的上半身十分魁梧，有头有胳膊，但胸部以下却只有一缕细烟。它是真是存在的，因为当它从他头顶飞过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触到了真实的软塌塌的东西。

    “兰斯洛特，我最看重的骑士，你为什么背叛我？！”鹿九猛地抬起头，眼神狠厉，嘴角却挂着略带委屈的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兰斯当场怔住。

    兰斯洛特是亚瑟王手下的圆桌骑士之一，也是汤姆对兰斯的专属称呼。

    兰斯和汤姆从一起长大，刚懂事的时候，他们就经常一起玩亚瑟王与骑士的角色扮演游戏。因为兰斯（Lance)只比兰斯洛特（La)少最后三个字母，所以兰斯一直扮演兰斯洛特，汤姆一直扮演亚瑟王。

    以木棍为剑，以竹竿为马，俩人每天都骑着“竹竿马”在区里跑来跑去。等到了上学的年纪，俩人不约而同地结束了这个游戏。在学校里，他们认识了更多的人，专属于两人的游戏，开始被其他游戏取代。

    长大后，偶尔想起时候的时光，汤姆就会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叫兰斯“兰斯洛特”。

    “早知道兰斯洛特让亚瑟王带了绿帽子的话，我就不演亚瑟王了。”那时候，汤姆经常这样开玩笑。

    “别闹了。”回过神的兰斯不自然地抽了抽嘴角。“鹿西姐，汤姆已经死了，我穿着这身葬服参加了他的葬礼，亲眼看着他入葬。他已经死了。”

    兰斯最后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为了提醒鹿九，还是提醒他自己。

    “鹿西告诉我，我不是死于意外。”疑似被汤姆附身的鹿九：“她夏洛克已经查明真相，我，麦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我对杀虫剂过敏这件事连我都没意识到，你却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建议我去医院检查，在我被验出有脂肪肝后，你开始为我制定减肥计划。你对我很了解，比我都了解我自己。摄政公园前几年从没用过这个牌子的杀虫剂，是你在酒吧偶遇这里的员工才向他推荐的吧？兰斯，我知道你聪明，比我们都聪明，但我没想到，你为了杀我，竟可以布置这样一个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一个月前，还是一年前？”

    “鹿西姐，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兰斯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淡定了。所有的这些，也许都是夏洛克推理出来的，他相信夏洛克有这个能力。但当这些话从鹿九嘴里以汤姆惯有的语气和语调出来，甚至连细微的动作表情都一模一样时，兰斯开始动摇了。

    世界上没有鬼魂，人死不能复生。也许鹿九是个天才的模仿者，所以才跟汤姆那么像吧……

    “兰斯，你还不相信我？”鹿九：“难道，你非要我把只有你和我才知道的事一件件出来吗？”

    鹿九从游戏讲起，一直讲到俩人的中学。随着她的讲述，兰斯的指尖开始颤抖。他甚至不想再看鹿九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他觉得自己正在与死去的汤姆对视。

    不，这个鹿西，是真的拥有召唤亡灵的能力。

    从见到她第一面起，他就觉得她身上藏有秘密。没想到……

    没有人能证明灵魂存在，但同样的，也没有人能证明不存在。

    “我死了，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杀我，我们曾经是朋友啊。”

    “我没有朋友。”接受面前的鹿九是汤姆后，兰斯紧绷的身体似乎一下子舒展开来。他重新恢复淡定，平静地：“你知道吗，从很的时候开始，我就发现自己与其他人不同。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可以瞬间想到他的一千种死法，并计算出每种死法的可能性是多少。我生来就是为了杀人，只要我动很的一个点，那个人的死亡概率，就可以上升到百分之百。”

    “所以，你杀人，就是为了好玩？”

    “呵，好玩？没有目的的杀/戮就像没有目的的旅行，可能有趣，但没有达成目标的成就感。那些人，包括你，都该死！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他们在放学后是怎么欺负我的？呵，你怎么会记得，那些人也都忘了。我身上的疤，有一半是拜你们所赐。可你们呢，以时候不懂事为借口，就这么忘了，还妄想跟我做朋友？呵，可笑，真是可笑。”

    时候因为身材瘦弱，兰斯经常遭到其他同学的霸凌。直到中学，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们动手的时候，我从没参与过。”鹿九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很难过……”

    “呵，难过？从我杀他们中的第一个人开始，我就不难过了。是啊，你没有动手，但你，我的亚瑟王，你眼睁睁看着你的骑士被人殴，被人孤立。你，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站在他们那一边。麦克、迪莫、塔琪……就像夏洛克的那样，都是被我杀死的。”

    鹿九开始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而兰斯，只是看着她冷笑。

    鹿九哭不下去了。头猛地一低，再抬起，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她抹去眼泪，嫌弃地皱眉：“真是懦弱，这样就哭了。”

    “汤姆走了？”

    “没有。”鹿九扫了眼兰斯旁边的汤姆：“他还在，虽然你看不到他，但他能看到你，也能听见你话。他让我跟你对不起，以前他太弱太自私，没想到成了霸凌者的帮凶。靠，受害人还同情起凶手来了。”

    鹿九忍不住骂了一句。

    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所谓的灵魂附体。

    之前那暗红的鬼影，是鹿九请的“特效”——式神寄生魂。

    这个世界有□□□□□，兰斯也知道式神。如果鹿九召唤式神，反而显得很假。所以，她和荒想了比较好让人接受的灵魂附体一。

    当被“附体”的鹿九与兰斯对话时，汤姆的鬼魂其实就站在兰斯身侧，同她面对面。她有提前学习模仿汤姆的语气和动作，但真正对峙时，更多的则是镜面复制。

    鹿九看着兰斯，也是看着汤姆。她的话，做出的反应，都是对面汤姆的真实反应，不过稍微慢了半拍。所以，她骗过了兰斯，因为跟兰斯的话的人，其实就是汤姆。

    从汤姆哭开始，鹿九就有点演不下去了。她知道汤姆心性软弱，但没想到他心软成这个样子。

    虽然兰斯也是可怜人，被父母家暴，被同学霸凌。但他杀了那么多人，总归是不对的。

    真相已经揭露，兰斯的话都已被录音。

    “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出来。”兰斯知道椅子底下藏着录音设备。“我以为，能让我亲口出的真相的人，会是夏洛克。”

    “如果你不想，没人能逼你。”荒从树林中走出来，不动声色地将鹿九挡在身后：“你穿着葬服，是算为自己送葬。之前给发我匿名短信的人，是你吧。你知道我和麦克的关系，也知道我会去找夏洛克。所以，你给我发了提示。你没想到塔兰蒂诺夫人也去找了夏洛克。但无所谓，只要夏洛克插手就行。你想要的，不过是临死前跟天才赌一场。”

    “如果没有得癌症，我会继续杀人，直到我死的那天再出真相。”兰斯笑了，笑容有些坦然与无奈。“我不需要掌声，看着他们死在我手里却无人知道那是谋杀，就是对我最好的嘉奖。可惜，我要死了，与其自己出真相，我更想知道有没有人可以看穿我的布局。”

    他走到椅子旁，抚摸着椅背：“汤姆，这是你去世的地点，我为你选的。这里早的风景很好，晚上的风景也很好。”

    荒突然抱住鹿九，把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鹿九从荒怀里抬起头，看到兰斯已经坐在长椅上自杀了。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啊。”兰斯的鬼魂看着汤姆，笑了笑：“你是我曾经唯一的朋友。”

    汤姆点点头，消失了。没有责备，没有质问，他只是不想再看到兰斯。

    一个天才的连环杀手，就这样自杀了。

    出乎鹿九的意料，却在荒的意料中。

    “你怎么知道他得了癌症？”回去的路上，鹿九问。

    “那天漫展，夏洛克看出来的。”

    剩下的，只要把录音交给夏洛克就行了。前面鹿九讲述汤姆和兰斯俩人之间的秘密的那段可以删除，因为她无法解释自己从哪得出的。剩下的，就可以骗夏洛克她装作灵魂附体，用他的推理结论吓住了兰斯。

    兰斯死了，但鹿九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看来，完成任务的关键，应该在那颗时空宝石身上。

    作者有话要：　　感谢Ulquiorra cifer扔了1个手/榴/弹，收到的第一颗，激动(づ￣ 3￣)づ

    感谢绯紫在作者专栏扔了1个地/雷(づ￣ 3￣)づ

    感谢“椋子木”灌溉营养液(づ￣ 3￣)づ

    下一章这个世界就要完结啦~

    有没有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