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把这两个月来意涵发的工资，以及卡里一些备用的钱，凑齐了四万八，给房东转过去了。

    然后看着卡里不超过两位数的余额，她茫然极了。

    怎么办？辛辛苦苦五年来的血汗钱，就要这么没了吗？

    忙碌了五年，一下回到解放前吗？

    这世界怎么可以对穷人这么残忍？

    攒点钱容易吗？

    有种不管怎么努力，都停在原地转的感觉。

    这么想着，陆佳就难过的哭了起来。

    这日子也太难了，这生活就好不了了吗？

    这钱是她攒着买房首付的钱，是省吃俭用，攒下的三十万。

    老家的房子太过老旧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她想换个好点的房子。

    如今看来，是要泡汤了。

    这事她谁也没跟，她身边一大群有钱的朋友，她要是告诉了秦渺渺，秦渺渺一定二话不，就给她钱。

    她也不想告诉明，尽管明知道了，也一定会帮她，但是她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陆佳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着精神来上班。

    她调整了情绪，最近工作量大，她不能因为情绪问题，拖后腿。

    陆佳做了一个线上的优惠方案，以及后续的促销活动。

    等连锁店开业后，用户只要在APP上注册，就能免费得一瓶依云玻璃瓶的矿泉水的兑换码，可以去实体店兑换一瓶依云矿泉水。

    这款矿泉水售价二百左右一瓶，所以，这个注册优惠力度很大，而且玻璃瓶很精美，会吸引很多女性用户。

    连锁店重新升级后，做了很多创意，主的也是女性用户。

    不仅仅卖一些精美的零食饮料，还分出了手工区，有些针头线脑，毛衣针毛线。

    现在什么都是快消品，很少有人主动动手做什么了。

    所以逛到店里，有人看到这些东西，应该会想亲手做个什么礼物送给喜欢的人。

    这个创意是陆佳想的，和黄华最初做连锁店的想法很契合，他也很看好，看过方案后，觉得没问题，就给通过了。

    然后陆佳又通知了王洋明那边，把这个活动也做进去。

    自从接了意涵的这个活儿，季北风经常往王洋明那跑。

    过来看看做的怎么样了。

    “他们加了个活动，我觉得做得还行，挺吸引人的。”王洋明给季北风看。

    季北风看了看APP的测试版，SL被意涵接手后，改了名字，叫意涵趣购。

    里面的货品走的也是高端文艺路线，但是店内又有很多创意的元素。

    让人看了很感兴趣，很想去逛一逛。

    本来不被人看好的连锁店，意涵居然做出了焕然一新的感觉。

    反正眼这么一看，一副形式大好的样子。

    这些该不会都是陆佳想的吧？

    金琦琦自从和季北风吵架后，她偶尔还是会过来转转，季北风也照常跟她话。

    因为季北风老来开发部，她偶尔也会跟着进来。

    今天金琦琦一进来，就听见有人在“据连锁店这个项目，是交给陆助理做的。”

    “那陆助理真了不起啊。”

    “也不一定是她一个人想的吧？”王洋明就不相信这些方案是陆佳想的。

    “你们在看什么？”金琦琦挤过来，在电脑上看了看连锁店的线上展示。

    “他们有开业活动？”金琦琦问道。

    “对，这活动做的也挺好的。应该会有很多用户注册。”

    陆佳之前不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吗？她怎么会有这个能力呢？

    从来没把陆佳放在眼里的金琦琦，心里生出一股嫉妒来，这么下去，陆佳跟季北风迟早都得有点什么。

    起码，季北风他现在不讨厌陆佳，陆佳还能近的了他的身！

    想想这么些年，有谁能自由出入季北风的别墅，又有谁能经常待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呢？

    做助理做出头的，香港可有个甘比是业界代表！

    陆佳她不会是要走这个路子吧？

    金琦琦盯着页面，脑子里生出一计。

    没错，她到现在也没咽下去那口气。

    不收拾陆佳一次，她心里到底不服气，毕竟，陆佳可是第一个敢她的人。

    陆佳这边忙着装修，招区域代理，线上活动。

    经过二十来天的紧张努力，开业活动终于要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意涵定了开业的日子，在开业之前，部门的人还一起聚了餐。

    陆佳也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等着这一天。

    开业第一天，实体店的营业暂且无法统计，但是线上的APP，用户注册量，第一天就达到五十多万。

    这就意味着，将要准备出同等数量的矿泉水。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特别开心，以为这是用户量比庞大，连黄华都很惊讶这么多的注册数量，还夸赞陆佳方案做的不错。

    注册人数每日递增，一周后，达到一百多万人。

    一周后，实体店也发来营业额统计，营业额从第一天开业，到后面，是每天递减，这个是正常的递减，但是APP上的用户，每天在递增。

    而去实体店兑换矿泉水的人，是从第三天开始多起来的，每个店兑换矿泉水的人几乎都排起了队。

    午休的时候，陆佳等大家都出去吃饭，拿出泡面，接了热水，一边刷手机，一边等泡面泡好。

    在等到下个月发工资之前，她恐怕都得泡面度日了。

    刷着刷着，她看见一个做微商的同学发了一条链接。

    “价值二百元的依云矿泉水十元领券！真实有效！”

    平时要看见这种链接，她一般是不会注意的，更不会去点，但是因为她们活动做的是依云，所以看见依云就格外敏感。

    陆佳点进去那条链接，支付了十块钱，果然得到了一个兑换码！

    而且这个兑换码，就是意涵趣购的兑换！如果她拿着这个兑换码去了店里，就意味着，她会得到一瓶依云矿泉水。

    可是这明明应该免费的，她却花了十块钱。

    钱虽然不多，但是领的人多呢？

    这条链接来自于哪里？

    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支付记录，显示是支付给了一个私人的账户。

    她问了问这个做微商的同学，链接哪里转的，那个微商同学，是从各种微信群传开的。

    这根本就无从查起。

    陆佳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好，她忽然想起来星巴克之前做的一个活动，是回馈老用户，注册后可得一杯免费咖啡。

    结果被一个刷子公司给虚假注册。

    这种公司拥有大量号码，模拟用户注册得到兑换码，因为频繁操作，导致真正的老用户根本登录不上去。

    然后刷子公司再利用得到的免费兑换码，十块五块的卖给别人，这样，本来应该免费的咖啡，却被很多人花钱购买，刷子公司从中狠赚了一笔，星巴克一天就损失了几百万，不得不在活动一天后紧急叫停。

    陆佳拿起手机赶紧给王洋明了个电话。

    “王总监，请你赶紧下线用户注册兑换矿泉水活动！”

    “怎么了？我看你们用户量挺多啊。”王洋明不明所以。

    “快点！”陆佳催促道。

    “行，我吃完饭回去就关。”

    “王总监，我想现在就关。”

    “那么急吗？”

    “拜托了，后面的促销活动，也暂停，不发布。”

    本来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季北风听王洋明电话，问道“怎么了？”

    “陆助理，不陆经理，是让把注册活动还有后面的优惠活动，全部关掉，还要我现在就去。”

    “那你还不快去。”季北风催促道。

    老板都发话了，王洋明只好去关。

    黄华来到陆佳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她对着一盒泡面发呆。

    “你怎么就吃泡面？”

    “黄总。”陆佳看着黄华。

    “怎么了？哭什么？”

    “黄总，对不起，注册活动，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陆佳把朋友圈的链接给黄华看了看，然后又把事情讲了一下，黄华神色凝重。

    “也就是，这些兑换码，全部被刷子公司兑走了？”黄华问道。

    “是……”陆佳拿过计算器，一百多万个兑换码，乘一下每瓶水的价格，这意味着，公司光是为矿泉水兑出，就要支付两千多万！

    钱都被刷子公司挣了，真正的用户量又没这么多。

    等于别人收钱，他们出矿泉水，这事简直比杀人还残忍，能把人给逼到跳楼！

    “都怪我！”损失这么多钱，把她卖给意涵一辈子，都堵不上这窟窿了。

    “活动先别做了。”黄华道。

    “已经关了，现在怎么办？黄总，我……”

    “别急，我去想想办法。”

    但是形势并没有给黄华想办法的时间，网上出现了连锁店的热搜。

    标题是“意涵趣购遭网络恶刷，一周之内损失两千多万，实体店的出路在哪？”

    可是这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呢？

    陆佳刚刚知道，黄华也是刚知道，季北风他们只是做技术支持，是谁知道他们遭遇恶刷，然后损失这么多钱呢？

    陆佳慌忙跑到黄华办公室，连门都没来的及敲，就闯了进来。

    “黄总，网上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上了热搜。”

    “我看到了，先不用理会。”相比较之下，黄华就比陆佳镇定的多。

    “我们不做任何回应吗？”

    “先让子弹飞一会。”恶意营销，也是营销，反正意涵趣购是出名了。

    意涵本身就是做网红起家的，黄华更是深谙其道，这不就省的广告了？到时候等时机成熟，拿出成绩单来，来个反转，简直就是老天安排好的。

    只不过前期会有点难捱，而且，要保证意涵趣购不会亏，才能反转。

    “可是，那两千多万……”那么多钱，怎么办呢？

    “兑换码已经兑换出去了，我们还是要信守承诺，所以，即便是被刷子公司兑走了，我们还是要如约支付。”

    陆佳浑身像是被抽空了，感觉低血糖一样，没什么力气，她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

    “都怪我，怎么办？黄总，我们这个项目，一开始，就开了个不好的头。”所有的策划，都是她想的。

    完这句话，陆佳就觉得眼前一黑。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黄华扶着陆佳，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

    “不然你今天下午先休息休息。”

    “不用了，我去J.T看看吧，看看能不能查出来那些用户都来自于哪里？”

    黄华被叫去开会，大概也是因为意涵趣购的事。

    陆佳吃了块糖，然后去了J.T。

    来到开发部的时候，季北风正好也在，他们也在看后台的数据。

    “王总监，这些用户可以查到是来自哪里吗？”

    “我们试着查了，发现这些号都是养起来的。而且天南海北的，查到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他们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注销掉。”王洋明道。

    陆佳坐下来，道“我们要开一个文章专区。”

    她想了一路，决定要写几个软文来阐述一下意涵趣购的理念，本来是想发在微博上面，后来一想，APP上面也得发。

    而且不仅要发，还要征集在意涵趣购的购物乐趣，可以适当给提供文章的作者们一些奖励。

    “啊？”王洋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一个文章专区，我们要用。”

    “陆经理，你不会是策划案失败了，急的脑子也不转了？加那个做什么？就从来没听过连锁店加这个的。”王洋明揶揄道，就知道她干不了，现在果然就弄出这么个事来。

    “客户让你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一直没话的季北风，拿文件扫了一下王洋明的脑袋。

    王洋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想起来以前被人拿书后脑勺，还是在学生时代，但是他现在已经都人到中年了，还被人后脑勺，这什么道理？！

    不服！心里很不服！仇恨的种子要发芽！

    季北风完王洋明，把文件直接扔桌子上，然后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他截图了一些刷子公司的注册用户，找了一个做技术很厉害的同学，让他查一查这些用户的地址。

    陆佳在开发部，一直待到下班才走。

    季北风看见陆佳从J.T走后，他就去车库取了车，开去了她的区。

    看她脸色那么丧，一定是挨骂了吧？

    早就跟她过，项目不是那么好做的，她不听，现在好了，她一定快急死了。

    陆佳进了区，路过花坛的时候，看见了几天没见的花猫回来了，像是在窝里趴着在睡觉。

    可是它脑袋在窝里，半截身子却在外面。

    “花，你这几天去哪里了？”陆佳停下来问道。

    花猫并没有回应她，陆佳心里一凉，用手一摸，花猫的身子早就僵硬了。

    她把猫僵硬的身子拉出来，看见它嘴上还有残存的呕吐物，大概是吃到了什么坏的东西。

    陆佳汹涌的眼泪，从眼眶里磅礴而出。

    大概是花生前做过很多挣扎，它终于爬回了陆佳给它搭的窝里，它甚至没有完全钻进窝里，那是它的家，是它觉得安全的地方，是它以为回来就会有人救它的地方，然而陆佳这些天太忙了，没有顾到它们。

    傲娇的花没有想到，它回来也没人救它。

    陆佳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因为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家，谁也不好明天会是什么样，也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假如，假如她也有受伤的一天，她该去哪里呢？

    理财的钱回不来，工作上做策划给公司亏了两千多万。

    花猫也死了。

    这日子啊，真的好不了了！

    陆佳再也忍不了了，放声痛哭。

    季北风停好车，就看见她坐在花坛边上哭。

    她看起来真好伤心。

    她一定很需要他的安慰！

    季北风刚迈下来一条腿，就看见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黄华来了。

    陆佳感觉有人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回过头，看见黄华。

    “黄总。”陆佳擦擦眼泪站起来。

    “我看你情绪不好，开完会，就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您开会怎么样，是不是趣购的事？”陆佳问道。

    “嗯。”黄华点点头。

    “会影响您竞选副总吗？”要是黄华因此而错过副总的位子，陆佳觉得自己罪过就更大了。

    黄华坐下来，和陆佳并排坐在一起，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意涵趣购吗？”

    “想要做出一个亮眼的成绩。”

    “成绩只是其中之一，想要做出成绩的项目有很多，为什么我单单选择了这个？”

    黄华话的语气很温和，是他的一贯风格。

    “是因为我想做点有温度的东西，做一点不那么急功近利，有点生活化的东西。现在什么都快，我想让生活慢一点，想在一切虚幻美景之后，回归到实实在在的东西上来。你可以这是带有一点情怀，不过我觉得很有前景。”

    “黄总，我懂了。”陆佳对黄华，更加钦佩了，感觉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我给你的卡上，了一点钱，以后别吃泡面了，要是把身体弄垮了，就胜任不了高强度的工作。”

    “那不行！黄总，我有钱呢，不用您给我！”陆佳一听，激动的站了起来，她已经给公司亏钱了，怎么还能要黄华的钱？

    “是我个人借你的，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不是在给我工作，做项目没有一帆风顺的，这很考验的人的精力，你把自己理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项目做亏了就想办法，两千多万，我先担下来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我站在一起，想办法，把这艰难的时期，扛过去，而不是一味的自责，闹情绪。”

    “好，我会努力，谢谢你，华哥。”

    如果网上没有爆出来意涵趣购被恶意注册，黄华也许还能把这事掩饰过去，但是已经被人给爆了出来，公司表示，只给半年时间，半年之后，趣购不能盈利，将会再次转手给别人。

    黄华个人承担这两千万，只求公司给趣购一年的时间。

    “你很幸运了，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不要辜负这份幸运。”

    陆佳听了黄华的一席话后，豁达了很多，黄华的对，她不是在给谁工作，他们是一个团队，在努力做好一件事情。

    而且黄华担了两千多万，都没有要死要活，她也不能老为了自己那三十万的理财，魂不守舍。

    做人要豁达，格局要大，眼界要宽。

    陆佳把花的尸体处理好后，就上楼了。

    季北风没有下车，看陆佳上楼去，他也开车回去了。

    他慢慢意识到，她真的开始新的生活了，她有新的领导，新的同事，新的工作。

    他仿佛就是她的过去式。

    她会给新的公司努力工作，会给新的领导嘘寒问暖，唯独，不会再和他有什么联系。

    但是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开心不开心，又关他什么事呢？

    陆佳写了几个关于意涵趣购的经营理念，放在微博和APP上。

    奋战到半夜，陆佳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以及仍然有像她一样亮着灯的房子。

    她终于冷静下来。

    一开始做季北风助理，都是跟在他后面做事。

    一开始来意涵，黄华让她做的也是她比较熟悉的工作。

    而意涵趣购，是她第一个独自做的项目，没有人领着她带着她。

    更没有人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一切都要自己想办法了。

    意涵不会再拨关于趣购的广告费用，所以如果文章区有人写文投稿，这个费用，就要部门自己出了。

    这个钱，还跟黄华要吗？

    陆佳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她把眼睛瞄向了墙角的那堆奢侈品，季北风买给她的衣服鞋子包包。

    不是这堆东西三百多万吗？

    反正她也用不到这些东西。

    她要是把它们卖了，就对半折卖，也还能卖个一百来万吧？

    把这个钱，放到APP上用作投稿者的稿费，不是正好？

    这么想着，陆佳把这些东西拆了，拍照，然后传到了J.T之前做的那个APP，上面有二手奢侈品交易，成交量挺高的。

    她要把这些东西卖了，一个很穷的人，用不起奢侈品。

    就像一个普通人，突然得了一栋豪华别墅，但是交不起物业费和暖气费一样，陆佳她现在伺候不起那些贵的衣服和鞋包，所以还是给有需要的人吧。

    撒椒椒 ：

    卖人家东西，季总裁表示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