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梨树下的坟被两人挖开,夜色弥漫,似泥潭般深沉得望不到底,天上的月光也分外惨淡。
天大地大,却找不到一处地方,适合安葬嵇思晴。
萧慕寻抬眸问他:“你想把她葬在何处?”
谢辞斩钉截铁的:“嵇家祠堂。我要让嵇家风风光光的大葬,再也不敢动这样的心思。”
还真是倔。
萧慕寻却想起了那日桃花下,两人一同饮酒,谢辞曾对他‘奉陪到底’四个字。
而如今,萧慕寻也想陪他疯一把。
萧慕寻露出笑容,回道:“奉陪到底。”
率先映入视野之中的,乃是他含笑的眸,如缀星辰,仿佛冲淡了周围的寂寥。
只是此时的魔君不是少年时的谢辞,不知萧慕寻这四个字的含义是回他之前的话。
谢辞心绪震动,心脏仿佛被揉碎了那般,感受到了暖意:“……嗯。”
他终于明白,为何上一世修真界的人都视他为特殊。
尤其是那些他曾救过的人,对他更是死心塌地。
当谢辞身在其中时,才和那些人一样感同身受。
在这弱肉强食,一着不慎便要坠入深渊的修真界来,他就仿佛在黑暗里出现的一缕光,要以一己之力冲破黑暗,如何能不宝贵?
听到两人谈话,又快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嵇晚忽而惊疑的问:“你是辞儿?”
谢辞语气冷硬:“你认错人了。”
“那是我认错了,抱歉。”嵇晚低下了头,眼眶微红,“也不知辞儿在萧家如何了,听萧家人都自私自利,把他丢入了天玄阁做药人,我真怕他撑不住……”
谢辞不想回答,以沉默相对。
而萧慕寻却替他反驳:“你的消息可不怎么样,他被人救了出来,不用再过那种卑微求生的日子了。”
嵇晚听罢:“那就好、那就好……”
谢辞回眸望去——
断崖处的梨花随风摇曳,一些早已盛开的如今落下一地春雪。另一些则含苞吐萼,骨朵上沾染着晶莹的露珠,便要等待几日天晴,就要彻底盛开。
萧慕寻唇角带笑,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的春日之中。
风雨初霁,谢辞的心上突然放了晴。
早遇上你,那该多好。
那么至少,不必互相为敌,连重生也只有他而已。
少年时的萧慕寻,是属于少年时的谢辞;而他所艳羡又记恨的那个正道领袖,却早已经和他同归于尽。
—
惊蛰刚至,雨露瀼瀼。
谢辞踏着夜露而归,远远瞧见嵇家奴仆一见他,便像是见到了来自地狱的厉鬼,吓得赶忙缩回去。
谢辞几步向前,捏住了他的手腕,手上一点点用力:“怎么,还想通风报信!?”
他不敢乱动,捏在手腕上的手,犹如钢铁般箍紧,他若是反抗,便要迎来浓烈的杀意:“绕、饶命啊,是家主吩咐我在此地,迎接二位仙人回来的。”
“迎接?”谢辞嗤笑,“那便让我看看,他是如何迎接我的。”
谢辞放开了他,奴仆这才步跑到了里面,煞白着脸禀告:“家主,那二位仙人回来了!”
嵇家众人都聚在剑室,房屋已被毁了许多,如今处处都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其中一名长老大惊失色:“什么!?那……跟在他身旁的七阶妖兽呢?”
奴仆连忙道:“并未跟在他身边。”
长老在剑室里踱步,喃喃自语道:“完了,我就知道他们不会甘心只要嵇如彦的命,他们是想屠杀嵇家全族!”
嵇冕坐在上方,怒斥了一声:“住嘴!”
长老轻蔑的:“嵇冕,嵇如彦都死了,你以为谁还听你的?”
经此一遭,嵇冕那胆的性子被磨砺得沉稳了许多,他不慌不忙,而是派人去请萧慕寻和谢辞进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真是疯了!”
他们退无可退,甚至开始觉得嵇如彦的做法是对的,嵇家早晚都要被屠族,不若先埋击萧家那子,好博得一线生机。
危险越近,人心越乱。
嵇冕低声怒斥:“别动什么歪心思!”
底下长老根本不服他,闹得最凶的也是那些人。
而此时萧慕寻和谢辞终于回来,萧慕寻并未进去,面上覆上一层阴影,夜雾之中,就连他的面容也变得虚无了起来。
嵇冕一步步走上前,弯腰抱拳:“仙友。”
萧慕寻觉得奇怪:“你竟没派人伏击我们,而是亲自出来迎接?”
嵇冕紧抿着唇,背脊绷紧:“我信仙友不会伤害嵇家其他人的话,我也觉得爷爷此举,完全是已经疯癫。”
“那你是大义灭亲了?”
嵇冕脸色煞白,腰压得更低。
嵇家其他人纷纷嗤笑,觉得嵇冕如此没用,只得摇尾乞怜。
萧慕寻看得清楚,眼神越发冷漠,饶是嵇思晴的遗愿,萧慕寻都觉得这些人不值得谢辞庇护。
谢辞当初为了他们向萧家博弈,又因此而受到怨恨,被丢到了天玄阁做药人。这些人不知感激,反而觉得谢辞理应如此。
萧慕寻语气极冷:“看到那些人的嘴脸了吗?你的大义灭亲,怎么不用在他们身上?”
嵇冕回眸,才见那些人眼底的嘲弄和轻蔑。
他心中薄凉,下定了决心:“我白天时告诉了仙友当年的真相,并未向仙友求什么,而如今……我却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仙友助我。”
萧慕寻望向了他:“你想做什么?”
嵇冕缓缓吐出两个字:“分家。”
身后那些嵇家长老,表情立马便凝固,死活没想到嵇冕对萧慕寻摇尾乞怜,竟然不是为了求他放过嵇家,而是让他支持自己分家?
不行,绝对不行!
“嵇冕,我看你和嵇如彦一样疯了!”
“萧家是不会听你的话的,没了我们,炼气期的上层修士,你有何能力满足萧家每年的要求?”
嵇冕低着头,却发了怒:“分家之后,自然不劳你们操心!”
看他这模样,倒算是铁了心了。
萧慕寻回望谢辞,却见他缓缓点了头。
萧慕寻心中了然,便对嵇冕:“我可以帮你主持,只是分家之后,这些人得赶出江安州,永远不得冠以嵇姓。”
嵇冕原先只想到分家,却没想到萧慕寻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不冠以嵇姓,那就代表明面上是分家,实则却是驱赶!
“多谢仙友!”嵇冕由衷的感谢。
那些人瞪圆了眼,痛骂嵇冕:“你个白眼狼,到底是不是嵇家的家主?”
完,又急急忙忙对萧慕寻道:“贵客莫要轻信嵇冕,他无法管理偌大的嵇家啊!”
萧慕寻眉头紧蹙,一眼扫视了过去:“你们是质疑我的决定?”
全场安静,无人再敢多一句。
萧慕寻心里舒畅了,比罪魁祸首的嵇如彦死了,还要令他痛快!
这群人的嘴脸,才让他感觉到恶心。
嵇冕吩咐奴仆敲钟,钟楼位于嵇家正中央,刚好在剑室旁边。迎着夜风,钟声不停的敲响,鸣遍了整个嵇家。
使得嵇家修士全都聚拢于剑室,然而嵇家乃是个大家族,可修士加起来却不足三十,其中全是灵根驳杂之辈。
底下的低阶炼气修士,唯唯诺诺,少有几个是眼神清亮的。
上层炼气修士,却如这几个长老的嘴脸,颇为可恶。
萧慕寻便坐在上方,看着嵇冕分了家,一改软弱,缓缓走到了几个长老身边,冷硬的道:“从即日起,你们几人同嵇家再无瓜葛,不许冠以嵇姓,更不许出现在江安州!”
“你!”
长老涨红了脸,没想到自己会被嵇冕这样对待,“嵇冕,你明为分家,却想对我们赶尽杀绝,别以为我们傻!”
“赶尽杀绝又如何?”嵇冕朝上一指,“这可是嵇家所效忠的萧家的决定!”
萧慕寻看得津津有味,看来嵇冕学得挺快。
“你们也可以问问,底下的人愿不愿意跟你们走。”嵇冕扫视底下众人,“想跟着他们的,便随意,我不会勉强。”
低阶修士们面面相觑,害怕又出现今日的事,也有些贪生怕死之辈,站出来要和长老们一起走。
那不足三十的修士,便只剩下了二十人。
萧慕寻了个呵欠:“可分好了?”
嵇冕点了点头。
萧慕寻这才缓缓走了下去,随手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千灵石:“之前答应你的两千灵石,我再另加三千,下界灵气枯竭,有灵石总比你们自己修行得快。”
那些被驱逐的人何时看到这么多的灵石?直瞪圆了眼。
又听萧慕寻,这些是拿来给他们修炼的,更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下界用的可都是灵株啊!
嵇冕微怔:“仙友,你这是……?”
萧慕寻摆了摆手,只管自己爽了。
他花钱,他开心啊!
萧慕寻勾起唇角:“我观你是炼气六层,有多少年没突破了?”
“五、五年。”嵇冕颇为尴尬。
“这五千灵石,再加型聚灵阵,足矣让你突破到筑基了吧?”
嵇冕睁大了眼,脑子一派晕眩,还没从这冲击中回过神来。
型聚灵阵!
下界灵气匮乏,是个修真家族,都想供奉族中后辈用型聚灵阵。可奈何灵石耗费颇多,一次便要摆上几十块,谁也用不起啊!
没想到萧慕寻一出手,便让他直愣在原地。
萧慕寻皱眉:“到底可不可以?不行我再给你些丹药。”
嵇家那些长老们铁青着脸,恨不得锤胸口,眼红得可怕。也不知嵇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萧家这位贵客看上。
那可是五千灵石啊!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突破了!
要是能入了贵客的青睐,让他们抛弃尊严都愿意!
嵇冕这才回过神来:“不、不必了,仙友的灵石足矣令我自己买丹药了。”
萧慕寻沉沉了嗯了一声:“东西你收下吧。”
嵇冕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机缘,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嵇家若再出一个筑基期……以后自然不必愁了。就算这些高阶的炼气修士被他驱逐,也不会伤了根本!
“多谢仙友栽培!”嵇冕朝他跪了下去,语气带着哽咽。
今日之事,几乎人人都清楚,是嵇如彦疯癫,萧慕寻他们只是反击。
而即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萧慕寻还以德报怨,当真令嵇冕羞愧万分。
萧慕寻完全不介意,乾坤袋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一个型灵石矿。区区五千灵石,根本就不在话下。
下面那些站对了边的人,更是纷纷庆幸:“看什么看,知道嫉妒了吧?你们这群害虫,赶紧给我们滚出嵇家!”
长老连夜被赶出了嵇家,那几个贪生怕死跟着长老离去的人,纷纷痛悔不已。
之前总觉得老族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萧家不可能不追究,才有了这样的选择。
现在看来,余生怕只剩下无数悔恨了。
他们眼底含着热泪,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念之差啊!若是跟嵇家同甘共苦,就能得到萧家那位贵客的庇护,那该多好!
—
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嵇冕才令众人退出剑室。
那些低阶的炼气修士,个个面面相觑,反倒没有出去,而是朝着萧慕寻跪了下去。
一人跪,便感染了所有人跪。
赶走族中高阶的炼气修士,无异于割肉,萧慕寻此举无异于救了嵇家。
萧慕寻挑眉:“你们这是何意?”
他们热泪盈眶,纷纷道:“老族长做下这样的事,前辈都能不追究,又拿出那么多灵石,扶持嵇家,这是我们该做的。”
他们磕了好几个头,在地板上敲击的声音极大,还有人直接磕破了头,在地板上沾染了血。
萧慕寻眼皮一跳,还好上辈子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才能崩住表情。
他轻咳了声:“不过举手之劳。”
众人仿佛看到他身后闪着无数光辉,不由拍马屁吹赞道:“前辈这等风骨,这等胸襟,我等望尘莫及啊!”
“你们可真不会话,何止是我等望尘莫及,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萧慕寻张了张嘴,又听无数拍马屁,把话给吞了回去。
好久没享受这么多人拍自己马屁了。
他又不慎瞥到了身后谢辞的眼神,仿佛在,他们现在才察觉,真是有眼无珠。
他在谢辞这里的形象是越发改不过来了是吗!?
萧慕寻:“……”
嵇冕衷心道:“不论怎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仙友能这么做,乃是嵇家的恩人。从今往后,我们嵇家便唯你马首是瞻。”
萧慕寻嘴角抽了下:“不必这么严重。”
嵇冕又是一阵感叹:“仙友品性高洁,帮人也未想过利益。”
不不不,顾星河给了他一个型灵石矿,他就是散散财罢了,还散得爽,散得很是开心。
可眼见嵇冕如此,萧慕寻真是害怕自己再什么,又要被误会得更深了。
嵇家那些低阶修士又磕了几个头,这才退出了剑室。
等他们走后,萧慕寻果真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萧慕寻:“……”出血了!足足三处,这么用力谁磕的!
等四下无人,萧慕寻这才平复好了心情,朝嵇冕道:“我今日听你起嵇思晴可怜,又想到我们和青炎宗有仇,便让托你办一件事。”
“仙友只管吩咐!”
萧慕寻:“把嵇思晴的遗骨葬回祠堂,并且日日供奉!”
嵇冕睁大了眼:“这是自然,只不过仙友为何突然想要这么做?”
萧慕寻眯起眼,还要把话得滴水不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看不惯青炎宗,他们不舒服,我心里就舒服,懂吗?”
嵇冕连忙点头,也极为愤恨:“青炎宗对我们嵇家亦是不义!从今往后,仙友不喜,我们嵇家便不喜!”
萧慕寻咳了一声,还真是一派赤诚之心啊。
他回眸望向谢辞,朝他:“把嵇思晴的遗骨交给家主吧。”
谢辞从乾坤袋里将绸缎包裹的遗骨交给了嵇冕,他深深凝望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眼眶通红,不舍的将遗骨交了出去。
他终于可以释怀。
—
等办完这件事后,天色都快亮开了。
嵇冕承诺,会在后日,将嵇思晴的遗骨重新葬回嵇家。
如此一来,他们便要在嵇家多停留两日。
下半夜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春日的雨,犹如缠绵的酒丝般,拍在身上不见寒冷,反而醉人。
庭院一颗桃花的花骨朵,都被雨水给压弯,风再大一些,花瓣便如珍珠簌簌而下。
萧慕寻回到了屋内,带着十足的困倦。
他对谢辞道:“这事儿了结之后,我们便送苏明瑾回月淮城吧。”
方才天亮之际,谢辞已经重新掌控了身体。
他听闻萧慕寻这么,便猜到了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辞的语气微颤:“多谢。”
萧慕寻笑道:“傻,跟我什么谢谢?你还在碧岭秘境救过我呢。”
两人四目相对,竟都笑出了声。
气氛也不再那样压抑,静谧而温馨。
萧慕寻忽而想起了碧岭秘境时,谢辞曾把易峥的神魂放入炼神盏之中,便连忙提醒他:“快!把你乾坤袋里的炼神盏拿出来,兴许还能问出些事!”
嵇思晴明明已经逃了,两年后却又回到了青炎宗。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尚未查出。
就算按照嵇家所言,他们后来逼迫嵇思晴就范,也是谢辞七岁过后的事了,此事仍有疑点。
若是能查出谢辞的生父是谁,便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谢辞听罢,便立马拿出了炼神盏。
当日只不过抱着折磨易峥的想法,才留下了他的神魂。如今看来,倒是歪正着。
谢辞朝炼神盏里注入了灵气,炼神盏浮于半空,灯芯燃起了金色的火光,以易峥的神魂作为灯芯,不断抽取着他仅剩的生命。
他越是朝炼神盏里注入灵气,里面越是传来鬼哭狼嚎之声:“你这孽徒,日后定会不得好死!”
谢辞狞笑了起来:“现在不得好死的人是你。”
“青炎宗定不会放过你,他们会为我报仇!”
听到这话,萧慕寻嗤笑了声:“我早已拜入天衍宗门下,他是我的人,怎么,青炎宗还想硬碰硬?”
这句‘他是我的人’令谢辞危险而黑暗的情绪收敛许多,耳根微微泛红。
易峥被折磨得不像话,神识已经无比虚弱。
是他失误了,觉得自己养了谢辞多年,早已把他养得磨灭了戾气。虽然谢辞是头狼崽子,可在他身边的谢辞,早已经拔掉了利爪。
到底是哪里错了?
好似那日,他将谢辞献给萧家,萧慕寻和谢辞在外偷听时,谢辞对他的态度就已经变了。
他以为自己给谢辞喂了毒虫,又见他跪在雪地,便以为掌控了他。
谁知,谢辞竟连自己的命都能赌。
易峥只无比的悔恨,他觉得萧慕寻是个凡人,便对他大意。
萧慕寻!全都是他的错!
若非如此,自己置于落到这样悲惨的境地吗?
易峥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了萧慕寻的头上,语气里像是淬了毒:“萧慕寻,你以为收服了谢辞?这刀有多利,日后便会反噬得多深!”
“易峥,你真让我恶心。”萧慕寻满是厌恶,“我和他的事,轮得着你三道四?”
若是旁人被这样,早就对谢辞心存芥蒂。
易峥没想到的是,萧慕寻竟然能毫无保留!
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傻子,单纯善良得不顾自己!
易峥无声的笑了起来,难怪他输了,是输在没能看得穿人心身上!是不相信萧慕寻有这样愚蠢上面!
谢辞心头的暴戾消失了许多,被温暖渐渐盈满。
他拦住了萧慕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萧慕寻诧异:“交给你?”
“我不想脏了你的手。”谢辞淡淡道,“你不该为了我,这样勉强自己。”
不勉强啊!
萧慕寻恨不得暗戳戳对易峥使坏,好为萧淼和萧卿雪报仇!
可谢辞怎么都不肯让他动手了,萧慕寻只得站在一旁看着。
交给谢辞之后,萧慕寻才发现自己的手段多嫩。谢辞控制着炼神盏,里面冰火交加,让易峥无比痛苦。
末了,还要一句:“我母亲的事,把你知道的出来。”
萧慕寻心道,这审问过程,不是先逼问后动刑吗?想起易峥做的恶心事,谢辞交换了顺序,反倒让他拍手称快。
真是出了口恶气!
易峥压抑着痛苦,仿佛被谢辞折磨得怕狠了:“你想知道什么?”
谢辞平静的问:“我母亲为何会回青炎宗?”
易峥怕了,语气虚弱:“我、我不清楚,只知道嵇家发现她之后,也曾逼她委身于我。”
“那她是怎么死的?”
易峥没有答话,因为他知道,出真相之后,会被折磨得更惨。
他如今只想转移注意,让谢辞去恨嵇家,这样就没时间对付他了。
可不用易峥他也知道,青炎宗的功法,他母亲又是炉鼎之资,乃是被采补至死。
“别以为你不我就猜不到?”
他心头怒气横生,恨不得将易峥千刀万剐。
谢辞朝里面注入了更多的灵气,以灵气化为比头发丝还细的针,肉眼几乎不可见,齐齐朝炼神盏里刺去。
易峥哀嚎了起来,声音无比虚弱:“你杀了我吧,一刀了结!”
“呵,你做了那么多事,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易峥只得求饶,完全不顾尊严,谁能想到他竟有这样凄惨的时候?
易峥:“辞儿,看在我庇护了你几年,求求你杀了我吧。”
他越是这么,越让谢辞觉得恶心:“庇护了我几年?你也好意思出口!”
易峥痛苦的哀嚎了起来,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我曾护过你,萧慕寻也护过你,为何你就不肯给我一个了断。”
以前易峥庇护着他,谢辞便将他当做敬爱的师长,谁也不许诋毁。
而如今,尝过了真正的温暖和真诚,再回想易峥的虚假关爱,只觉得好似尝到了腐烂的果子,令人无比恶心。
“就凭你,也配同他比?”谢辞的语气发狠,“你连他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易峥拼尽了全力,想冲出炼神盏,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刚有这个反应,炼神盏便把他拉扯到更里面的地方。
萧慕寻冷眼道:“忘记了,萧家所制的炼神盏,反击越大,受的折磨也越多。”
易峥的神识片片碎裂,最终消失得半点不剩。
谢辞始终没有话,眼眶赤红,紧紧捏着手里的炼神盏,脸上的表情颇为扭曲,那样子像是行走在雪山的孤狼那般。
萧慕寻走到他身边:“够了,易峥已经死了,别再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谢辞笑得难看,“难道你没看到,是我在折磨他。”
萧慕寻摇头:“你问出越多,只会对你造成越多的伤害,还要查下去吗?”
谢辞紧抿着唇:“查。”
萧慕寻分毫不意外谢辞的回答:“好,我陪你。”
谢辞表情微微松动,走到萧慕寻面前,心翼翼的抱住了他。
萧慕寻微怔:“谢辞?”
“就一会儿。”
他无比庆幸萧慕寻陪在他身边。
萧慕寻笑道:“你以前还教训过我,别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
谢辞几乎要深陷进去,语气微颤:“你不是外人,而且,我只在你面前露出软弱。”
萧慕寻细想了下,谢辞的确在外人面前凶狠极了。
在外人面前像狼,在他面前嘛……
萧慕寻仔细想了许久,像是被彻底驯养,露出肚皮,任由他抚摸的动物。
越是这么想,萧慕寻便越想发笑,甚至还一下下的轻拍着谢辞的背:“这样好受点儿没有?”
谢辞的伤心逐渐消散,鼻尖萦绕着萧慕寻的气息。
他脸颊微红,连手心都开始出汗,很想一直这样抱着他。
“……嗯。”
萧慕寻轻笑:“怎么像个孩子?”
谢辞听完了萧慕寻的话,那旖旎的情绪也为之收敛。
他放开了萧慕寻,同他对视:“你把我当……孩子对待?”
萧慕寻平日可不是这样,只是被自己的脑补萌住,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谁的?我有吗?”
两人方才便站在床边谈话,谢辞眼眸微沉,瞬间便将萧慕寻压在床上。
红色的帷帐也不慎落下,如隔了天光烟霭般。
他撩开萧慕寻鬓间的青丝,在他耳旁轻声道:“你比我还几月,看清楚,我是个男人。”
这气息全都萦绕在他耳旁,仿佛虫般,钻得他极痒。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气息烫到,萧慕寻的耳朵忽然间红了起来,怔怔的注视着谢辞。
谢辞那隐藏许久的话,如今终于辗转出口:“我可能对你……”
萧慕寻方才心跳狂乱,听了谢辞的话,这才松了心:“还可能?逗我玩也不知道把话好听点。你上次不是否定喜欢我吗?”
谢辞拧紧了眉:“我何时过?”
“便是在客栈的晚上。”
谢辞紧咬着牙关,手指捏得作响。
他要杀了那个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