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的眼中溢满怒火, 他苍白的脸庞上出现了情绪激动之下不正常的红晕。

    顾修衍那双桃花眼瞥了一眼宁予。

    这淡然的态度瞬间把宁予的怒火推到最大值，他上身越过桌子, 拎起了顾修衍的领子。

    顾修衍的上半身被逮起来，宁予狠狠地看着他。

    顾修衍清润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哀乐：“放开。”

    宁予：“你凭什么玩弄她？！凭什么！你们富家子弟就可以不把人当人吗？！她就是被你害死的！！”

    苏慕枝远远地看见了, 心扑通扑通跳地地跑过去, 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虚弱的宁予。

    以宁予现在的力气, 他原本想靠近顾修衍都做不到, 但顾修衍没有对他做什么。

    苏慕枝气得掉眼泪, “你疯了呀！”

    顾修衍转头，一看苏慕枝红着眼眶的样子，立刻将她揽怀里, 低头安慰她，“枝枝不怕, 哥哥和宁先生有事情要谈。”

    苏慕枝依旧愤愤地盯着被她推开倒退几步的宁予：“谈事情他干嘛揪你领子！”

    顾修衍不断低声安慰着苏慕枝，一遍一遍轻轻拍着她的背。

    “哥哥了, 没事的，宁先生情绪比较激动，他还生着病呢, 不能对我怎么样，对不对？”

    顾修衍把炸毛狮子一样的苏慕枝身体转过来, 两人面对面，仔细一给她擦掉眼泪。

    声地哄着她。

    “去吧，哥哥没事的。”

    苏慕枝不去，倔着。

    顾修衍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她额前的散发, “枝枝乖，哥哥没事儿。”

    苏慕枝快要糟心死了。

    一方面担心两人聊天聊出什么察觉来，另一方面又想捶死宁予。

    那时候宁予常常去她工的店里吃东西，除了系统安排的那一次半途而废的约会，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了。

    宁予哪里弄出来这么情真意切的样子来让顾修衍误会。

    他这个样子，肯定会让顾修衍以为宁予是她男朋友！

    哦等等……

    苏慕枝后知后觉地看着目色沉静的顾修衍如玉雕般的侧脸，和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

    顾修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该不会以为她和宁予心意相通吧……！

    苏慕枝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吧台边，酒保哥长得有点帅气，他笑着拍拍苏慕枝的肩膀，“你这个同学，那么担心你哥哥干嘛？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个，真的起来，一五都绰绰有余。”

    苏慕枝飞眼刀。

    酒保哥耸耸肩，“好好好，不会起来不会起来，行了吧？”

    苏慕枝时刻关注着那边的事情，算一有不对就冲过去。

    该死的宁予……

    宁予重新坐回位置上，一大杯咖啡全部灌了下去。

    宁予看着刚才那么维护顾修衍的苏慕枝，很奇怪地心头涌上来一股很不是滋味的感觉。

    明明这个少年和他没什么关系，却让他体会到了当初苏月被带走时那种无力和失落的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约到苏月。

    宁予没有骗苏慕枝，他是真的觉得她很像苏月。

    能不像嘛……这就是一个人。

    宁予失忆之后，反而感官比平时要灵敏，只是再灵敏，他也不会确认这件事情。

    就像当初顾修衍喝醉那次，他也把苏慕枝认成了姐姐。

    当人失去平日里赖以理智判断的依据是，反而能够凭着最深处的感觉找到答案。

    但顾修衍本能地排斥那件事情。

    那一次强吻苏慕枝，对顾修衍而言，是纯粹的“酒后乱性”。

    而且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苏慕枝开始产生保一样的感觉的。

    顾修衍本能排斥所有和苏月有关系的事情和东西。

    宁予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了再去拎着顾修衍领子的勇气了。

    顾修衍淡淡地叙述，举手投足的矜持优雅让宁予碍眼。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这两年的时间，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有了新女友？

    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在乎她。”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因为她的死走不出去，心里障碍严重到看么久心理医生。

    苏月，你的情人也不过如此。

    宁予被问得愣住了。

    “我……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而且你的身份肯定很高。我根本没有接触你的机会。”

    对，一定是这样。

    否则他不会不为月出头的。

    顾修衍随手从架子边的架子上冲出来一本杂志。

    扔到了宁予面前。

    宁予：“这是什么？”

    顾修衍：“你你找不到我。”

    长相俊美清雅又冷漠的豪门贵子，是众多少女偶像方言的理想型。

    娱乐报纸上常常能看见顾修衍的名字。

    宁予随便一翻就看见了。

    “你……你是那个首富顾家的……”

    宁予的脸色苍白了。

    他的记忆中，只记得苏月在中途，被一个长相极为好看的少年拉上了一辆非常贵的豪车。

    但他没想到，竟然是顾家。

    顾家……那样的庞然大物。

    顾修衍眼中，划过叹息。

    却独独没有嫉恨。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放下，始终耿耿于怀姐姐宁可选择这个男人也不要他。

    但他其实早就放下了。

    在枝枝出现的时候就放下了。

    是枝枝的出现，救了他。

    斯人已逝，多无益。

    顾修衍：“如果你想要找过来，你随时都可以。但这两年来，我们并没有见过面。

    你是她爱的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如果这是你今天要找我的目的，这就是答案。”

    宁予痛苦地低下头，很长时间没有话。

    “她是……怎么死的？”

    顾修衍：“坐在沙发上，突然之间没了呼吸。法医也检查不出任何致死原因。”

    宁予：“什么？这算什么死法……”

    咖啡厅里忽然传过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高跟鞋声音。

    是宁予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一脸焦急，找到宁予之后，立刻雨过天晴。

    宁予被她从身后搂住，“宁先生，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怎么可以从医院跑掉呢，身体还没有好。”

    顾修衍淡淡地看着宁予。

    宁予顿时感到很尴尬。

    宁予：“姐，你先放开我，我毕竟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也是你女朋友！你别想赖账！”

    最终闹宁予被他女朋友拉走了。

    他女朋友看了一眼顾修衍就脸红了。

    有点太帅了……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拿下他……

    苏慕枝狠狠松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回去要早早睡，太累了。

    顾修衍带着苏慕枝也走了。

    车子没有在往学校的方向开。

    苏慕枝偷偷瞥顾修衍的脸，看起来还好，没有不高兴。

    顾修衍一直能感受到苏慕枝滴溜溜转的眼神，只不过没出来。

    枝枝：“我们现在去哪里？”

    顾修衍：“去我的心理医生那。”

    廖医生的工作室，环境清幽，表面上看，比较像隐藏在巷子里的米其林饭店。

    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门口的护士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么久了，第一次看到顾家公子把别人带到诊疗室来，他都是一个人来的。

    顾修衍把苏慕枝放在了外面的沙发上。顾修衍蹲在苏慕枝脚边。

    “哥哥进去，你坐在这里，困了就睡会儿好吗？”

    苏慕枝乖巧地点点头。

    **

    廖医生趴在窗台上偷看外面的苏慕枝。

    这里的玻璃和车上的一样，外面看不见里面。

    枝枝全然不知有个老头正量她。

    顾修衍：“廖医生，可以了。”

    那廖医生装着咳嗽两声，缓解一下尴尬。

    廖医生：“苏家的少爷，原来是个女娃娃。嘿，真有意思。”

    顾修衍：……

    廖医生：“你对她的亲近，可能比你自己认知的都要多，心理上的亲近。

    你从来不愿意别人和你一起过来，哪怕你的父母。”

    顾修衍：“可能就是人和人的缘分。虽然时间不长，却觉得好像认识很久了。”

    顾修衍后才能从苏慕枝身上充分地，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人和人之间的缘分”。

    两次栽到同一个人手里，这是孽缘。

    廖医生：“聊聊吧，今天去见了那个叫宁予的。”

    顾修衍的两手支撑在大腿上，沉声：“我发现，也许我已经释怀了。

    如果我当初没有强行带走苏月，也许她就不会死。可能已经和宁予在一起了。”

    顾修衍的目光温柔地看着窗外，“和枝枝在一起后，我才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

    我以前阻挡了她的自由，却像狗一样匍匐在她脚边。

    明知道她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却还是不愿意放手。

    就像对那种滋味上瘾了一样。

    在她和宁予之间，我才是那个外人。”

    廖医生有些欣慰顾修衍如今能用这么平和的语调诉他心中的痛楚。

    能出来，证明离释怀就越来越近了。

    而且他身边有了门当户对的苏家慕枝。

    但廖医生有一件事不明白，“可是，在苏月的行为表现中，她应该是个嫌贫爱富的人。

    可为什么在明知你身份的情况下，却对一个普通人至死不渝。

    而且你的容貌更英俊，对她的感情更强烈。

    只要不傻的人，就应该知道，嫁给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步登天。

    顾修衍被问住了。

    廖医生：“这前后的行为，有些对不上。”

    苏慕枝在沙发上睡着了，丝毫不知道她做苏月时，前后矛盾的行为，被人注意到了。

    廖医生：“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刚才宁予苏慕枝像苏月？”

    顾修衍修长的手指揉摁着眉心。

    以前身在那个圈子里，有些事情一直没有注意到。

    现在跳出来才发现，姐姐的行为非常奇怪。

    如今才发现，类似矛盾的地方，其实有很多。

    顾修衍：“是的，他像。应该是随口的。他当时情绪比较激动。”

    廖医生对于顾修衍每一次的诊疗都是有记录的。

    到他的行为微表情细节，大到谈话内容。

    廖医生翻前面的资料，笔敲纸板，“你也发生过。你也把苏慕枝当成过苏月。”

    顾修衍立刻想起来了。

    喝醉酒那次。

    那次枝枝被吓坏了，躲了他好几天。

    顾修衍：“这是我的错。”

    但廖医生作为专业人士，看问题和顾修衍不一样。

    “先不谁的错。

    你和宁予，两个接触过苏月的人，都觉得苏慕枝像，你在喝醉酒光靠感官的情况下，甚至直接把苏慕枝当成了苏月。

    这是巧合吗？”

    廖医生这是问顾修衍，也是问自己。

    失忆刚刚苏醒和喝醉酒，某种意义上来是有相似之处的。

    脑袋都是清空状态的。

    顾修衍沉默了一会儿，“您想什么？”

    廖医生托着下巴，摇头，“我不知道我想什么。只觉得太巧了。

    但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巧合。所有巧合都是因果循环的最终结果。

    是必然。”

    顾修衍失笑，“不是巧合那该怎么解释？难道，是因为苏慕枝就是苏月，所以才会有这种情况？”

    作者有话要：　　开始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