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希自从进了这包厢，也罕见地沉默着。

    龙睿见龙煜长时间没开口, 有些惴惴, 觉得哥哥果然因为这首歌而瞧不起他。江昊看看龙煜的脸色, 也怕他下一秒就要对他发火, 于是故意“嘁”了一声：“我还以为这是你原创呢, 结果不是，那还有什么意思？你敢不敢真的自己写首歌送给我？”

    龙煜这才附和道：“就是。拿别人的歌也好意思送人？有本事自己写一首。”

    “写就写。”龙睿一梗脖子, “别以为我写不出来。哎不对，是词曲都得自己写？还是词曲选一项自己写就行了？”

    “你还词曲都想包了？能耐得你。你能词和曲任选一个写出来就很厉害了。”龙煜也在给他降低难度。。

    “作曲我肯定不会, 写个歌词还行，反正我只负责写，好不好我可不管。”

    “好不好的我也不在乎，但必须是你自己写的，不能找其他人代笔。”江昊表示。

    “这必须的！我是那种弄虚作假的人吗？吧，要我多长时间之内写出来？”

    “五天够了吧？”

    “五天？你干脆让我五个时写出来算了。”

    “好, 那就五个时。”

    “别别别，还是五天吧，大不了我这五天什么也不干, 就琢磨这个了。”

    “五天足够了，人家有些创作歌手或者词作者十分钟就能写一首歌。这样吧, 你要是五天之内能写出来，我就敢在做节目的时候当众唱这首歌。”

    “这可是你自己的啊, 只要我能写出来, 不管好坏, 你都要唱。”

    久未开口的顾明希抓过自己的包，从包里拿了一个礼盒出来递给江昊：“我和龙煜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拆开看看呗！”龙睿接了过去，“我帮你开。”

    一开竟然是两份草拟的合同。

    一份是龙煜传媒签艺人的合同，另一份是一部年代大戏的男一号的合同。

    江昊难以置信地看向龙煜和顾明希。

    “我和明希都觉得你那个经纪公司不够给力，觉得你换一家公司发展前景会更好，正好你跟公司合同也快起到期了，听续约还没谈好，为什么不考虑换一换呢？当然了，这两份合同的决定权在你手里，只要你想签，随时可以签。不着急，你回去慢慢看，慢慢考虑。”

    龙煜话的时候，胳膊环过顾明希的腰再握住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江昊倒是更关心那部年代戏：“我记得上次我们聊到过这部剧，当时不是希希要演男一号吗？怎么……给我了？”

    “拍完这部电影我要先休息一阵儿，所以这部年代剧就接不了了，我们……”顾明希指了指龙煜，“我们可能要出去旅游一圈。”

    “是要结婚吗？”

    “蜜月旅行吗？”

    龙睿和江昊同时两眼放光，同时开口问。

    “不是。”

    “对啊。”

    顾明希和龙煜也是同时回答，只是两人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龙煜扭头紧盯顾明希：“嗯？怎么不是？”

    顾明希有些躲闪地偏了偏头，没有回答。他刚才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如果等拍完戏身体条件还允许的话，他也确实想和龙煜出去转转，但他没有结婚度蜜月的意思。没想到龙煜一口就这么接过去了，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江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一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先开口问道：“睿今天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

    龙睿抢先答道：“我也送不出什么有创意的礼物，就是最俗的吧，送了一盒巧克力。”

    “嗯，不能吃的巧克力。”江昊接过话茬，顺手把那盒巧克力放到桌上，笑嘻嘻地问龙煜和顾明希，“要享用吗？”

    “不是不能吃吗？怎么享用？”顾明希伸手拿了一个巧克力撕开包装纸，脸色变了变，干咳两声又放了回去，笑道，“嗯，留着你们回去慢慢享用吧。”

    看外包装是巧克力，其实是避***孕***套。

    龙煜也没吭声，只是看着龙睿笑，龙睿看他这笑容，心里有点发毛：“你看我干什么？我也是跟你学的。准你给嫂子送什么情*趣*nei*裤，还一订就订两万条，穿一辈子都够了，怎么就不许我送给避**孕**套了？”

    龙煜其实是想问龙睿他俩到底谁上谁下，此前他问过他很多次他都顾左右而言他。但话还没问出口，就明显感到半搂在怀中的顾明希身体一僵，他猛地意识到刚才龙睿的“两万条穿一辈子”可能刺激到他了，又温柔地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顾明希使了使劲，想从龙煜的怀里挣脱出来，但龙煜并没算松手，于是他反手将他拉了起来，将他拽到了点歌台前：“怎么都没人点歌啊？我先点几首。下个月有个叫什么电视剧品质盛典的颁奖晚会，要请我唱歌，我点几首我比较拿手的，你们帮我选选，看我到时候唱哪首比较好……”

    **************

    从KTV出来，顾明希一上了车就：“嗓子都唱哑了，都不想话了，我休息一会儿，到家叫我。”

    “嗯，先喝点儿热水，睡一会儿吧。”龙煜将开杯盖的杯子递到他嘴边。

    顾明希喝完水，顺势凑过去将温热的唇覆在龙煜脸颊上，又很快松开，退回去坐好，开始闭目养神。

    龙煜在心里暗自叹着气。顾明希这嗓子不是唱哑的，是吼哑的。上次从秦向上那里知道他喜欢唱歌，他就时不时带他去KTV吼两嗓子。顾明希是麦霸没错，但他平常点的都是适合自己唱的，或者是他超级喜欢的，也不至于真的从头到尾霸着麦克风不撒手。但今天，除了刚开始点了几首歌，是真的为了登台演唱做准备之外，后面点的全是《死了都要爱》、《离歌》这一类需要吼的歌，还一吼就停不下来。

    他太需要发泄了，龙煜也需要，所以即便龙煜不爱唱歌，也陪着他大喊大叫乱唱了一气。

    到家后顾明希先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将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

    等龙煜洗完澡出来，原本已经躺在床上的顾明希一掀被子就下了床，站到他面前将浴袍带子解开，直截了当地问：“想不想要？”

    他穿的是龙煜送给他的情*趣*nei*裤！怪不得前一天他从医院一回来，就让他去温泉中心将那365条都拿回家了，并且抽出其中一部分，扔进内衣专用的那个洗衣机里洗了洗。

    龙煜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全身的血液唰地都在往同一个地方狂奔。

    他很快回过神来，上前将他搂住：“暖气虽然很热，但你这样还是会感冒的，赶紧把睡袍穿好，别冻着了。”

    “运动运动就不冷了。”

    龙煜何尝不想运动运动？尤其是头一次这么主动的顾美人儿穿成这样站他面前，他完全把持不住啊。

    可他担心他的身体。这种时候还要在他身上做运动，他能不能受得了？

    这次却是顾明希坚持要做，前所未有的坚持。

    最终龙煜还是心翼翼地跟他运动了一番，却不知道趴在床上的顾明希已经泪湿了枕巾。

    他这次又主动又坚决，只是想趁着身体还没有迅速衰败下去的时候，再尽力多满足龙煜几次。

    这样的运动，或许真的是做一次少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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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疗后两周去医院复查，确实如他们猜测的，结肠的肿瘤不仅没有缩，反而还在变大。

    白主任也是暗暗心惊，最好的化疗药用到他身上竟然毫无效果，那接下来的治疗，就完全是要碰运气了。

    “那我们……是换药化疗？还是继续这个药再用一疗程看看？”他也在征求龙煜的意见。

    但龙煜只是盯着检查结果出神，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直到白主任连咳好几声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如梦初醒：“换药吧，继续用这个药只会更加延误治疗。可是，如果换药化疗还是无效呢？”

    “你不是……也在结合中医给他治疗吗？”

    这句话无疑已经给出了答案，龙煜抬起失神的眼看了白主任半晌，“好，我知道了。那我拜托您的事儿……”

    “我和学生们都在查都在听，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谢……”

    新的化疗药或许依然不见效，顾明希在新的化疗周期身体越来越虚，食欲越来越差，拍戏多拍几分钟就会很累很疲倦，吃饭根本吃不了多少，勉强吃一些就会胃胀腹胀，总会偷偷再去卫生间吐掉。

    龙煜宁愿这些只是化疗药物的反应，而不是病情继续恶化的表现。

    他也在给他用中药，煎好的中药他一次喝不下，他会用瓶子给他分装好，让他时不时喝一点。

    但喝药依然和吃饭一样，稍微多喝一点儿就胀得不行，又得悉数吐出。

    口服不行，他就将中药包敷在了他肚子上。

    过去他完全不相信这些外敷药可以治内脏的病症，现在也不得不试试了。

    但顾明希每次出现在片场的时候，还是能全身心投入工作。倦容和疲态肯定是有的，但大家都以为他是又导又演太累了导致的。

    江昊也不止一次跟他：“我觉得你瘦了好多啊，抱着你那骨头都硌得我疼，看你这样，我这辈子绝对不要自编自导自演。”这几天在拍钟禹墨离婚后苗宇不停纠缠他的戏，他俩的肢体接触不少。

    “所以啊，想减肥，你就编剧导演主演一起干吧。”

    腹痛发作得也越来越频繁，从之前的三五天一次，到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的口服药片早就不管用了，已经换成了杜冷丁的针剂。

    肚子上的肿瘤已经能摸到bao*块，时常胸闷，胃里也经常发堵，有时半梦半醒间也知道龙煜搂着他在悄声哭泣，但他自己反而不敢哭。

    他倒不担心会有头发掉光的那一天，因为他每次化疗都不会掉头发，他也不怕会瘦到脱相没有人样，反正再难看龙煜也会爱他，但他担心自己会因为病痛导致脾气越来越暴躁，更怕龙煜会一天比一天难过，所以趁着现在还没有完全倒下，他自己得更坚强一些。

    又到了化疗后两周需要复查的时候，这次的结果更像是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结肠的肿瘤几乎快要将那段肠子堵满，肿瘤不仅没有远离血管，反而连得更加紧密。

    再不情愿，白主任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手术的条件。现在只能做二选一的选择题，要么再换另一种药继续化疗，要么放弃化疗。

    但化疗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现在顾明希的身体条件也不太允许他继续下去，可放弃化疗，似乎又意味着等死。

    龙煜犹豫了。

    顾明希在此时推开了白主任办公室的门，跟白主任和裴湛湛颔首了个招呼，径直走向龙煜，搂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我们回家吧。”

    龙煜猛地一僵。

    顾明希将他搂得很紧，语气很温柔：“回家吧。我那部戏还有几天就拍完了，然后我们……如果你不嫌我这副身体是累赘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好好旅游旅游……”

    龙煜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滴落在他肩上：“好，回家，然后去旅游。”

    话是这么，但龙煜并不死心。他依然还在到处听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专家，敢做而且能够胜任这样的手术。

    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不停地查资料，不停地电话接电话，也因此，他反而不能像之前那样，天天守在片场看着顾明希。

    几天后，似乎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他在国外的一位朋友的医生朋友查到了一篇最新发表的论文，作者是加拿大的一位胃肠外科专家，内容是他通过几例复杂大手术得出的经验。

    其中两个病例，跟顾明希的情况很相似，都是结肠癌局部晚期，肿瘤临近血管，化疗无效，却最终手术成功过的例子。

    与此同时，白主任和裴湛湛也发现了这篇论文。

    他们也是大喜过望。

    这种病例，别有两例成功的，哪怕只有一例，也足以让龙煜当即飞到加拿大去。

    这天正好是顾明希要去参加那个什么电视剧品质盛典颁奖礼的日子，也是他要第一次在台上唱歌的日子。

    虽然龙煜很想留下来听他唱歌，但显然，还是他的命比他的歌重要得多。

    龙煜的航班本是晚上八点起飞，但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却接到电话告知航班延误，起飞时间改成十点多。

    看看时间，还能去参加颁奖典礼，没准儿还能听到顾明希唱歌，于是又让司机掉头，去了颁奖礼现场。

    到那儿颁奖礼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他也不便大摇大摆去第一排正中找自己的座位，只是站在侧门门口安静地看着。

    座位靠门的明星看到他，忙不迭地给他让座，他连连推辞，对方却执意要让，最终还是工作人员找来一张椅子给了龙煜，那明星才又扭扭捏捏地坐下。

    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顾明希的节目，他找主办方问了问，得知再颁三个奖项就能轮到他唱歌了。

    龙煜看了看表，也许能听完他唱歌，也许只能听一半就该走了。

    主办方负责人赶紧表态：“您赶时间是吧？要不我去调整一下？把顾老师的节目往前排？”

    “不用了。”

    终于等到了顾明希，他选了尚雯婕的一首《画出我世界》。

    这并不是最开始的选择。他本来算唱陈奕迅的《愚人快乐》，但其中那句“我们爱着爱着爱着爱着的人走了”让龙煜对这首歌投了最坚决的反对票，死活不让他唱。

    可这首《画出我世界》，第一句就让龙煜泪目了。

    “谁非要传世，才赴生死/我只活这一世，拼个有意思/梦如火里取花刀口吟诗/未尝过痛怎见美/泼墨见山水，梵花开凄美/就算我卑微，也有资格沉醉/梦是我的原罪，画的我的世界/却偏偏要享受，这幻觉/爱过，梦过，我只想这么活/经过，都经过，唱我一路高歌/就算摔落我曾触碰云朵，痛过，自我挣脱……”

    龙煜的眼泪扑簌而下，他也不想在这种场合流泪，可就是忍不住，他还没来得及擦眼泪，后面的歌词却让他眼泪越发汹涌。

    “就算离场也要留下回响，就算受伤是生命的嘉奖，摔不碎我只会让我更强，伤口，漂亮漂亮……”

    实在听不下去了，龙煜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起身离开了现场。

    司机给他开了车门，自己正要坐进驾驶座，龙煜挥挥手：“你先在外面抽根烟，或者走走，五分钟以后再上车。”

    司机先在车外点了一根烟，还没抽几口就听见车里传来隐约的呜咽声。

    司机吓一跳，这车的隔音效果这么好，他家老总得哭得多伤心才让他隔着车窗都能听到？

    难怪他刚才让他走走，他怎么还这么迟钝就在车旁站着呢？

    他叼着烟走开了，溜达了五分钟才回来。

    再上车的时候，龙煜已经表情平淡：“快走吧，怕来不及了。”

    到了机场，坐在贵宾休息室，他忍不住又摸出手机搜顾明希刚才唱歌的视频，看到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弹幕：

    “哇啊啊啊啊开口跪啊，怎么能这么好听？”

    “不行了不行了，耳朵已经怀孕了……”

    “才知道希希唱歌也唱得这么好。”

    “我希太全能！！！！”

    “讲道理，其实这首歌希希发挥并不是很好，仔细听的话气息略微有点不稳，有些地方气也不足，跟专业歌手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但还是好好听，尤其是，他唱得很有感情，超能动人啊，快听哭了的感觉。”

    ……

    又看了一遍又听了一遍，龙煜又泪流满面了一次，给顾明希发了一条微信：“宝贝儿我爱你，等我回来”，然后关掉手机，强行收拾起心情等待航班。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关掉手机后，网上就到处都是他和顾明希疑似分手的新闻，他们已经莫名其妙地“被分手”了。

    被分手的起因是顾明希唱完后在后台发了一条微博：“今天唱的这首《画出我世界》我很喜欢，其实我更喜欢的是粤语版的《阿修罗》，只是实在不敢挑战粤语，只好唱了国语版。可惜今天还是没有发挥好（笑），但我尽力了……”

    这条微博本来没毛病，粉丝们只是见平时很少发微博的爱豆突然更博了都欣喜若狂，评论数和转发数都噌噌疯涨。

    但随后微博流出了一组照片，却让一切都变了味道。

    那组照片拍的是龙煜坐在会场一隅默默流泪的画面，还有他中途起身离开的画面，从画质和角度来看应该不是记者拍的，而是会场工作人员或者场内的观众拍的。

    该网友还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会场第一排正中的两张椅子，一张是顾明希坐的，一张是空着的，椅背上贴着龙煜的名字。

    这两条微博配上的文字分别是：

    “今天颁奖礼龙煜和顾明希的座位本是紧挨着，但龙煜的座位全程空着，本以为他有事没来，结果发现他竟然在进门的角落随便搬了一张椅子坐下。为什么两人要拉开这么大的距离？”

    “顾明希唱歌的时候，龙煜泪流满面，一副特别受伤的表情，还没听完就起身离场了。他俩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