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一天顾明希在片场突发低血糖, 江昊就随身揣了好几块糖。

    顾明希此时真是苦不堪言, 腹中猛然来袭的剧痛刚才差点让他痛呼出声，胃里也开始翻腾，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让自己吐出来，却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块糖, 勉强压下去的呕意顿时又卷土重来。

    不能吐, 一吐就完全坚持不下去了。也不能伸手捂住痛处，一捂就露馅了。

    这部电影眼看着今天就能杀青了, 这么久都挺过来了, 最后时刻他怎么能倒下？

    可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意识也渐渐模糊，他虽然一直竭力在告诉自己不能晕不能倒下，但等他勉强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了。

    他脑子里空白了好几秒才想起到底是怎么回事，猛地坐起来又无力地倒了回去，苦笑着问徐医生和钟蕊：“我是不是……晕了很久了？”

    “没有，也就十来分钟吧。”徐医生看看表，问他，“好些了吗？把你弄进来之后给你了一针吗fei，没那么疼了吧？”

    “好多了。我嘴里的糖呢？不会被我自己吞下去了吧？”

    “你含着糖就晕了, 蕊给你抠出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闭上眼又靠了一会儿, 坐起身来, “好了, 继续拍吧，还有最后三场戏就大功告成了。”

    起身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垃圾筒里的针头和针剂的瓶子，交代了一句：“还是像昨天那样，弄点儿其他垃圾盖住吧。”

    他出了休息室，给了众人一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最近总是低血糖，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来，刚才那场戏重新来一遍吧。”

    那场戏重新来过，下一场是拍钟禹墨的梦境。

    梦中他和苗宇各种亲密。

    江昊准备好了跟他搭对手戏，看看他脸色又还是有些担心：“真没事儿了吗？你这状态还是不太对啊。”

    “我现在什么状态啊？”

    “脸色苍白，人也显得很憔悴。”

    “那不是正好符合角色嘛，离婚后的钟禹墨就应该是这种憔悴样。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了。”

    他俩拍着戏的时候，一旁的蒙策一直在密切观察着顾明希，同时也在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当他看见保洁工正拎着垃圾袋从顾明希的休息室出来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手里的咖啡翻在地，然后一路跑过去叫住了保洁工。

    “阿姨，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不心把咖啡洒到地上了，还得麻烦你拖一下。”

    “好，我先把这袋垃圾扔那边大垃圾桶里去，等一下啊。”

    “能现在去拖一下吗？那边怕有人不心踩着了，弄得到处都黏糊糊的就不好了。我也不知道你拖把放哪儿了，不然我就自己去拖地了。要不你先去拖地？这垃圾我帮你扔。”

    “没事儿，垃圾放这儿我一会儿去扔也可以。”

    “我去吧。”他伸手就接过了保洁工手里的垃圾袋。

    “那谢谢你了啊。”

    “不客气，举手之劳嘛。”

    他将垃圾袋拎到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开翻了翻。

    **************

    龙煜见到了想见的第一个病人，是个年轻女性，恢复得特别好，术后半年怀孕，现在宝宝已经出生两个月了。

    她一边推着宝宝晒太阳，一边跟他聊当时的手术方案和术后注意事项。

    龙煜已经开始憧憬顾明希手术后的美好生活。

    可就在他赶去和第二个病人见面的途中，接到了纳什教授的助手来的电话。

    助手告诉他，纳什教授的手不心受了点伤，指关节韧带受伤，所以短时间之内是不能为顾先生做手术了。

    “这个伤听起来不严重啊，怎么就不能做手术了？”龙煜无法接受这件事。

    “伤确实不重，他也不是不能做手术，但也只能下手，如果是一些难度系数很低的手术，他也可以主刀，但你提到的这个病例，是非常复杂而精细的，他现阶段肯定是做不了了。”

    “那什么时候能做？”

    “现在还难，一个月之后看看情况再吧……”

    龙煜握着手机哭都哭不出来。

    早不伤晚不伤，偏偏这时候受伤了？伤的偏偏还是手！

    那他的明希怎么办？

    本来还想赌一把，现在连赌一次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再去见第二个病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抬眼看了看黑压压的天，颤抖着手想电话订回国的机票。

    可却忘了该拨什么号，好不容易想起来了，通电话了，却完全无法听进去对方在什么。

    他茫然无措地挂断电话，又不停地在拨各种号码，纳什教授的，第二个病人的，订票的，机场的，骆瑞宸的，可要不就是要接通的时候被他自己挂断了，要不就是接通之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还想给顾明希，却在流利地按出那些数字之后，不敢真正拨通。

    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了好久，又失魂落魄地呆坐了很长时间，他终于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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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同学不再会》终于杀青。

    顾明希喊了杀青之后，整个剧组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如释重负之余，他也红了眼圈。

    可算是撑着拍完了，以后还有没有他再拍戏的机会？

    “顾导我们今晚怎么庆祝啊？”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着问他。

    放眼看过去每一张脸都灿烂无比，他倚在墙边冲他们笑：“你们决定吧，想吃大餐我请，想去嗨我买单。经费还有剩，这会儿不用省钱了。”

    大家叽叽喳喳讨论开了。

    已经过了饭点儿，视身材如命的演员们已经吃了盒饭，也不想再来一顿大餐撑着自己，最终还是决定去KTV唱歌。

    顾明希很累，整个人都虚脱了的感觉，实在是不想再跟着他们去KTV，但他刚了半截“你们先去吧，我……”众人就瞪圆了眼睛：

    “你别告诉我们你不去？你都不去我们去嗨还有什么意义？”

    “心婕姐知道我们今天杀青，特意赶回来跟我们一起庆祝，你要是不去真是太扫兴了啊。”

    “知道你最近身体不太好，但我们随身准备了糖了，肯定不会再让你低血糖的。”

    “身体不舒服是因为拍戏压力大，现在拍完了去吼几嗓子，什么不舒服的症状都没有了。”

    “对对对，开心治百病！”

    ……

    “好了好了，我又没我不去，你们一个个的比拍戏的时候情绪还饱满！走吧！”

    他们订了KTV最大的一个包厢，顾明希又额外嘱咐钟蕊悄悄订了另一间位置偏僻的包厢，为的就是中途疼得受不了的时候能有个让他缓一缓的地方。

    一群人在超大包厢里有的拼酒，有的拼歌，他们知道顾导滴酒不沾，并没有敬酒劝酒，但却一个劲儿帮他点歌让他唱。

    他唱了几首就唱不动了，缩到角落的沙发靠着休息了一会儿。

    胸腹间闷胀得难受，肚子也越来越疼。

    他整整一天几乎没吃进去什么东西，竟然还能胀痛难忍，也是无奈。他遮遮掩掩地在自己肚子上使劲按了两把，感觉有明显的便意，便起身算去卫生间试试。

    包厢里本有独立卫生间，但他不想在这里解决问题，还是往门外走去。

    钟蕊紧跟上来，被他挥手赶回去了。

    上个卫生间也得跟着么？

    但他还是太看自己的肚子了。

    要去卫生间得在走廊上拐好几个弯，他才刚过第一个拐角，腹中就猛地一抽搐，让他直接就疼弯了腰。

    他觉得肠子像是一个气得太足的条形气球，随时都可能砰地一声炸了。

    他双手扶墙，脚下竟不敢再挪动半分，一动就觉得肠子真的……要胀爆了。

    身后还有脚步声，他扶在墙上的两只手都不敢腾出来捂着肚子，只能弯着腰痛苦地喘息着，心里已经在后悔没让钟蕊跟来。

    要是她在，起码还能跑回去找徐医生给他一针。

    一针……他猛地想起什么，伸手在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果然，针管、针头和一管吗fei都在。

    这是徐医生放在他口袋里以防万一的，为了不让人看出是什么，还将瓶管上的条撕掉了。

    现在还真能派上用场了。

    再想想现在离卫生间还远，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那儿，反倒是订好的包厢更近，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包厢。

    摔进包厢的沙发里，他终于敢伸手捂住痛处，狠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抖着手将兜里的药和针管摸出来。

    龙煜和徐医生给他止痛针都是在屁股上，但他现在只能往自己胳膊上扎。

    想想两次针间隔的时间好像短了些，他也没敢将一整管全推进去，而是留了一半。

    刚把针管放下，抓过靠垫紧紧抱住，就有人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