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把那封邮件往下拉，对方大体上过问了他今年十月底到明年一月中的时间安排, 以及练习生接戏原则, 行文非常正式, 一看就是大工作室出来的模板化工作邀约。

    只是抄送栏里浩浩荡荡那一排收件人看得人目瞪口呆，许舟粗一看, 冯总监在里面恐怕也只算是个平均水平。管经纪合约的老大、影视资源的老大，还有好几个许舟不认识的, 全都被抄了一遍。

    赵姐在他耳边絮叨着，“不愧是白奇岩啊，这个阵仗第一次见。”

    许舟下意识回头去看陈景锋, 然而对方也是一头雾水，正询问地朝这边看，明显完全不知情。许舟脑子一转, 突然想到什么, 往旁边王导那边看去，果然见王导对他高深莫测地笑。

    许舟捏着手机回去，有些不知所措，“王导……”

    王毅迟笑得一脸慈祥, “演员在导演圈里是要混口碑的，你运气不错，刚好昨天晚上奇岩找我们物色角色，我顺手推了你上镜的那个景锋的MV和昨天的见贤先导镜头给他, 没想到这个老家伙下手倒是快。”

    许舟完全不知道该什么，他感觉自己大脑有点空白。《百妖出行》是商业电影, 流量一定有，个人能不能火要看命。但是《班仙将》不同，白奇岩从好莱坞回国第一力作，能够入选就代表业界认可，层次显然不同。他空白了好一会，才道：“谢谢王导，我……”

    “你别急着谢，奇岩找别人推的角色绝对不会是什么主要人物，而且你不一定稳，好好准备吧，别耽误了拍我这个戏。”

    “一定不会的。”许舟连忙摆手，余光里是男人放在大腿上紧紧攥起来的左手，明显在压抑兴奋。他一低眼，看见陈景锋在桌子底下把丧丧的爪子抬起来，表面毫无波澜、背地无比雀跃地来了个击掌。

    许舟仿佛听见了一人一猫同步发出“耶”的声音。

    这一天拍戏，他都能感觉到周围的人目光明显不同了。几个主角还好，配角们的表现尤其明显。昨天许舟在剧组里收获了不少敬佩的目光，而今天不仅有敬佩，更多的却是羡慕。这个行业里有实力的人并不少，但走运的人才是真的没几个。许舟下了一场戏，正坐在凳子上喝水，何沈然恰巧路过，量了一眼他脸上涔涔的汗，感慨道：“舟果然时来运转了啊。”

    “果然？”

    “倒霉久了早晚会绝地反弹。”何沈然笑，“去年我就过这话，你看，应验了。”

    导演叫何沈然过去对镜头，何沈然答应了一声就走了，许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有种微妙的感觉。

    去年出道考评前整整三个月，他忌一切辛辣油腻重口味的食物，每天清起来去教室练声，上午跟戏剧老师练习台词，然后去舞蹈房把自己撕到晚上十二点甚至后半夜。为了把一段现代舞的柔与力诠释得更好，他甚至在腰上、腿上绑了沙袋去练，本以为出道万无一失，结果在考评前一次练习生舞台彩排上，升降台出问题大幅度向下震颤，正在跳现代舞的许舟重重摔倒，虽然他凭借完美的肌肉爆发力抓住了升降台边缘没有跌落，但却造成了腰肌拉伤，错过了考评，在床上足足休息了一个月。

    何沈然当时确认出道名额的当天晚上就来宿舍看他，给他带了很多水果和点心，拉着他的手，“霉运是有头的，你一根弦不要绷得太紧，吃点好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那时候他虚弱地笑着跟何沈然恭喜，可是却没有吃那些精致可口的点心。这根弦他没法不绷紧，越是一次次失落，就越是更加紧张。他的生活看似平淡无波，但背后早已没有退路。

    “喂！”

    许舟猛然回神，陈景锋站在他面前，已经换掉了戏服，穿着自己的衣服，问道：“你发什么呆呢？”

    “没有。”许舟下意识否认。男人没当回事，道：“我今天没戏了，晚上拍丧丧的镜头，下午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

    陈景锋压低声音，“我那个朋友来。”

    许舟只愣了半秒就反应过来他的是谁，上次那个极似吸血鬼的男人，所谓的对“活灵物”很有研究的家伙。

    “好。”许舟下意识把丧丧抱起来，家伙睡得正香，爪子伸开扒住许舟的肩膀，像个撒娇的孩子。

    他掂了掂丧丧的肚子，前两天少吃多动和昨天拉肚好像对这家伙没什么影响，沉甸甸的肚子上全是肉，甚至有越来越胖的架势。

    陈景锋在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丧丧爪子好利索了吗？”

    丧丧爪子上的伤早应该好了，但不知为何一直留了一条的裂纹。许舟捏着猫爪子到眼前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了？”男人凑过来。

    “肉垫上的裂口好像……”许舟顿了顿，瞪大眼睛再三确认，“比之前又大了一点？”

    “不会吧。”陈景锋下意识把猫的爪子拿过来对光看了看，果然，之前大概只有两三毫米的裂口现在有半厘米多，而且似乎比之前深了，隐隐有点血丝。

    许舟使劲回忆，“前天晚上你洗澡我在外面无聊时还看见了，好好的，昨天发生了什么？”

    男人想了想，撇了下嘴，“你冲进草丛里拉肚子……不会是又踩到哪了吧。”

    许舟闻言静默。猫也太娇贵了，可他昨天明明没觉得疼。

    “可怜的，以后不能再惯着它了，含牛奶的东西一概不给。”

    许舟没吭声，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虽然丧丧每天都在睡觉，但他总觉得今天丧丧格外不对劲。他下意识把猫搂紧了，胸膛贴着胸膛，感受着家伙扑通扑通的心跳，仿佛能安心点。

    陈景锋约人的地方就在剧组附近，这次他和许舟等了有半个多时才把那人等来。男子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身的沙土，风尘仆仆的，陈景锋看了不由得皱眉，“你跑哪去了？”

    “几个朋友喊我去西非采风，前脚回来后脚就被你叫来了。”

    “采到什么了？”陈景锋随口问道。

    “什么也没有，谁能像你这么好命，莫名其妙得到一只埃及灵猫，啧……”男子着自然而然回过头看向许舟怀里睡着的丧丧，完全偶然地，丧丧那只后脚刚好朝外支着，男子目光扫过，瞬间严肃了下来。

    许舟心一沉，“怎么了？”

    “你们把这猫怎么了？”

    “我们？”陈景锋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男子指着丧丧的脚，“埃及灵猫猫爪系猫魂，虽然肉垫柔软娇贵，但寻常伤很快便可愈合。能够留下裂口的不是脚伤，是魂伤。”

    “魂伤？”许舟惊叫出声，转瞬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怀里的猫似乎醒了一下，蔫巴巴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

    像是上次在剧组里，他站在高台上大喊一声，猫也是这样看了他一眼才安心睡，只是上次丧丧是一个灵活扭身起来的，明显比这次活跃不少。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舟紧皱眉头，黑眸尽显焦急。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子，迫切要一个答案。

    “这话就长了。”那个男子顿了顿，瞟着呼呼睡的丧丧道：“埃及是猫族的起源，曾诞生过很多传中的灵猫神猫，但大多止于传，只有我们这些活灵物研究者信其有，大众多半将其视为传，听一个乐子。而我们即便信其有，因其过于强大而有悖天道，天道不容，早早便已消亡，故而我们也无法证实其存在。”

    “但是，灵猫不同。”

    “自中世纪，欧洲的一群傻子传言黑猫是女巫的宠物，因此欧洲大陆恐猫，尤其是带有黑色的猫，一律被屠戮。猫族根基受损，埋葬在埃及大陆下的最后一缕猫神魂泽觉醒，散落世间福庇了几个后代，成为了今天罕见的灵猫，也就是你手里这只。”

    男子着顿了顿，“所以很多事情便都有了解释。灵猫之灵，是源自猫神的魂泽，因此只灵在魂，与肉身无关。正因如此，你这只看起来像个血统不怎么纯正的美短，其实也就真的只是只血统不纯的美短。灵猫除了比同辈强壮一点、胖一点之外，通常看不出来什么区别，只有猫爪，娇贵而又强大的猫爪是其猫魂唯一的联系。”

    许舟听得震撼，整个人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陈景锋问道：“所以，灵猫为何强大？”

    “其实也不是强大吧。”男子支着下巴想了想，不确定道：“有太多传，但都只是活灵物研究者们的自我高/潮，神的事情凡人没法全知，更何况我也不知道神的一缕魂泽到底有多强大。哦，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灵猫本身是祥瑞，天大的祥瑞。你想啊，世间猫咪千千万，一缕神的魂泽随机砸中了几只，那是什么概率？”

    许舟无心纠结这个概率问题，他轻轻捧着丧丧的爪子，焦急问道：“所以魂伤是什么？”

    “相传天道谴猫神时除了降雷之外还用了一种相克的植物，这种植物可以杀死神猫的魂息，叫合雾。”

    “合雾？”

    “就是今天的卷莲。卷莲的根是灵猫族的必杀器，人类觉得无色无味，但猫嗅到体内会出现认知削弱，属于杀猫于无形。也就是，你这个高贵的家伙如果长时间接触卷莲根，不知不觉地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猫，完全忘记自己的与众不同。爪伤即魂伤，爪子血肉模糊之时，就是猫神的魂泽即将魂飞魄散之际。卷莲的根如果被食用也会对猫魂造成一定损伤，而且猫本身也消化不了那东西，多半会出问题。”

    男子一边着，表情突然严肃下来，凝视着许舟，缓缓道：“很多研究活灵物但是心思不纯的人，谁得到了灵猫，谁就得到了神赐的祥瑞。但灵猫高冷，不屑与人为伍，所以会有人用卷莲根使其放下警惕，每天浑浑噩噩地跟在自己身边，妄想终有一日彻底让其臣服。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样试了。”

    许舟立刻摇头，“当然不会。”他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丧丧，“我不会伤害它。”

    他下意识想起初见时，丧丧爪子血肉模糊，那时候他还以为是有人虐猫或者踩进了碎玻璃堆里，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如果爪伤即魂伤，那个时候，家伙恐怕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许舟把猫抱得更紧了，“灵猫受了魂伤怎么办？”

    “续魂。”

    “如何续？”

    那个男子笑了，他带着一抹好玩的神色量着对面那对清澈而流露出焦急的瞳仁，轻声道：“传是，杀人。”

    “什么？”陈景锋难以置信地口吻。

    男子幽幽开口，“你要想，猫神的庇佑可不是单单为了造福几个可怜，神的魂泽之所以重现世间，本就是不满于人们对后辈的屠戮。它存在的本意就是报复，只是现在世间太平了，人人都爱猫，所以这个使命不复存在了。不过虽然使命不在，本领还是在的。”

    男子喃喃道：“杀人后，用人身养猫魂，神的心意可是很难揣度啊，啧啧。”

    回去的路上，陈景锋整个人都有些发木，过了好久，他低声对许舟道：“我们必须要想办法，不能再让丧丧跟你互穿下去了，这是在熬你的命！”

    然而许舟的声音却十分平静，黑眸波澜无惊地瞟了一眼男人，“丧丧不会伤害我的。”

    “为什么？”

    “那个人，杀人后，以人身养猫魂。是杀人后。”许舟轻声道：“我和丧丧互穿到现在，我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受到任何消损，而且按照他的法，如果丧丧真的要用我的命来养魂，就不会和我昼夜交替了。”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家伙，并不忍心伤害我。”许舟着轻轻把猫托起来，放在眼前。丧丧仿佛察觉到一般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许舟下意识把头靠近，用嘴唇轻轻地蹭了蹭猫头上的毛。

    “我很庆幸那天救了他。那人爪子血肉模糊之时就是神魂魂飞魄散之际，好险。”

    陈景锋默然无语，他看着许舟轻轻用脸颊蹭着猫。一个恍惚，竟觉得这一人一猫惊人地相像。

    “我知道是谁伤害丧丧了。”许舟亲昵过后把猫重新心翼翼抱回怀里，用平静的口吻道：“丧丧两次拉肚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上一次是在《崽崽的友谊》节目组，这次是在《百妖出行》剧组，除了你我，还有谁？”

    “何沈然。”

    许舟轻哼了一声，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冰冷，“那晚从门下吹进来的风不是偶然，站在门外的人也是他。我没有反应，是因为走了运刚好夜间身体里是我的灵魂，而第二天白天丧丧刚穿越过去就被你抱去了剧组，一直都没有在房间里长时间呆着。昨天怕也是何沈然趁我们不注意，把卷莲根下给了丧丧。”

    “前辈。”许舟突然停下脚步。

    陈景锋道：“我知道你要什么。今晚，我带你去找他。”

    夜色笼罩，整个酒店里安安静静。陈景锋穿着套黑色的运动服，无声开房门，他的猫蹭在脚边，跟他一起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门铃响，何沈然开门开得很快。他一见陈景锋先是嘴角一挑，然而目光向下又看到了许舟，愣了一下，“前辈今天主动带猫来玩吗？可惜贝贝不在呀。”

    “是吗？”男人淡淡道。

    “对啊，贝贝又不能参演。对了，本来今晚不是要丧丧拍戏的吗，我听您突然跟导演取消了，往后延期，猫怎么啦？”何沈然一边着一边自然而然地弯下腰，像是要把许舟抱起来。然而那只猫眼神冰冷，直勾勾地看着他，愣是把他看得不敢伸手。

    男人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上一次，是贝贝想见丧丧，还是你想见？”

    何沈然身子僵住，过了一会他缓缓站起来，看着陈景锋，“前辈怎么了吗？这是什么意思？”

    陈景锋好整以暇道：“我的猫有话对你。”

    “有话？”何沈然一愣，俊秀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忍俊不禁，“猫能有什么话对我啊？”

    然而陈景锋对他的做戏并不买单，男人低声道：“丧丧，希望你不要再每天晚上站在别人门外，也不要乱动别人宠物的食物和水。妄想得到祥瑞的人，往往招致杀身之祸。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盼你谨记。”

    何沈然眼眸深处一炸，声音沉下来，“前辈，你……”

    陈景锋勾了勾唇角，似是事不关己地道：“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呢，这家伙猫鬼大，就差一张人嘴了。我只是替他传句话，我也听不大懂，你早点休息吧。”

    他着转了个身，许舟冰冷地盯着何沈然，片刻后也转了个身，扬起尾巴蹭着男人走了。

    按照男子的法，受到卷莲根的影响，只怕丧丧到现在都分不清何沈然是敌是友，晕晕乎乎的只觉得那个人眼熟，所以才会在剧组好奇地跟他对视。

    可恨他拿何沈然没法子，这些玄虚之事，无论哪件都做不成扳倒他的证据。

    像是知道许舟在想什么，男人忽然轻声道：“你要发育。”

    什么？

    猫怔了一下，呆呆地抬起头抻着脖子看着男人。男人低下头，弯腰把许舟抱进怀里，摸着他背上光滑的毛，道：“这个圈子里的腥风血雨，很多都是摸不到凭据的。唯有稳步发育，等你能够按脸碾压一个人的时候，你就能报复他了。”

    男人放低声音，摸着许舟的耳朵，“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和丧丧。”

    猫在他怀里蜷缩起身体，咪了一声。

    第二天，剧组里细心的人或多或少都发现了点不对。原本没戏的时候轻易不出现在剧组的许舟就像是屁股底下长了根，一大早就几乎跟陈景锋同时出现在剧组，吃了早饭后就坐在凳子上抱猫发呆，有人过来问，他会很轻描淡写地回一句，“闲着也是闲着，我来观摩前辈们学习一下。”

    然而仔细观察之下就会发现，他并不是来学习的，因为他很少去关注拍摄场地。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轻轻地给猫顺毛，偶尔抬起猫的爪子看一眼。

    爪子上的裂口又收缩了一点，似乎这次受到的影响并不严重，又在恢复了。

    之前那个裂口收缩到两三毫米后一直不痊愈，估计就是魂伤没有最终治愈，又或许是剩下的损耗太，丧丧懒得修复，毕竟这猫有多懒只有他能切身体会。

    许舟估摸着等魂伤治愈了，自己八成也就会停止和丧丧互穿了。他想着，轻轻捏了捏丧丧的耳朵，“别懒洋洋的了，快点好起来啊。”

    路过的吴愣了一下，“丧丧怎么了？”

    许舟淡定道：“拉肚。”

    “呃，还没好啊，都拉瘦了吧。”吴下意识地，完回头看了一眼丧丧，目光落到某猫的肚皮上顿了顿，有些尴尬地瘪了瘪嘴，“也是好事，清肠败火，清肠败火。”

    许舟嗯了一声没话，过了有一会，丧丧醒了。

    今天猫明显比昨天活泼了不少，估计是一宿休养生息缓过来了。它扒着许舟的衣领到他肩膀上，少年的肩膀太纤细，猫站不住，脚刺溜一滑，整只猫像一条毛巾一样，挂在了许舟肩膀上。

    许舟无语，扭过头跟丧丧对视，“刚好就皮。”

    “喵。”猫伸出舌头，舔了舔许舟的衬衫胸口。

    这天晚上许舟在丧丧的身体里做了个梦。梦的前半段是他很时候的经历，上学的时候一群同学把一只黑猫围起来欺负，那只黑猫又丑又不吉利，拿柳条抽它。许舟时候学习好，还是班长，出面制止那群人。那里面有一个男生很霸道，看班长不顺眼很久，提拳就要。可他没想到的是瘦弱的许舟身手十分敏捷，了两分钟发现不过，只好慌慌地跑了。

    许舟救下了那只猫，然而一扭头，那只猫却不见了。他只是依稀记得那猫确实很丑，但丑并不是被欺负的理由，他没当回事，继续上课。

    不过那群坏子有一句话对了，那只猫不吉利，许舟从那以后就天天交霉运，一交就是十几年，头顶非酋两个大字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他在梦里轻轻叹气，还没来得及抒发对陈年旧事的感慨，视角忽然一变，重新回到了猫的身体里，有粉粉的肉垫。

    他一扭头，在街角看见了另一只幼猫。这只猫长得很像丧丧，但是比丧丧还要幼一点。像个布丁，可爱极了。

    一只团子，每天皮的上天入地，不是追蝴蝶就是狗子，整条街的大型野猫肥猫远远闻着它的味就闻风丧胆，屁滚尿流地跑路，而家伙颠颠颠地从街口出现，美滋滋地把人家没来得及带走的玩具抱回家。

    对，它只要玩具，那些被丢下的食物它看都不会看一眼。街上的食物脏且变质，机智高贵的贵族猫是不会受到诱惑的。

    下雨的时候许舟就和那只奶猫一起找个看着顺眼的房檐躲起来，和不那么机智不那么高贵的猫一样，它俩都有点怕水，也怕雷。身体里仿佛有一缕意识在告诉他，雷是天劫，是老天爷发怒，要跑得远远的。

    许舟在梦里跟那只团子一起仰头看着密布的乌云叹气，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屁股挪进屋檐下，突然一阵恍惚，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从身体里薅了出来。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他猛地睁开眼，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漆黑的酒店房间，少年轻且纷乱的喘息声。他一个惊愕，看着自己的手掌。

    凌两点半，他穿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

    许舟心里一哆嗦，突然意识到不好，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撞开房门蹬蹬蹬就往陈景锋的房间跑。一整个走廊都是少年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他啪啪啪地拍着房门，过了五秒钟，一脸懵的男人惺忪着睡眼开门，看见他，懵上加懵。

    “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

    二人同时问道。

    许舟挤进房间把门撞上，一扭头，就见床上的猫冲自己讨好地眯了眯眼睛，舔了舔爪子。

    “这是什么意思，魂伤好了？”陈景锋费解道。

    许舟不声不响地走上前去，猫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很配合地在床上躺倒劈了个叉，后脚伸出来，摇了摇头。

    还没好哦。

    许舟简直无语，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焦心得不行，“那是怎么回事啊，这家伙一脸心大，到底怎么了啊？”

    他语气焦急，猫一个骨碌滚起来，还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告诉他不要着急。

    许舟简直哭笑不得。他正要什么，然而身下的床却仿佛突然动了动，他下意识以为又要穿回去，然而没有，睁开眼，他还是人。

    然而床又动了动。

    “等等。”陈景锋猛地回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一个红色中国结，那个中国结正在中了邪似的左右摇摆，男人沉声道：“是要地震。”

    许舟恍然大悟，看向丧丧，丧丧依旧一脸谄媚，趴在他的腿上又舔又挠。

    “估计是怕酒店疏散人群刷卡进你房间，到时候露馅。”陈景锋一脸看祖宗的表情看着丧丧，“我是服的，自愧不如。”

    两分钟后，酒店走廊里响起了应急警报。虽然只是大概三四级的地震，服务人员还是很尽责地飞快跑到每一个楼层，要求住户临时撤到外面的平地去。

    男人抱着猫，身边一个光着脚的少年。许舟还没来得及回去穿鞋，就被服务员强行塞进了消防楼梯。

    同一层的人也都在这，孙杰回头看了眼，“诶，锋哥，舟，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陈景锋道：“我俩在撸猫来着。”

    “撸猫？”孙杰顿了顿，“凌两点多撸猫？”

    趴在许舟怀里的丧丧闻言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猫眼冷漠，孙杰莫名觉得害怕，连忙转回去，敷衍着了句，“真会玩。”

    许舟四处看了一圈，淡淡道：“沈然呢？怎么不在这？”

    孙杰摇摇头，“不知道啊。”

    许舟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戴天岐身上，却见戴天岐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立刻扭过头，“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

    丧丧：快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