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锋被怀里的奸笑声吓了一跳。

    男人从沉郁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一低头, 猫正咧着嘴发出寻常猫根本发不出的声音, 猫眼睛贼亮贼亮, 闪烁着狡诈的光。

    男人一哆嗦，心口发寒, “你又在想什么呢？”

    许舟一个急刹车，恢复乖巧, 甜甜地冲他咪了一声，转身缩进了被子里。

    ——睡觉啦。

    男人叹了口气，窸窸窣窣地摸进被子, 把它搂在怀里，嘟囔道：“我最近常常在自我怀疑。”

    “喵？”

    “我到底是把个什么东西追到手了啊？”

    猫很优雅地抿嘴，伸出肉爪在男人胸口顺了顺。

    既追之, 则安之。

    ……

    TXW The One 产品线公开宣传那天, 时尚圈炸了半边天。

    许舟爆红了半年，一线影视综艺资源都拿到了，只有时尚圈还在观望。一二线时尚杂志的橄榄枝并不是没有抛过来，而是被陈景锋这个老板统统都挡了回去, 业界内琢磨不透，明明就是个流量，却又拒绝时尚曝光，难道是要走什么骚路线。

    没想到这个骚路线竟然会是TXW。

    代言宣传照一共拍了九组上百张, 第一期宣传只放了主图，图片上的许舟坐在沙发里, 真皮沙发的纹路与脚上那双皮鞋出奇地一致，一个陈旧古韵，一个崭新精致，造出强烈的视觉冲突——就像许舟本人。他不苟言笑，精致冷峻的面部线条在镜头前有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稳重高冷，可那双黑眸深处却又是温柔清亮，摄人心魄。

    这张主宣传照，布景普通，光硬普通，造型？不存在造型。

    但TXW的市场总监执意要选择这张做主图，理由是，这张照片以淡化一切为代价，突出了许舟的眼睛。

    TXW的人很喜欢他的眼睛，觉得这双眼睛里装着The One 产品线宣扬的一切。

    许舟反复点开图片又关掉，看着底下那些暴增的评论。粉丝什么“惊世回眸”，他看得多了都麻木了，也不知道这些是姑娘们的真心话，还是粉丝们惯常吹的那些彩虹屁。

    “确实没有的事，如果有合适的资源我们保持消息相通，好的。”

    阿葛挂掉电话，长吁了一口气，对发呆的许舟道：“TXW这块大肥肉，我几个做经济资源的朋友都被炸晕了，官宣之前，哪有人敢想一个新上位的流量能拿TXW啊。”

    许舟悠悠地把视线移向他，他咽了口吐沫，又道：“他们拷问我在哪搞的渠道，联络人是谁。我是TXW那个年轻的老大主动看上了你，他们不信。”

    许舟依旧没有反应，像是在看他，却又像是在自己发呆。阿葛犹豫了一下，“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人脉是不是太窄了。”

    “不窄了好吧，你认识的都是大人物，可以了。”

    许舟没吭声，阿葛观察着他的表情，又问道：“你不是不喜欢认识太多圈里人吗？改主意了？”

    许舟想了想，“我记得前两天收到一个媒体茶话会的邀请。”

    “对，我还没来得及推。”阿葛着翻出邮箱，“人太杂了，媒体就是要个流量，锋哥，明星蹭曝光，大明星秀时装，没什么意思。”

    “不，我要去。”

    “啊？”

    “常江也去吧？”

    阿葛往下拽了拽名单，点头，“有的。”

    “就这么办吧，帮我答应一下。”

    “好的……你不是不喜欢常江吗？”

    许舟没有回答。

    媒体会比想象中正式，没有陈景锋的那么不入流。许舟穿了一身自己的便服，脚上穿的是TXW赞助的皮鞋，一进去就吸足了视线。

    他站在酒会金碧辉煌的大厅，摄像头随着他的出现一股脑地转过来，周围人也都往这边看，然而他却笑容平静，跟几个跃跃欲试招呼的轻轻低头表示问候，而后遵循着对魂息的感知，穿过人群往宴会厅一角走去。

    常江站在大厅的灯光昏暗处，举着一杯香槟，身边站了一个不久前刚刚合作过戏的女二号。

    看着他径直过来，常江挑了挑眉，低声跟女明星了句什么，把人发走了。

    许舟背后那些目光随着他站稳在常江身旁才挪开，或者，转为暗中观察。

    “你怎么想着主动来找我了？”

    “不可以吗？”

    常江苦笑，“上次节目播出后，带节奏我嫉妒你上位太快而在节目里给你甩脸色看的不计其数，这里面也有你公关团队的贡献吧，公众面前保持距离不是你想要的吗？”

    许舟笑而不语，酒侍路过，递给他一杯红酒，他笑呵呵地举到鼻下闻着。

    常江量他，犹豫着道：“这半年……你变化不。”

    许舟抬眼，“什么？”

    “做了猫神，变化不。”

    许舟嗤了一声，“想我上位后变了张脸就直，拐个弯抹个角，我就听不出来了？”

    常江又被噎住了。

    许舟晃着杯里的酒，并没有喝的意思，压低声音道：“上次你，你已经不是只寻常的臭狐狸了。”

    常江眼睛一亮，下意识靠近一步，却又犹豫，默默退了回去，似乎是想起来了许舟嫌他骚。

    许舟懒洋洋地哼笑一声。

    “您有什么事找我？”

    他用低微的声音道：“我想报复的人，你还记得？”

    周围全都是媒体，常江似乎是怕他做出陈景锋三个字的口型，连忙点了头。

    许舟垂下眼，“我那天在工作室找个机会试了试，猫神的残魂觉醒并不稳定，我拿捏不住他的人魂，想要报复他，很难。”

    常江斟酌了片刻，“你不行的话，你的猫应该可以。之前何沈然出事，难道不是它动的手？”

    许舟轻轻挑了挑唇角，“是的。但猫跟他的关系越来越好了，未必肯帮我。我如果贸然问了，它要是还要跳出来阻止，就更难办了。”

    “这样……”常江作出为难的神色，思考了片刻，而后缓缓道：“拿捏人魂，我也未必行得通，多年前与人融魂成功大概是走了运，而现在，没有把握的事，我可不肯干。”

    许舟点了下头，“我明白。所以我需要你更强，你不是喜欢吞噬狐狸吗，多吃点，吃得厉害一点，好替我做事。”

    许舟这话的太理所当然，常江懵了一阵，才问道：“凭什么？”

    “你不是想要我保你吗？”

    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杯子，“天劫要靠我们灵猫一族承担大半，但其他灵物也会受其损伤。但是通常，我们灵猫一族是可以选择庇护个猫狗的。”

    “什么意思？？”

    许舟轻轻笑了笑，“上一次天劫时丧丧还是只幼得不能更幼的猫，你猜它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常江震住了，“你愿意替我多承受天劫？”

    许舟嗯了一声。

    常江满脸都写着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许舟突然有些心烦似的，把杯子往前一推，“随你考虑吧，如果不是这残魂觉醒太慢，我也不会出这种主意。”

    他着转身就走，脚都迈开了一步又回过头来，“算了，我自己没想明白，你当我没过。”

    常江似乎叫了他一声，许舟却仿佛没听见，没事人一样地迈开脚步走了。

    媒体会上衣香鬓影，他不善社交，但好在人够红，即便不怎么话，身边也围了一圈人。

    有一道注视，似乎穿过人群，一直盯在他身上。

    晚上回到家收到短信，陈景锋突然接到商业活动，要去S市几天，许舟只好一个人抱着猫坐在房间里放空。

    丧丧在他怀里翻着肚皮，一只爪搭在自己的肚皮上蹭蹭，“咪——”

    ——喵有点想珍珠了诶。

    ——自从她被她的主人接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许舟算了算日子，“还真是，过两天带你去串门。”

    猫眼放光，“喵——”

    “丧丧，我跟你个事。”

    “喵？”

    许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计划了。到要用常江去拉天道的仇恨值，某猫冲他谄媚地咪了两声，又到要以报复陈景锋为饵诱导常江吞噬更多同类，丧丧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怎么了？”

    “喵——”

    ——喵觉得只为饵的话太假了，容易被看破。

    许舟一挑眉，“那你什么意思啊？”

    ——喵觉得不如顺手把男人杀了算了，喵给你找个更好的。

    许舟止不住地撇嘴，“我跟你严肃认真的呢。”

    ——是严肃认真的啊，他跟喵以后不敢偷喂喵了，那喵留着他也没什么用，杀了还清净。

    许舟简直无语，轻轻屈起手指在猫屁股上弹了一下，“别胡八道。”

    他正要跟丧丧好好聊聊孝字怎么写，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但他猜到了是谁。

    “喂。”

    “你今天的事，想好了吗？”

    许舟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苦恼，“我再想想，你少来烦我。”

    常江笑了。

    这一次，是放下戒备的笑。

    “我想了想，其实这事我并不赔，灵狐已经不多了，但我总还是能找到它们。不管你想没想好，我权当我们交易达成了，只希望猫神大人言出必行，可不要利用完狐就一脚踢开啊。”

    许舟突然轻声问道：“所以，你当初百般接近示好，究竟是为了什么？”

    常江也收敛了笑意，过了片刻后缓缓道：“你今天下午的法有误。”

    “嗯？”

    “并不是灵猫一族可以选择庇护谁，而是猫神可以。”

    “你的猫当年幼微弱，压根不可能熬过天劫，我以为它早就死了。从我去年第一次见到它，我就知道，猫神为它做了什么。”

    许舟挑眉，“这才是你的目的？”

    常江干笑了两声，“灵狐一族已快被我吞噬殆尽，到那之后，再想有所突破，就要有一段长久的潜心修炼，受不得扰。不久之后的这道天劫必将破我的上位计划，所以，与其猫神大人愿意跟我做这笔交易，不如，我需要猫神大人慷慨帮帮我，而我，能力范围内，愿意为这次帮忙付出任何代价。”

    许舟笑了，半开玩笑地道：“包括生命？”

    “当然，不包括。”

    “好。”

    少年轻轻抚摸着怀里胖乎乎的猫，轻声道：“那就，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

    陈景锋：我又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