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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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猫两人,游走在超市货架之间。两人戴着口罩, 猫也穿了个马甲, 勉强遮掩住自己牛奶花的本质。下巴上贴了个创可贴, 盖住了招牌希特勒痣。

    今晚有大事发生,丧丧要带二位家长出来挑上几件趁手的装备。

    这个时候如果被路人拍到矛盾中心的两人一起带猫逛超市, 那就是大事不妙,所以阿葛特意以剧组活动为由包下了这个超市, 清了场,就只剩下一个收银员等在柜台那里。

    许舟低头用脚拨拨猫肚子,“坐在家里列清单不行吗?非要出来逛?”

    “喵——”

    ——喵要看到这些东西才会有灵感。

    许舟冷笑一声, “那你倒是别往猫罐头那排去啊。”

    猫不吭气了,绷着一个圆咕隆咚的后脑勺给他看,胖得连脖子都没有。

    陈景锋拉着许舟声问道:“猫神残魂彻底觉醒, 你有什么感觉吗?”

    许舟沉吟片刻, “对灵魂有更直白的感受。比如刚才那个售货员姑娘,很纯洁的灵魂,但有些懒和贪,不算大过, 虽然不算滋补,但比较……呃……可口。”

    “……你怎么也跟丧丧用上一样的形容词了。”

    许舟叹口气,“果然是要变成相同视角,才知道家伙其实没有在刻意恶搞。”

    陈景锋认真地问, “想吃吗?”

    许舟把头摇成拨浪鼓,“那只是个比喻。”

    男人起了好奇心, 指着自己,“那我呢?我怎么样?”

    许舟沉默了半天,像是在努力感知,而后道:“就是昨天丧丧的那样,阳刚精纯,除此之外,还有点色。”

    “……”

    许舟诚恳道:“虽然滋补,但我已经补得够够的了,所以对我没什么额外的诱惑力。”

    男人撂下脸子,不愿意再跟他搭话了。猫在前面竖着耳朵听,高兴得喉咙里咕噜咕噜声巨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招来了一架武装直升机在上空盘旋。

    过了好一会,丧丧路过工具货架,直接拐了进去。

    两人也跟着进去。

    猫一路屁颠屁颠,跑到一个货架旁边停下,纵身一跃,跳到第二格,用屁股蹭了蹭。

    被它点到的是工兵铲。

    陈景锋惊讶道:“不是天谴狐狸吗?拿工兵铲干什么,肉搏?”

    “喵——”

    许舟在旁边无聊地解释道:“他让你带着防身。万一天谴迟了或者怎么样,你可以拿这个遮住脸不跟狐狸对视,还能狂砸他的脸,把他拍成血肉模糊。”

    “真要这样,我不就犯法了吗?”

    “喵——”

    许舟,“它那就跟它没有关系了,它不管人类社会的那些法律约束。”

    “……”陈景锋撇下嘴,骂了句没良心,还是挑了把结实趁手的工兵铲扔进了车里。

    丧猪走走停停,指挥着两个大人买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

    给它自己和许舟用来防雷的工地帽,制止狐狸为非作歹的防狼喷雾,野外生存的猫饼干鱼脯……应有尽有,没有一个看起来有什么卵用。许舟跟着逛的都累,正张罗着要走,前面的丧猪突然停在了一个货架前。

    表情有些严肃。

    他走过去,踢踢猫的屁股,“怎么了?”

    “喵——”

    ——喵觉得,该给臭男人买一把匕首。

    “为什么?”许舟撇嘴,“不是都给他买了工兵铲了吗?而且他都了,违法犯罪的事不能干。”

    猫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困惑,“喵——”

    ——喵也不出来原因,就是直觉吧,觉得他应该藏一把在身上。

    为了堵住猫嘴尽快回家,许舟还是挑了一把看起来锋利的匕首丢进车里。猫扭过头严肃地看着陈景锋,“喵——嗷——喵——”

    许舟自动翻译,“他,你的灵魂受天道偏爱,也因此更引起狐狸的嫉妒和仇恨。如果有什么节外生枝,你哪怕自杀,也不要让狐狸融魂,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喵——”

    许舟补充道:“它它是认真的。”

    陈景锋百无聊赖地笑了笑,“行,你俩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丧丧听了明显对男人敷衍了事的态度很不满,吹胡子瞪眼,许舟一把把它捞进怀里,拍拍肚子,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猫含义不明地哼唧了一声,许舟突然想起什么,抓着它有魂伤的一只脚凑到眼前看。

    毛乎乎的肉爪,粉嫩嫩的肉垫平滑而柔软。

    “裂口呢?”许舟低声惊呼。

    “喵——”

    ——还在,但很难察觉了,你可以回去拿放大镜看看。

    “这是什么意思?”

    胖猫很努力地挤咕着眼睛给了他一个wink。

    ——天劫一过,喵就真的成年了哦。

    许舟叹了口气,揉揉猫脑壳,“成年了就长点心吧。”

    晚上十一点,乌云突然开始集中。天边高悬的月亮在顷刻之间不见踪影,暴雨即将来袭,许舟把手伸出窗外,风大得吓人。他随手点开微博上的天气预报片段,主持人字正腔圆地道:“……迎来今年最大蓝色暴雨预警,是近几年春天都未曾发生的强降雨,伴随雷电……”

    客厅传来一通乒乒乓乓的声音,男人正费劲地把丧丧想要带的装备都塞进一个巨大的登山包。许舟站在卧室透过房门远远地看着。陈景锋明摆着没觉得那些东西能派上什么用场,但为了安猫的心,依旧很认真地把它们塞好,还一边跟蹲在旁边的猫唠着嗑。

    即使他听不懂丧丧究竟在什么,一人一猫的对话十分滑稽,但他俩却也乐此不疲。

    “这些都给你带好啦,开心吗?”

    ——还可以吧。

    “喏,你的避雷帽,现在戴吗?”

    ——不,现在戴像个傻子。

    男人哦了一声,把帽子给猫扣上了,托着它的黑线脸看了看,满意地笑道:“看你,满脸都写着高兴。”

    许舟情不自禁地挑起了唇角。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假如他跟陈景锋能有孩子,男人也一定是这么对待孩子的。他无声地走过去,低声道:“准备差不多就出发吧,他把地址发过来了,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多时。”

    “在哪?”

    “凫秃山山顶。”

    “还真是生怕一道雷劈不死你俩啊。”陈景锋冷笑一声,“那地方荒得令人发指,B市周边的每个山头都被旅游开发得差不多了,就只有凫秃山没人碰,又险峻又阴冷,修山路修了十几年,前年终于竣工,但也就没有了后续开发,常年荒在那。”

    丧丧,“喵——”

    ——那敢情好呀,宰了狐狸就扔在那。

    许舟叹口气,按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走吧。”

    临行前,某猫近乎执拗地用牙叼着把那把匕首从登山包里抽了出来,塞给陈景锋,喵喵叫了好一会,非要他贴身携带,毕竟是要用来自杀的东西,要趁手才行。

    许舟听一人一猫闹一样地推来推去,看着车窗外黑压压的云,总觉得心跳得厉害。

    猫神残魂彻底觉醒,他对整个世界的感知都受到了影响。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更加敏锐,风吹草动,善恶贪嗔痴,一切都在感知之中。大概第六感也算作在内,他总觉得,在天劫前夜残魂觉醒并不是一件好事。

    车开到半山腰的时候,常江又发来一条短信。

    ——我到了,你什么理由让陈景锋过来的?

    许舟没什么犹豫,把准备好的辞发给他。

    ——猫神托梦了一个宝藏,我把东西送给他,他帮我解除这次公关危机继续捧红我。

    过了一会,对方回了哈哈两个字过来。

    许舟拨开猫凑过来的脑袋,看着屏幕,犹豫道:“你们他信了吗?”

    陈景锋勾了勾嘴角,“不信也得信。”

    “喵——”

    ——的没错。

    许舟叹口气,“走吧。”

    停好车,外面刚好下起暴雨,仿佛一切都算好了一般。男人撑着一把很大的伞,许舟抱着丧丧走在伞下。风大雨大,雨水被风斜着刮进来,伞也遮不住,没一会两人一猫都湿了个透。天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还好有猫今天挑选的手电筒照亮,勉强能指出路来。

    这一会还没雷。许舟努力把猫往自己风衣怀里塞了塞,叮嘱道:“等会雷不要怕,你是只大猫了,我们两个也会陪着你的。”

    “喵——”猫很乖。

    “要如何才能知道第一道天谴到底会降给谁?”

    “喵——”

    ——根据喵的记忆,天谴承受者会提前有感知。喵记得喵妈当年提前了好几分钟就僵住了,动也动不得,挣命的劲都使出来了才把喵踢开,怕牵带到喵。

    许舟哦了一声,摸摸猫湿漉漉的脑瓜,有些沉重。

    他跟黑猫共情得厉害,丧丧一回忆,他几乎能感同身受,仿佛自己多年前曾感受过那样的僵硬。

    没走几步就到了凫秃山顶,这一路都没有看见常江的车,山顶似乎更黑,许舟走了两步,脚下突然顿了顿。

    “他在?”陈景锋低声确认道。

    “嗯。”许舟微颔首,“就在那。”

    男人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把手电筒照过去,漆黑的雨夜,常江孤身无声地站在雨中,黑发湿透贴在惨白的脸庞上,他没有化妆,眼眶深得令人心寒,人面如同厉鬼,唯有红唇妖异嗜血。

    陈景锋心下了个突,面上却没有半分乱。雨已经大到迷蒙人眼,现在距离丑时还有五分钟,天谴,还未到。

    于是他站住,等常江带着那抹含义不明的诡笑也拧开了手电筒照过来,方才不露破绽地转过身对着许舟。

    雨声大,他便提升吆喝。

    “不是带我来找猫神留下的东西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余光里,常江走近了。

    许舟没吭声,注视他两秒钟,怀里突然一动,丧丧敏捷地跳了下去。

    陈景锋用手电筒追着猫的踪影,余光里却只见大毛球一闪而过。雨水把猫毛湿了贴在身上,在黑夜的掩饰下没有平日里那种胖墩墩的笨重感了,反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迅捷。

    “猫呢?”他声音沉下来,“你喊我来这,到底干什么?”

    常江已经走到了旁边。

    他安静地看了两人片刻,唇角的笑意突然消失不见,冷冰冰的妖异狐瞳注视着许舟。

    “不对吧。”

    许舟平静地抬眼望过去,“哪里不对?”

    常江眯了眯眼,“直觉,哪里都不对。”

    他鼻头突然动了动,看向陈景锋。

    “你身上有灵猫的痕迹,很深。”

    二人俱是一怔。

    常江突然往后退了两步,长眉挑起,眉眼间俱是骇人的厉色,叫道:“抵足而眠,才能在凡人身上留下如此之深的灵猫痕迹。你们根本就没有反目成仇!你们,依旧夜夜睡在一起!”

    时迟那时快,一声足以划破雨幕的凄厉猫叫响彻山间,一道黑影闪过,常江翻身跌倒在雨中,原地翻滚,躲开了丧丧的攻击。

    他在暴雨中邪笑,“你们果然是好的!”

    就在同时,陈景锋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闹钟,天谴的时间到了。

    三人一猫不约而同地抬头向远方天际看着,闪电突然密集,一道接一道出现在天际,一次次点亮世界,映出人面猫面紧张的面庞。

    猫感到恐惧,正下意识要后退,余光里却瞟见常江在做着和它一样的本能的动作。

    这只狐狸,并没有僵硬。

    猫眼一瞪,猛地回头,却见许舟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笔直地站在雨中抬头望着那天际。一道闪电劈下,少年漆深的黑眸中却没有往日灵光,而是陷入一种混沌的呆滞。

    和那年那个雨夜,黑猫如出一辙的眼神。

    “喵嗷——!!!”

    猫叫凄厉,猫仿佛一瞬间忘了密集的闪电和即将下来的雷,疯了一般地一跃而起撞在许舟胸口,它抬起爪子狠狠地往许舟脸上抽,猫爪锋利,许舟下巴和脖子上顿时被划开了几道血口子,他痛得浑身一颤,然而双目依旧死死地注视着天际,如同被鬼附身,动弹不得。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