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腿麻
她没走出多久, 就烫手似的将那块玉给取了下来。如果宁钰谦送她这块玉还有这层含义,那她戴着也实在不怎么合适。
阴雨天的光线不怎么明亮,她将血玉放在手心, 血玉红的愈发深沉, 那颜色好似鲜血, 热烈的灼目。
其实在那日之后,她就没见过宁钰谦了。他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人一样。大概帝王之类的人总是有几分傲气的,被拒绝之后便不会再拉下脸去别人跟前凑了。
她漫无目的的沿着宫道走,不知走到何处,只觉得身边的景象愈发肃穆, 半点人声都听不到。
身后跟着的宫女提醒前面是奉先殿, 未得允许不得擅入。
阮央点了点头便准备往回走, 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 不知不觉,她都在外面晃荡了一个下午了。
隔得老远,她就看到一道青色身影在宫女的扶持下往外走,那人生的眼熟, 阮央眯起眼看了会儿, 认了好久才认出那是原主的死对头,贤妃。
她那日在宁钰谦那里听过的, 贤妃给容妃下毒, 被罚着去抄写平安经。
她不想惹事,也没什么精力去应付后宫里面的事情,转了个身便准备离开。而身后的贤妃显然是早已经看到了她, 她叫住了阮央。
阮央装作没有听到,加快了脚步,脚下的水花四溅,沾湿了裙摆。
她似乎听到贤妃骂了一句什么,可隔得远,也听不清。
看见贤妃,阮央心里有些膈应。宁钰谦是皇帝啊,他身边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常言道帝王心,海底针,他今日喜欢阮央,明日就会去喜欢别人。
这样一想,她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离开的决心。
雨水洗过的宫殿看起来很新,宫殿外种着的百合花过了花期已经凋零,在雨水的摧残下更显得弱不禁风。阮央将伞递给宫女,又在核桃的碎碎念里换了一身干衣裳,这才有心思考虑起自己的事情来。
她坐在床榻上,示意核桃也坐下。
核桃没理她,自顾自的拿着厚厚的巾帕给她擦着头发,语气里满是指责:“娘娘,外头雨下的那样大,您居然就这样跑出去了?!甚至还不让奴婢跟着。要是明日病了起来,您要让奴婢怎么办?”
阮央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直白的告诉她——就是因为你太啰嗦了,吵得人心烦我才出去的。
于是只好随着她的念叨胡乱点头,核桃恨铁不成钢的:“您呀,有时间出去闲逛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去讨好陛下!”
阮央:“……”
“您知不知道,奴婢这些日子听宫里的老人了不少争宠的事情呢!”核桃手上动作未停,弯腰凑近阮央耳边,压低了声音生怕人听见:“贤妃娘娘呀,已经对容妃娘娘出手了!听是二位娘娘一起闲聊,容妃娘娘吃了贤妃娘娘做的糕点,中了毒。还好吃的不多,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不然呀,这宫里面又要少一位娘娘了。”
这事阮央早就知道,不过还是第一次知晓具体情况。只是,这话里的漏洞未免太多了些。按理容妃看起来很精明,这样的女人应该不会轻易让自己中毒什么的。
核桃完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事儿和娘娘您也没什么关系,奴婢已经让专人检查过您的吃食了,都没毒。”
阮央实在很不能理解她语气里的兴奋劲儿是从哪里来的,只好像鹌鹑一样呆呆的嗯了一声。
核桃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将她收拾的清清爽爽。
阮央从她手上接过暖暖的手炉,问:“你可知道淮安王?”她总觉得,这个王爷知道的……似乎特别多,而且和宁钰谦之间的关系也很不简单。
总之是个大人物。
核桃点了点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起身将房门关上,又将屋里的蜡烛逐只点燃,这才在阮央身边坐下。
她面色正经起来,阮央也正襟危坐的等着她讲。在她看来,核桃总能将一堆的事情讲的仅仅有条。
“娘娘……您曾经讨好过这位王爷。”核桃有些犹豫地开口:“那时候王爷还是太子,夫人他定然前途无量。可是王爷似乎很讨厌您,对您从来没个好脸色的。”
阮央点头,又问:“这就是他讨厌我的原因?”可是宁鸿业今天,好像只是想为宁钰谦话而已。
“奴婢不知道,只是淮安王殿下和陛下从是一个母亲抚养的,两人之间曾经传出兄友弟恭的佳话。可是后来,陛下登基,淮安王就变得有些疯癫。”核桃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又声:“淮安王殿下在陛下登基的时候,曾经和周将军一起,带兵围了皇宫,后来这两人之间好像就闹翻了。”
……原来周染浩带兵围皇城是习惯啊。阮央忍不住想,难怪宁钰谦对他没有半分情意。
“不过太后娘娘极宠爱淮安王殿下,甚至——”核桃语气隐有兴奋:“太后娘娘曾经以死相逼,逼着陛下放了淮安王。”
阮央放下手里的暖炉,忽而有些闷闷不乐。原来宁钰谦这么可怜的吗……爹不疼娘不爱,甚至从一起长大的兄弟,都觊觎他的皇位。
不过……这个淮安王,应该是很恨宁钰谦的吧?而且他有太后护着,怎么着都不可能像周染浩一样,死的那么轻巧。
阮央亲昵的摸了摸核桃的脑袋,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第二日她起得很早,天还没亮就拉着核桃给她扮,就连衣裳都选了许久。
宁钰谦送她的衣裳鞋子大多艳丽,甚至有几分俗气,阮央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件蓝色的夏衫,看起来很是朴素。
那日太后看了她许久,不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阮央拿着那件衣裳偏头问核桃:“我穿这件去见太后可以吗?”
核桃一噎,下意识地问:“您要去见太后?”
阮央点点头,她想去见那位淮安王殿下。想让他帮她出宫。不论条件是什么,她都得离开的。
“娘娘……”核桃有些为难,但看阮央还是一副认认真真选衣裳的模样,还是道:“太后娘娘平时不见人的。”
阮央挑选衣裳的手顿住,“不见人?”那她要怎么见淮安王?她只知道那位淮安王时常会去太后宫里坐坐,一坐就是大半天。如果太后不见她,她要怎么和淮安王上话?
核桃肯定的点头:“太后娘娘平日里是真的不见后妃的,谁去了都会被拦住。”
阮央垂下眼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换上了那件衣裳。若是进不去太后宫里,她大可以守在门外。可是这样太显眼,又很容易惹人怀疑。
而且……
她身边其实没有信得过的人。核桃一心只想着将她推到宁钰谦身边,从没考虑过她是否愿意。而苏碧槐则更是不敢去信。
她有些丧气,但还是决定去太后宫里。
她不露面,只等在角落,等淮安王出现了,她就现身。
今日天气独好,昨日下过雨的路面上还有一些积水,有宫人拿着扫帚在洒扫,见了阮央也只是行个礼便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清的皇宫,似乎分外宁静。
阮央出门没让人跟着。这事儿她谁都不敢,更不敢让别人知道。
寿安宫其实有些僻静,阮央寻了个树木茂盛的地方,踩着松软的泥土,任由绣鞋沾上污泥也毫不在意,她躲在树后认认真真的看着寿安宫门前来往的人。
昨日下过的雨水还未滴尽,水珠便顺着树叶往下滴,大滴的雨水滴进她颈子里,冰凉的让她缩紧了脖子。
然而她等了许久,寿安宫门前还是一个人都没出现,来俩往往,统共就那几个太监和宫女。她藏得隐僻,也没人注意到她。
阮央有些分神,站的久了,腿有些麻,便蹲了下来。没多久阳光就射透云层,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在她身上,将树林里的那股凉气驱散了不少。
然而她等啊等,没等来宁鸿业,反而等来了最不想见到的宁钰谦。他身上朝服未褪,头上冠冕上的珠帘随着走动晃荡,显出几分帝王的威仪。
阮央看着他走近,看着他偏过头目光似有若无的停在她所在的角落,他只是看了一瞬,便很快移开视线。
而阮央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下的两团黑色。
……像国宝大熊猫。有些搞笑,也意外的萌。配着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表情,更是让人想去逗逗,想看他炸毛的样子。
她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而结果是,她等了半天,连宁鸿业的影子都没见到。她扶着树准备站起身,然而蹲久了,腿麻了。
稍微一动,腿上就是又痛又痒。
看天色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午时了,胃里饥饿的感觉告诉她——不吃早餐就出门,是真的要不得。她真不该怕核桃吵着要跟上来,就拒绝了她递过来的那一盘又香又甜的糕点。
阮央尝试着动一动,腿刚起来一点,奈何泥土太松软,脚陷进去了。
阮央:……
她奋力的想要起身,奈何腿就是不给力。
眼前光影被遮住,阮央听到一声欠揍的:“喂,阮姐在这里做什么?学母鸡下蛋吗?”
阮央咬牙切齿的抬起头看着笑的幸灾乐祸的宁鸿业。
他叉着腰大大咧咧的隔着草丛看她,嘴角勾着笑,看着狼狈的阮央,问:“阮姐为什么还不起来?”
阮央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已经是带了些恳求意味:“王爷,腿麻了。”
“哦?”宁钰谦双手抱胸,笑得开怀:“这与本王何干?”
阮央手死死地抓着树干,想借力站起来,下一刻,手臂已经被人握住,那人的手很有力,扶着她轻易的就站了起来。
她视线所及之处只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边角绣着金丝线,抬起头,宁钰谦那张黑眼圈浓厚的脸出现在眼前。
阮央没忍住,虽然腿还是麻的,但是已经低下头憋着笑了起来。
……宁钰谦,真的很好笑。
“笑什么?”他问。
阮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钰谦,听到他的话后就有些笑不出来,她尝试着动了动腿……还是麻的。
“咳咳。”宁鸿业掩唇,目光不善的盯着两人。
阮央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解释:“陛下,臣妾腿麻了,麻的心痒,所以就笑了。”她真的没有笑宁钰谦……
他闻言沉默了一会,忽然问:“是抱还是背?”
抱……还是背?阮央听明白了他的话。可是她以为,宁钰谦会直接把她扛起来,就像上次在乾元殿一样,完全不管她的感受,直接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
她当机立断道:“不必了,臣妾自己走。”
她着尝试着动了动腿,没忍住抽了一口气,蹲的久了……是真的会疼啊……!
阮央十分坚强的推开宁钰谦的手,忍着腿上的不适慢慢吞吞地走了起来,步步的,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宁钰谦沉默的看着她。眼底有些受伤,可却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晃晃悠悠的走。
宁鸿业凑到他耳边,声建议:“我十一弟呀,这种时候你管什么颜面呀,这可是英雄救美的好时机啊!”
宁钰谦扫他一眼,明显不懂他在什么。
宁鸿业恼怒的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走两步就蹲下来揉腿的阮央,恨铁不成钢的:“看见没,那儿!直接上去,把人抱怀里,然后告诉她:你,宁钰谦,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跟了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享不完的福气!”
宁钰谦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走上前,伸手将还在皱眉揉着腿的阮央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