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好啊
阮央头一次开始内疚。她或许从一开始, 就不应该欺骗宁钰谦的,更不应该主动地去讨好他。
他的话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就是喜欢她,以前想睡, 现在想谈纯情恋爱。想走心了。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长时间。
从来没人这样喜欢过她, 大多数人都只是因为她好看, 然后展开追求,被拒绝一两次后也就放弃了。
平心而论,她大概能想象出宁钰谦对她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大概真的会很好很好。像他这样冷漠的人,其实骨子里也有软萌温柔的一面。
如果现实里真的有个人这么喜欢她,她会很感动, 会好好珍惜他。
但她和宁钰谦, 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从没这么犹豫过。
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感情一下子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并不是不喜欢他, 他呆呆的数星星的时候很可爱, 口不择心让她跪的时候甚至也很萌,后来……后来他跪在她脚边,亲手给她穿鞋袜。
大概,是喜欢的吧。
哪怕明知道宁钰谦最后可能会杀了她, 可却还是喜欢上了他。
阮央垂下了头, 眼角有些湿湿的。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可是……却注定了不能在一起的。就像两条相交直线, 在某一个点相遇, 之后越走越远,远到甚至看不出来,它们也曾拥有过同一个交点。
“你还想要什么呢?”宁钰谦的声音低低沉沉, 甚至带上了轻微的嘲讽,他拇指与食指用力,捏住了阮央的下巴:“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从来都比不上周染浩?”
阮央幅度的摇了摇头。
她心里从来没有周染浩,更谈不上和宁钰谦比。
“话。”宁钰谦凑近她,冷冷问:“哑巴了吗?”
……这一个套路,她很熟悉。
阮央忽然有些忍俊不禁,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想要什么不会直接,而是疯狂的暗示。
发现得不到的时候,就会竖起浑身的刺,不把你蛰的遍体鳞伤誓不罢休。
可是——
只要她稍微服一下软,宁钰谦又会变得很好。
任她调戏捉弄的那种好。
这种性格很吃亏。
把人都逼走了,身边就空无一人。
……可是,却又很惹人心疼。他像是不懂爱,只知道威逼利诱的智障。
她抬起眼,声问:“你觉得我是哑巴吗?”
宁钰谦猝不及防的对上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清澈,很漂亮。
他记得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到阮央,她撞了柱子。
他守了她一夜。
当时只觉得这张脸真好看,看着很舒服,只见了一眼就惦记了那么多年。他想,她睁开眼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呢?
然后她睁开了眼。
带着茫然无措,还有丝丝惧怕。那一刻起,他知道她怕他。
但那双眼睛是真的很美。就连眼睫翘起的弧度,都那么的合他的心意。
周染浩,阮央跟着他,不会开心的,求他高抬贵手,放了阮央。
起初他想,开不开心的,关自己什么事?他只是喜欢她那张脸而已,只是想睡她。爽完之后扔一边,爱给谁就给谁。
后来她怯生生的看着她,讨好地爱他。
她嘴上着爱,可眼里却是凉薄的,甚至,其实根本不怕他。
他心像是被什么给刺了一下。
他不会让她离开,更不允许她拒绝他。
可她眼神淡漠的看着他的时候,他甚至连亵渎都不敢了。
他想她爱他。
他想成为她珍而重之,心对待的人。
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坏不到哪里去。
至少从没杀过不该杀的人。
宁钰谦眨了眨眼,认认真真的:“可是你不话,我了那么多,你一句话都不。五哥你在他面前很多话,甚至和其他人的话,都比和我的要多。”
阮央饶有兴味的点了点头。
她倒是难得见到宁钰谦这么直白的吃醋。
她咂砸问:“还有呢?”
宁钰谦捏紧了她的下巴,拧眉道:“五哥还,你求他帮你出宫。”
……
阮央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怪宁钰谦会和她那么多,甚至忙不咧跌的跑过来给她看春|宫图,感情是怕她跑了。
她押错了宝。
宁鸿业卖了她。
而能让宁鸿业这样的人,似乎只有……当朝太后。
就是前几天划伤了萧太妃的脸的人。
她眨巴着眼看着宁钰谦。
他脸色好了很多,只是现在和她话的时候还是冷着一张脸,活像是她欠了他八百万没还。
宁钰谦眉头拧的很紧,眼神有些阴森,薄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
她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原来他步步为营,求的是她喜欢他,真心对他。
阮央挪了挪屁股,坐到了宁钰谦大腿上,她抬起手臂勾住宁钰谦的脖子,他的头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只在她胸口的位置。
宁钰谦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却没拒绝她的主动,顺势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前。
阮央伸手摸了摸宁钰谦的脸颊,像哄孩子一样的轻声:“宁钰谦,我喜欢你,你别吃醋了。”
如果她走了,宁钰谦应该会和原书中一样,喜欢上苏碧槐。
那,就让她再自私一次吧。
她没那么大方,喜欢一个人还会主动把他推到别人身边。
“……真的?”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抬起眼视线落在阮央的下颚处,阮央低下头看他,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还有呢 ?”
宁钰谦又问,这一次还十分淡定的垂下了头。
阮央想了想,低声道:“大概以后不会背着你离开,也不会随便让你去喜欢别人了。”
她要走的时候,会告诉他的,还会和他好好道别,甚至让他好好过日子,过好自己的生活。也会把自己对宁钰谦的了解,全部都告诉苏碧槐。
“还有呢?”
他在她胸口蹭了蹭,很是眷恋的样子。
阮央迟疑了一下,缓慢而坚决的开口:“我是不会和你睡觉的。”
宁钰谦皱了皱眉,想些什么质疑,可是抬起头看到那双桃花眼的时候,想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如果……把阮央惹烦了,她会不会就不喜欢他了?
“还有呢?”这一次宁钰谦问的很平静,他埋头在她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了心底的燥热。
阮央揪住他耳朵,将他的脸推在自己面前,低声警告道:“我不管你以前睡过多少女人,喜欢上我了之后就谁都不能碰!也不许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
宁钰谦很乖很乖的点头,弯起眼睛道:“你的,我都听。”
只要你别走,好好喜欢我,什么我都听。
阮央满意了,她拍了拍宁钰谦的头,又奖赏般的吻了吻他的侧脸,最后才语重心长的:“本宫累了,你跪安吧。”
她从宁钰谦腿上下来,胡乱将地上的书册塞到他手里,连看一眼都不敢:“你把这个拿回去,我不看,一眼都不看。”
他嗯了一声,随手将书放在手边,张开双臂对阮央道:“过来抱抱。”
阮央犹豫了片刻。
宁钰谦挑眉,勾起唇笑了,他:“过来。”
阮央想拒绝。
……她怕自己再动摇一下,就回不了头了。
承认喜欢他这件事,本来就需要很大的勇气,更遑论以情侣的身份和他相处。
宁钰谦哼了一声,抬起下巴点着她,似乎十分不满:“你喜欢我的。”
阮央低头,莫名有些不安。她左右手交替着捏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抿着唇无声拒绝。
“这就是你的喜欢?”宁钰谦架起腿,将手肘搁在膝盖上,撑着脸懒懒散散的看着她,问:“抱抱都不让?”
阮央闭上了眼,忽略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和那种紧张到要窒息的错觉,大着胆子走到床边,伸出手将宁钰谦圈在了怀里。
她有些磕磕绊绊的:“抱……抱,抱……还是,可……可以的。”
宁钰谦挠了挠阮央的下巴,她睁开眼,眼里湿漉漉的,像是被人欺负了的鹿。
他勾了勾手指,阮央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皱眉,又勾了勾手指。
阮央叹了一口气,低头凑近他:“你还想干嘛?抱也抱了……可以……”……走了吧?
她的话被宁钰谦堵在嘴里,他仰起头,吻上了她的唇。
严格来,这是宁钰谦第一次这么亲她。
嘴唇贴着嘴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垂下眼看宁钰谦的脸,他闭着眼睛,表情很享受,甚至就连眉眼都好像疏散开了。
就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这一刻阮央的世界里静悄悄的,除了宁钰谦,好像再看不到其他人了。
她不讨厌被宁钰谦亲,甚至也不反感他抱她。
还没等她回过神,宁钰谦已经先一步移开了脸,他理了理衣摆,手利落的将床榻上的书册捡了起来,手指点了点阮央的唇,低声道:“娘娘金安,臣先走一步?”
阮央呆呆的点了点头。
完全回不过神来。
宁钰谦低声笑了起来,他捏捏她的脸,很满意她这个样子。
喜欢他就好。
只要她喜欢他,其他的,都可以包容。
甚至这样……蠢一点,呆一点,也可以。
他将手上的蓝皮子书在阮央眼前晃了晃,笑道:“我走了?”
宁钰谦笑起来很好看,狭长的凤眼弯了起来,唇角勾起利落的弧度,淡色眼眸里满是笑意,让阮央几乎移不开眼。
她点了点头,趁热铁问:“我能回阮家吗?”
宁钰谦一噎,敛眸想了想,却还是没想明白阮央为什么会问这个,他转了转手中的书册,漫不经心的问:“回阮家做什么?”
“我想家了不行么?”阮央仰起头,回的理直气壮。
他低下头轻声笑了笑,摇了摇头,似乎对阮央这幅样子没有丝毫办法,他道:“行,过几天陪你回去还不成?”
阮央想了想,宁钰谦跟着她去阮家,其实也不影响什么。
更何况她只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甚至,不定在阮家找到原主生活的轨迹之后,她还能回去。
宁钰谦跟过去了,似乎更方便她和他道别。
宁钰谦动作很快,几乎是在她提起的第二天,就安排好了回阮家的事宜。
阮府原本就在京城,离皇宫不知道有多近,一去一来都很快。
更何况,他原本就没想着将这件事弄大,所以出行的很是简朴,甚至都没惊动什么人,只是在早朝散后就带着阮央乘上马车出了宫。
……她第一次知道,宁钰谦要出宫是一件非常、非常简单的事情。
她以前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去讨好谁,只要抱住宁钰谦的大腿,想出宫简直轻而易举。
她坐在这辆简单的看不出身份的马车上,对面坐着宁钰谦,他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似乎在浅睡。
马车外跟着数十个侍卫模样的人,马车慢慢悠悠的在官道上走着,路上人似乎不是很多,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偶尔有商贩的叫卖声传进耳里,风间或吹动马车帘子,露出官道上的一角。
这是她第一次坐马车,其实还有些新奇。
宁钰谦呼吸声平稳,面容平静,俨然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单纯无害,像是不谙世事的婴儿。闭着眼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温和而又让人心疼。
阮央撑着下巴量着他。
如果回去了,她不会忘记他的。毕竟他那么喜欢她。
……可是再喜欢,她也不能留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有时候志同道合比相互喜欢更重要。这样的道理,她从就懂。
随着一声悠长的“吁”,马车外的车夫拉紧了缰绳,马儿扬了扬蹄,止住了向前的趋势,马车稳稳停下。
阮央伸手在宁钰谦眼前晃了晃,宁钰谦纹丝不动。她想了想,准备用手去戳他。
下一刻,手在半空中被人抓住,那人手心冰凉,将她的手死死包在手掌里。
“你醒了?”阮央问:“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为什么你比我都还能睡?”
宁钰谦沉吟片刻,然后眯起了眼。他显然很满意阮央主动和他话,而且的还不算少。
他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毫无形象的了个哈欠,见阮央皱眉有些嫌弃的样子,才耐下心解释道:“事情太多,熬的有点晚。”
阮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身便准备下去。宁钰谦先她一步将车帘掀开,身手矫健的下去了。
他朝阮央伸出手。
阮央看着横在身前的那只手,又看了一眼地上放着垫脚的凳子,忽然觉得……
凳子有些多余。
她搭上宁钰谦的手,由着他扶了下来。
平稳站在地上后,阮央仰起头看了一眼阮府的府邸。
然后感慨:真的是好气派!
她不懂什么几进几出,只是单纯觉得气派。
皇宫气派情有可原,毕竟是皇帝住的地方,是身份的象征。可是这阮府,真是气派的难以想象了。
门前两座虎虎生威的石狮子,四个穿的很正式的守卫模样的人守在门口,门上挂着一块很大的牌匾,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每一笔都透着刚毅:阮府。
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住的宅院。
宁钰谦身边的人将令牌示于守卫,其中一个守卫连忙跑了进去,没过多久,阮央见到了阮夫人以及搀扶着她的阮亦。
那姑娘似乎没什么变化,仍旧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唯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宁钰谦。
宁钰谦表面功夫做的很足,在阮夫人下跪后才伸手将她从地上虚扶起来,面子上看起来绝对是一副谦谦君子样。
而阮央敏锐的察觉到了,宁钰谦不喜欢阮府,甚至连带着不喜欢阮夫人。
见过礼之后,阮夫人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眼里似有感慨又似有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在宁钰谦的视线下,阮央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酥麻麻的“娘”。
阮夫人身边跟着好几个丫鬟,个个看起来都很漂亮,年纪最大的不超过二十岁。
此时一个穿着桃红衣裳的丫鬟连忙递上帕子,阮夫人接过,放在眼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之后,才道:“不知陛下与娘娘大驾光临,臣妇有失远迎,还望陛下与娘娘赎罪。”
宁钰谦颔首,眼神示意阮央接话。
阮夫人完之后就十分抱歉的看着宁钰谦,左等右等这位皇帝陛下就是不开口。她想起自家老爷的当今陛下是个闷葫芦,破了都放不出几句话来的。
于是她看向了阮央,指望着这个被送出去的女儿能几句话好听的话。
宁钰谦来的仓猝,也没准备久待,更何况他一向不喜欢阮明初那种做派,看了一眼阮央后确定对方真的见到了娘家人。
他准备告辞了。
他卷了卷袖子,准备示意性的拱拱手,再几句场面话就走。
然而阮央已经开口了。
声音还带着哭腔,那股怯生生的味道,听得他心尖发痒。
她:“是女儿不好,女儿非缠着陛下来看您的……娘不要自责,女儿只是太想您了。”
宁钰谦:“……”
阮夫人:“……”
他垂下眼看了一眼哭就哭,眼眶还红着的阮央,他记得阮央与阮家关系并不好。
她虽是嫡长女,得阮尚书喜爱,可阮家夫人对她一向要求甚严,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再后来甚至为了讨好他,亲手将阮央送到了他身边。
宁钰谦抬起手用指腹擦了擦阮央的眼角,低声道:“别哭了。”
阮夫人再一次震惊了。
她没料到她当成女则典范来培养的女儿,会出上面一番不上台面的话来,更没料到自家老爷嘴里的那个闷葫芦,居然对阮央这么好。
……哭一下都要哄。
她连忙接道:“娘娘既然回来了,不如住几日?”
她有些话想同阮央交代。
阮央看向了宁钰谦。
那目光中夹杂着哀求,因为刚刚酝酿过情绪的原因,还含着一点水意,她眨了眨眼,水润润的眼睛里写着:我想留下来。
宁钰谦只是迟疑了片刻后便马上回绝了:“多谢夫人美意,只是……”他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斜着眼睛看着阮央:“朕有些不舍。”
不舍什么?
自然是舍不得阮央了。
阮夫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心下暗想着自己这女儿好命。幼时有周家那个傻子喜欢便也就罢了,长大后竟是入了帝王的眼。
一朝成了天家人。
她将她送进宫,果然不错。
阮夫人笑眯了眼,就连刚才那点故作的母女之情也抛之脑后。谁帝王无情的?她女儿这不是过得很好嘛?
她连忙让下人去张罗午饭,使出了浑身解数让阮央与宁钰谦留下来吃顿饭,顺带让人去了大理寺,将自己那个儿子给请了回来。
阮驰此时正在埋头翻着公案,乍一听到厮传话时还有些怔楞。
他很喜欢这个妹妹,更是从就放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
只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他很快理好情绪,同上司大理寺卿告假之后便策马赶回了家。
其实也没分别多久,甚至他连妹妹入宫时哭成什么模样都还记得。
那时阮央求他,求他不要让母亲送她入宫。从到大,阮央都没求过他什么事,那是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他急急将缰绳扔给守在门边的厮,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便疾步去了正厅。
宁钰谦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的夹着菜放到阮央碗里,阮夫人笑的眉眼弯弯,一直在个不停,阮亦则是站在阮夫人身边,乖乖巧巧的垂着头。
他上朝时远远见过宁钰谦,只是一直不大熟稔,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很多年前的十一殿下上。
他记得此人一向刻板,待人接物从来淡漠。
他行了个礼,道:“见过陛下,见过阮妃娘娘。”
这一声落下,宁钰谦倒没怎么惊讶,只是挑了挑眉便饶有兴致的看了阮夫人一眼。
阮央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美少年。
——简直就是她爸年轻时候的翻版。
一双多情桃花眼,面容俊秀,不笑时也像带着笑。
她嗫嚅了许久,犹豫着想这是不是她的幻觉,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是不是只是演戏?
那句“爸爸”哽在喉间,久久没有出口。
她甚至有种扑进这个少年怀里,倾诉这些日子的遭遇的冲动。
“阮少卿不必多礼。”宁钰谦淡淡出声:“既然来了,不若一起吃顿饭?”
阮驰站直身子,缓缓点头。
随后便慢慢的在宁钰谦下手的位置坐了下来,下人很快给他添上一副碗筷。
一声阮少卿将阮央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记得,原主的哥哥阮驰,年仅二十便任大理寺少卿。
……原来,不是爸爸。
阮央木着脸吃着碗里的饭菜,一言不发。
阮夫人在桌子底下踢着阮央的腿,暗示她给自己哥哥话。
阮明初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到大当宝贝养的。
阮驰也争气,中了一榜进士后便被分到了大理寺,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官至四品。
他做事很好,只是人有些懒散。
聪明是顶聪明的,可就是心思不在官场上。
净放在旁门左道上了。
闲暇时就喜欢观天象,记录各种在阮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东西。
阮央抬起腿,踢了宁钰谦一脚,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桌下。
宁钰谦了然的点头,随后问:“阮少卿是告假回来的?”
阮驰嗯了一声,“听陛下和阮妃娘娘来了,臣便向李寺卿大人告了假,想回家看看自家妹子。”
被点名的“自家妹子”慢慢吞吞地抬起头。
阮驰从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依恋情绪,他笑了笑便准备接着同宁钰谦搭话,谁知阮央轻声喊了一句“哥哥”。
这称呼倒让他有些惊讶。
阮央以前都是喊他阮公子或是大哥,又或者是调侃的喊一声阮大人,从未喊过哥哥。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
或许是自家妹子在皇宫里呆久了,懂了何为礼数。
他点点头,如往常一样赞了一句:“央儿乖。”
阮央身边的宁钰谦黑了脸。
……他都没和阮央过这种话 。
阮央干笑,又道:“哥哥谬赞了。”
这下阮驰品出不对劲儿来了。
当下看向阮央的眼神就无比同情。这是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波折,才能让自家那个表面乖巧实际一肚子坏水的妹妹,变成这副懂事虚伪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地开导她一番,别让她年纪轻轻就钻了死胡同。
阮央倒是没发觉阮驰的心理活动,只是在后来的时间里,话的就变成了阮驰和宁钰谦。
一个明嘲暗讽,另一个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阮驰一句话,给她夹一筷子菜,顺带劝道:“央儿,人生苦短,还是要看开些。”
宁钰谦冷哼,又夹一筷子菜:“多吃点。”
阮央忙不咧跌的点头:……
阮驰摇头,叹了口气,一副看淡尘世的样子:“央儿啊,哥哥似乎还能记起你时候的样子,天真无邪可爱,哥哥希望你能永远保持一颗童心。”
宁钰谦又夹一筷子菜,一言不发的瞪她。
阮央缩了缩脖子:……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碗里的菜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最后她终于想通,阮驰似乎话里有话。
阮央垂眼将自己碗里的菜夹到宁钰谦碗里,笑嘻嘻的道:“您多吃点,别饿瘦了。”
宁钰谦眼睛亮了一点,他点点头,止住了夹菜的动作。低下头专心吃起碗里的饭菜来。
阮央忽然捂住肚子,皱着脸道:“抱歉,我去……”她扫了一眼宁钰谦,指了指外面,道:“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
宁钰谦似乎想什么,阮央连连摆手,侧头对阮驰挤眉弄眼。
再之后,她一溜烟的从座位上跑了出去。
确定宁钰谦没跟出来后,她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等阮驰。
站定之后,阮央数了不过三声,阮驰便背着手从正厅走了出来。
他转了转眼,看到了缩在角落的阮央。
“怎么了?”
阮驰在她身前停下,低声问。
阮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你有话对我吗?”
阮驰眯起了眼。
这熟悉的语气,直白而不生疏的问话方式,就是他的妹妹,就是他从捧在手心里的妹妹——阮央的标志。
“对。”阮驰点头,也没废话:“虽然他是冷了点,不像个男人了点,没有周家那子知冷知热了一点,但是央儿,他毕竟是皇帝,我劝你放宽心,别再去想那些男女之前的情情爱爱,人生在世,哪里只有爱情?”
阮央连忙捂住肚子,挤眉弄眼的看着阮驰。
阮驰疑惑,正想问她是不是中了邪,可需要他给她算上一卦。
阮央手指弱弱的指向他身后。
还没等阮驰反应过来,阮央已经十分自觉地扑向了宁钰谦,她伸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肚子上,一个劲儿喊着疼。
“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像是没听到方才阮驰的那些话,只是抬手漫不经心的将阮央乱了的头发理了理。
话间,抱着他的人已经惊奇的睁大了眼。
……
阮央这次是真肚子疼。
这种熟悉的感觉叫做,大姨妈。
她仰起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宁钰谦,直言不讳道:“陛下,我葵水来了。”
在古代,姨妈叫做葵水。
这是阮央万万不敢忘记的一句话。
但这也太特么疼了……像是整个腹都搅在了一起。
宁钰谦显然有些慌乱。
在他印象里,阮央没几天之前就和他过同样的一句话。
于是他不耻下问的问了被这一幕震到傻眼的阮驰:“女子的葵水不是一月一次的么?为什么你妹妹是半月一次?”
阮驰:“……”
阮央自己身体倍儿好,来个姨妈不痛不痒的。
可她没想到,原主的身体……真是一言难尽。
一阵慌乱之后。
她绝望地感受着一阵一阵的疼痛感,还有床边那股生姜红枣的味道。
肚子上放着暖炉,脚边也放着暖炉,甚至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但那股寒意还是时不时的从身体深处冒出来。
阮驰十分贴心的将生姜红枣熬好的水递给宁钰谦,习以为常道:“她就是这个样子,每个月总有几天和死了差不多,过几天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生龙活虎。”
“……”阮央无语的看着阮驰。
美少年的脸和她老爸有七分相像,但出来的话绝对是不一样的。
一个暖心窝,一个捅刀子。
宁钰谦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过于素净的房间后便对阮驰道:“你下去吧。”
阮驰挑眉,抱着胸就出了房间,大摇大摆的,连头也没回。
阮央觉得他的背影真霸气。
可走到门边的时候,阮驰回过头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道:“记着,让她趁热喝,她多不喜欢都得逼着她喝下去,还有别让她掀被子,再热也不能掀。”
宁钰谦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阮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道:“陛下,臣妹这毛病并不影响什么,只是得好生养着,臣从前听大夫过,是像臣妹这样的毛病,成婚之后会好很多。”
他挤了挤眼,指望着宁钰谦能问他为什么。
谁知后者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吹着碗里的红糖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