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粒曾经幻想过苏柏晗退役在家的日子。

    按照他的性格，一日三餐肯定都交由他负责，她只用负责待在家里画画养猫和睡觉。他们会一起看个电影，一起游戏。

    生活甜甜蜜蜜。

    ……然而梦想照进现实。

    林知粒：“起来。”

    苏柏晗手搭在她的枕头上：“不。”

    林知粒：“那你翻个身。”

    苏柏晗：“不翻。”

    林知粒：“你想怎样？”

    苏柏晗把手往下探了点。

    身上的男人依旧兴致高涨，干净好看的脸庞上，眼眸温吞含着一片朦胧，琥珀色漂亮得像悬崖上开出的花。

    林知粒默然，尽管心跳得很快，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我们回房间吧。”

    凌一点半，她并不算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他已经结束了今天该做的事，应该舒服地洗个澡后乖乖地睡一觉，好让他第二天有足够的精力进行十个时的训练。

    苏柏晗跟在她后边，一边抬手关掉走道上的灯，每走一步便暗掉一处，只剩下前方的光亮，让他有种在走向极乐世界的错觉。

    即便神色有些倦倦，但在对待某件事情上就像一瓶摇晃了很久的冰镇可乐，一旦拧开，难以收场。

    林知粒不懂后边人的想法，但懂得适时给一刀，她在门口停下，用和昨晚一样的口吻提醒他该各回各房，各自找床了。

    苏柏晗：“？又来？”

    林知粒：“昨天是我心软了，不该让你饱暖思□□。”

    苏柏晗垂下头，看着她七分认真的脸，知道今晚可能找不着机会了，他就算不太高兴，也知道她的心思。

    自己的女朋友，除了顺着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知粒偷偷看他，心想连续地拒绝他，会不会击到他？毕竟是满脑子都想着“再接再厉”的人。

    ……好像真的有些失落了？

    林知粒想了想拿出手机，“这样吧，不如我们摇把骰，看谁的点数大就听谁的。”

    苏柏晗眼里猛地亮起光。

    林知粒淡淡道：“我六。”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苏柏晗：“？”

    “你不摇骰，都不会提醒我，”他沉下声，“原来有女朋友在怀也得只能看不能吃。你不如让我神交算了？”

    林知粒：“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她松开他，闪身一步退回房间，在即将要合上房门时，隔着一道门缝道：“记得别想太久噢。”

    语毕，林知粒对着他眨了眨眼，关上了门。

    苏柏晗无可奈何，手试探地拧了一下门把，不出意料地被锁上了。

    “……”

    *

    “竟然舍得把男朋友关在门外，不愧是你，”西乔笑嘻嘻地拆着面膜，“他也真听你话，果然，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是牛逼的驯龙高手！”

    林知粒侧头听着对面房间门关上的声音，了个哈欠道：“你一个有夫之妇，大半夜找我聊什么天？是算叫上我去抓三吗？”

    “不是，我在画终稿，”西乔道：“我的新漫画，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结果出版画稿竟然要求我大改亲热场面，无语，我走得就是没逻辑的白痴路线，现在好了，除了白痴还剩什么？”

    林知粒有点兴趣道：“你这次又画了什么？”

    “嘻嘻，正算到时候寄给你几本的，你知道我画画都是有真人素材融在里面的，”她道：“这次就是以你为灵感。先给你看看封面吧！”

    林知粒开她微信发来的封面，图画什么的还来不及注意，就看到那几个赫然的大字：

    《霸道校花极品狼狗》

    她眼皮一跳，拒绝了西乔的好意：“不必，警告你，最好别让我看到。”

    西乔：“那我去找你玩吧。”

    林知粒：“行，你来我家。”

    “去你家干什么，”她道：“看你们秀恩爱？”

    林知粒：“那别来了，这段时间我就陪着他。”

    西乔：“这…你跟养了个儿子似的。不过也就你有这么大爱和分寸了，本来我还想提醒你一声，一天到晚如胶似漆，现在是甜蜜，到后边可能会是□□。”

    林知粒：“没逻辑的白痴跟谁讲大道理？”

    “真的！真的！”西乔急了道：“我浸淫电子竞技这么久，那些追着晗哥哥底下狂喊哥哥我爱你，嫂子真漂亮，好甜的弹幕留言都是假象！要是到时他重新出山没有亮眼的操作甚至万一成绩不好，她们就会回过头来反咬你们一口！”

    “细数历届的嫂子们，就没有一个不被骂过，到时候她们会跟你算账，只要他没上线的时间，就一定是去跟你约会而耽误训练，你炫个奢侈品，她们会你在压榨他。”

    林知粒知道电竞圈向来夸张，没想到还能夸张成如此，有些震惊。

    西乔喘口气：“所以呀，你没每天抱着他夜夜笙歌也挺好，最起码可以问心无愧。”

    林知粒被气笑：“那我是不是还得录下来证明我的清白？”

    “哈哈不至于，先给你点提示，历届嫂子们面对这些言论的做法就是在微博立牌坊，流着泪细数他们在一起共度了多少风风雨雨，有多不容易……唉，这点你可以，你们的时间比谁都久，再到最后□□地表示一句不管外头暴雨有多大，我都会一直陪着他，然后再偷偷地删掉一些恩爱的照片。”

    “还有另一种，”西乔最喜欢哔哔这些有的没的了，“就是特别刚地主动背锅，把什么他今天会失误都是我的错，因为我跟他吵架了影响他了，甚至还有更绝的，在被粉丝扒出选手私底下撩妹，她还会特别正宫地，是她上他的号撩的！”

    “你算做哪一种？”

    林知粒：“我会让她们一个个的把这些垃圾话给抠下来然后放进黑锅里煮沸，再让她们一口一口地吞进去，谢谢。”

    林知粒抹完眼霜，陪聊结束地挂断了电话，长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的初衷并没有想到那么多。

    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长夜漫漫，她吃不消。

    *

    苏柏晗觉得这一个星期来，林知粒对他貌似又冷淡了许多。

    他平时忙着训练时，还感受不到太多。可等他稍微一休息下来，想像之前一样地去抱抱坐在旁边的人时，会发现摸了个空。

    而当他面对坐在饮水机上百无聊赖的原泽骚扰时，他的女朋友才会像鬼一样的出现，从后边搂住他的脖子问：“聊什么聊，你今天训练目标完成了吗？”

    苏柏晗顿感一阵头皮发麻。

    “——喂？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听到教练的声音？”

    另一头的原泽同样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看了看，确定自己是坐在饮水机旁边，教练暂时没空管他。

    “是原泽吗？”林知粒针对原泽一天三次的作精上头骚扰苏柏晗的行为，警告道：“管好你自己，不要带坏他。”

    苏柏晗拉着她的手道：“显然可见，不是教练，是纪律委员。”

    林知粒敲敲他的额头，把新鲜榨好的橙汁交到他手上，又放任他一个人待在黑屋里暗无天日的训练。

    晚上，准时直播的两个时里，林知粒更是没踏进书房一步。她也不上是什么心理，就是在被西乔洗脑后，潜意识地不喜欢面对他的那群粉丝，或者，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一定讨好不了她们。

    与其因为她一个举动把他积攒这么多年的粉丝给劝退，还不如她自己老实待着。反正又不是她的粉。

    但是苏柏晗的粉丝想得又是另一回事。

    为什么今天的晗哥哥不跟弹幕互动一下？怎么突然自闭？以前还会出卖色相笑一下，现在为什么看起来不太耐烦？

    大家接连蹲了几天，总结出了规律。

    一定是嫂子没有在旁边！

    没错，眼神也不飘了，就只会盯着屏幕看！

    再加上隔壁原泽口无遮拦的渲染，粉丝们心照不宣地在弹幕里笑得可欢乐了：

    【漂亮嫂子总算放弃了自己的网瘾男朋友】

    【讲真，你男朋友天天这样，你不会死他吗？】

    【所谓的爱情只是一盘散沙】

    【爱情凉了，晗哥哥脸黑了。】

    “……她在楼下。”

    他终于忍不住道，轻扯了下嘴角，眉头蹩起，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开微信，幼稚得正大光明地跟置顶的女朋友来了一个互动。

    苏柏晗：我手痛。

    林知粒几乎秒回：药膏在你旁边黑色柜子的第三层。

    “……”

    他顿了一下，确认了楼下安静得像不会有人上来后，继续挑战道：你不上来帮我贴吗？

    林知粒：你想？

    苏柏晗下意识地在屏幕前点点头，但又非常镇定无比地告诉她：当然是有你会更好。

    终于，楼下有了动静。

    苏柏晗微微一笑，瞥了眼弹幕，有点胜利在望的样子，然而下一秒，现实依旧恶狠狠地给他上了一课——

    【行，来摇骰吧。】

    苏柏晗：“……”

    【振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样，输了的还得喝酒是吗？】

    【真·冷漠无情·嫂子】

    【宠你几天你就以为自己是王子了？不愧是嫂子。】

    【有一点点觉察到嫂子的性格大概是啥样了2333】

    【让你以前骗人家念绕口令！！！】

    *

    这种让苏柏晗感觉到不被宠爱的日子持续过了一周后，他已经习惯了林知粒若有若无的亲热，每天晚上，两人准时在对门处互道晚安再各自回去睡觉。

    ………………活得特别像是同住屋檐下的室友。

    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认，减少了平时控制不住地用余光偷偷观察她的时间，在游戏对线上的细节方面也能处理得更加巧妙，预判也比以前准了很多。

    原泽，这可能是心如止水的最新境界。

    苏柏晗这种无波无澜的同居生活进行到某一天晚上，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他刚关电脑，还没走出书房，迎面就碰到了从隔壁画室跑出来的林知粒。

    他还来不及伸手把她抱住，就听她宛如在念咒语般地告诉他：“我爸爸，他明天要过来。”

    苏柏晗转眼看向她的手机。

    原话倒没那么平静，明显是经历过一番讨论——

    林妈妈：“唉，拜托，别去给孩子们添乱了好不好。”

    林爸爸：“怎么了怎么了！我养了这么大的女儿，还不给看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嘴上跟我们分床！肯定是骗人的！”

    林森：“没错。”

    “……”林知粒晃了晃手机，“所以，懂了吧？”

    苏柏晗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想懂。”

    “没事，没事，”林知粒给他顺毛：“你这么乖，我爸其实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温柔的好学生了，他和你聊几句，就会自动在脑子里把你和林森对比，他铁定觉得你更好。”

    苏柏晗其实没那么害怕，毕竟是早晚要面对的事情，他很早就在脑子里设想过了。他听话地点点头，目光有点困惑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觉得你更紧张？”

    林知粒：“……毕竟第一次？妈妈和爸爸感觉不太一样。”

    苏柏晗牵着她的手走到浴室，开水龙头抱她仔细洗着手上落下的水彩痕迹。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一一跟她确认。

    “叔叔是不是比起喝茶更喜欢喝酒？”

    她点点头。

    苏柏晗：“不吃辣。”

    林知粒：“……对。”

    苏柏晗：“不喜欢吃要吐核的水果。”

    林知粒：“到底是你爸还是我爸？”

    他攥紧她的手指，关掉水龙头，拿过干毛巾给她擦干净，闻言慢慢道：“不都一样？”

    *

    第二天。

    林知粒一早起床，历时半个月终于想起来要化个妆，等她穿衣扮完下楼，苏柏晗已经站在餐桌前给她倒牛奶了。

    同样没穿睡衣，换上了终于想起来了压箱底的私服，虽然当初收拾时，他还不屑地表示他可能到最后一天都不会出门，没必要带那么多衣服搞得跟奇迹暖暖环游世界一样。

    懒懒散散的头发也稍微梳理了一下，露出了长辈们最喜欢的额头。

    简单干净，再配上手腕上的表。

    一股脱离了游戏趣味的精英感扑面而来。

    苏柏晗也扭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同样换了一条裙子，吹了声口哨，“谢谢你，让我有种回到了初恋时的感觉。”

    “得好像你初恋另有其人，”林知粒不以为意道，接着，另一种感觉缓慢地油然而生。

    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可以每天素颜睡衣想见的老夫老妻？一个月前，她明明还很努力地在他面前花枝招展来着。

    可怕的爱情。

    林知粒拉着他的手，看了眼时间：“你起这么早干嘛？才九点，不符合你向来的作息时间。”

    “搞笑，”他喝了口牛奶，“凭什么电子竞技不能朝九晚六，这是你们对我们的误解。”

    林知粒：“……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一大早起来发现你的队友们还在睡觉，没人陪你排位？”

    苏柏晗：“我跟他们不一样。”

    林知粒低头给鱼糕补给了一波猫粮，还来不及抬手撸会猫，门铃就响了。

    这么早吗？

    她蹩眉站起来，隐隐有些紧张。反倒是后边的男人云淡风轻道：“一大早，就准备个措手不及，叔叔果然对我们的生活很好奇。”

    “闭嘴吧你，”她警告道，摸了摸手心去开门，心里继续一阵奇怪……明明是自己的爸爸，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门被推开，林知粒的视线就被一束花给占据了视线。她还搞不清状况时，花束后就传来了另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

    “一般送女生，好像挑玫瑰花都不会出错。选的是自家在法国花园种的品种，复古的红，不会太轻浮。听人，你画画的风格倾向于古典派，又加了点洋牡丹，包扎的布料颜色选择的是淡灰色和藕粉色，怎么样，有没有点文艺复兴的感觉？”

    “喜欢吗？”花束后的人一个劲地完后，把花束推前了点，终于露出了脸，“我漂亮的……儿媳妇。”

    林知粒：“………………”

    接着，他又朝林知粒身后看过去，和苏柏晗对视了一眼，“嘻嘻，儿子。”

    作者有话要：　　嘻嘻 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