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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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珍立即明白过来, 贾母为什么派人去请他来, 因为他是贾家的族长,休妻、除籍这些事他都得露面。

    王子腾的面色变了又变,恨恨地睃了王氏好几眼, 这个妹妹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算是放印子钱, 手脚也不擦干净,闹的现在他们王家理亏!进退两难!

    短短不过数息时间, 王子腾脑海中转过七八个想法, 他放软了语气, 态度转眼间就变了,“老太太, 这事是我妹妹做的不对,可是老太太好歹也念她给你们贾家生儿育女这么多年,若是眼下把她休了, 这外头该怎么你们贾家?”

    王子腾不知道,已经有人知道王氏放印子钱的事, 若是他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出这句话来。放印子钱这种事太伤名声,贾母算休了王氏,的主意正是要将这件事彻底地和贾家掰扯开,即便王子腾许下再多的利益,她都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贾母不言语,沉默着。

    屋子里的寂静让细细密密的刀子在众人的心上割着。

    王子腾看向贾政, 他这妹夫向来提不上台面,这回要改变贾家的算,最好入手的还是从他这妹夫入手。

    “妹夫,你是真铁了心要休妻?”王子腾的话轻描淡写的,但是多年来为官的气势却是不容人对这话掉以轻心。

    贾政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水,瞥了眼王氏,咬了咬牙:“她做出这种事,我们贾家是定然不能容下她的!”

    王子腾呆滞了片刻,他没料到贾政居然是这么坚决的态度,看来这回真的没有转回的余地!

    王陈氏不肯依了,王氏害得她的一双儿女到现在的婚事还没着落,要是王氏被休弃了,那他们王家以后还能谈到好亲事吗?今晚,她绝不会让贾家如愿休妻!

    “老太太,您我们姑奶奶放印子钱,那赚来的钱也是为了你们啊,可不是拿钱给我们王家,没道理好处都你们家得了,这坏处就得我们家负责。”王陈氏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手上的帕子甩在王氏脸上,此时此刻也丝毫不顾什么风度、什么颜面。

    王子腾不做声,阴沉着脸坐在一旁,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贾母寸步不让,这事不管怎么,也都是她们贾家占理,“王夫人这话可就错了,王氏是你们王家教出来的好闺女,又犯了七出之条!若是不休了她,往后我们贾家可就要被闹得鸡犬不宁了。”

    七出之条?!

    王陈氏怔住了,眼里掠过慌张,若是王氏真犯了七出之条,那他们要想阻止贾家休了王氏可就更难了。

    王氏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贾母的眼神中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猛然间,王夫人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情,她掌管中馈多年,期间时不时拿了公中的东西去变卖,这些事如果搁在以往,自然不算什么。

    但是,在现在,这件事就是要了命的□□!

    她犯得是七出之条之一——盗窃!

    “这件事我本也不愿意的。”贾母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皱巴巴的手指摩挲着满是皱纹的手背,淡淡地开口道,“王氏嫁入我们贾家多年,确实是有功劳,但是……”

    她垂下眼眸,量着王氏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寒意:“王氏这些年可没少拿我们贾家祖传的宝贝出去典当,更没少偷龙换凤,拿公中的东西充入自己的嫁妆当中。”

    王陈氏心里一紧,求助地看向王子腾。

    王子腾冷着脸:“老太太这事可有证据?”

    “自然,若是空口无凭,老太太也不敢这么。”贾母点了下头,话犹未落,赖嬷嬷已经带着陈嬷嬷和流苏二人走进来了。

    陈嬷嬷、流苏二人俱都跪倒在地上。

    王氏惊疑不定地看向陈嬷嬷,嘴唇发干,她脑海中有个令她恐惧的猜测。

    不,不可能!绝对不是这样!王氏连想到这个想法都觉得浑身仿佛浸在冰窟里。

    陈嬷嬷低着头,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视线。

    “陈嬷嬷,你吧。”贾母的这句话就像一只重锤子一般将王氏的心瞬间砸碎了。

    陈嬷嬷——居然是老太太的人!

    贾赦面不改色,啜了口茶,贾政神色不定,看向陈嬷嬷的眼神中既惊又疑。

    陈嬷嬷应了声是,将这几个月来王氏的所作所为一一道出,王氏面色越来越白,几乎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活像个鬼一般。

    “你——你谎!”王氏疯了一般朝陈嬷嬷扑了过去,她的指甲撕扯着陈嬷嬷的衣裳,“这些事,我没有做过!我对你不薄,你怎么敢编瞎话来害我!”

    陈嬷嬷躲闪不及,被王氏的指甲划破了脸,狼狈地应付着王氏。

    “够了!”贾赦突然怒喝了一声,“这里是贾家,不是什么闹市!”

    王氏听了贾赦的话,越发发狂了,都是贾赦!如果不是贾赦,她怎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她恶狠狠地看向贾赦:“贾恩侯,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下□□毒死你们!”

    王氏已经被今夜所发生的一切逼昏了头脑!

    “住嘴!”贾政没想到王氏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这句话,当下脸就变了。

    王子腾握着扶手的手指几乎把扶手捏碎了,他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环视了在场的众人,连道了三声好,一声更比一声阴寒。

    贾珍的手背几乎起了鸡皮疙瘩,他眼观鼻鼻观心,横竖今儿个王子腾记恨也是记恨到荣国府身上,但是要是贾家的名声坏了,那可是会连累到他。

    一炷香后。

    王氏是被绑着用一抬轿连夜抬出去的,王子腾夫妻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临走前,王子腾站在贾赦跟前,定定地看了贾赦,撂下一句话:“今儿个的事情,你给我记住了。”

    随后,拂袖而去。

    贾赦了个哈欠,他得罪的人那么多,王子腾算老几!

    不过,贾赦的眼底藏着些许忧虑,这事还没算完呢。

    “蠢货!”

    “蠢货!”

    “蠢货!”

    连骂了三声蠢货,陈恒之还觉得自己满腔的怒气丝毫没有散去,他在屋内来回踱着步,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壁上。

    陈恒之头一回恨不得把这儿子掐死,就当没生过这么个家伙。

    印子钱这事,运作得好,不定能把贾赦一撸到底,让他滚回金陵老家!

    偏偏这蠢货草惊蛇,又把眼下唯一的证物送到人家手上,还被绑着吹了一夜的冷风,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恒之一想起这事,就气得几乎要吐血。要不是老太太在这儿,陈恒之就想给这蠢货几巴掌,让他醒醒。

    “阿嚏——”陈旭冉额头上敷着一条拧干的帕子,眼睛咕噜噜地转,就是不敢和他爹对上。

    “够了。”陈老太太生气了,孙子今晚吃了这么大一亏,他老子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骂他,“你在这儿骂谁呢?”

    陈恒之憋下一肚子的气,没好气地瞪了陈旭冉一眼。

    陈旭冉更不敢作声了。

    “明儿个,你跟我去和陛下这件事。”陈恒之想了想,眼下也只能这么做,铁要趁热,错过了时间,让那贾赦把手尾擦干净了,这事就彻底没地理去了。

    陈旭冉连忙点头。

    陈恒之瞥了陈旭冉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样都是儿子,人家爹死的早,自己拼成了个从二品,他这儿子,唉……

    人比人,气死人!

    “乖孙,明儿个你可得好好跟陛下道道,陛下是贤明的人,定然不会让贾恩侯那种人蒙蔽了。这回咱也瞧瞧人家的乐子。”陈老太太叮嘱道。有他老子在,明日那贾恩侯定然要倒大霉了。

    陈旭冉重重地点了下头,眼里闪着精光,明日就是他贾恩侯的死期!

    荣国府。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东院里,贾政在书房中睡下了,临睡之前,想到不日就可将养在外面的外室带入府上,心里头的些许忧虑也随之散去。

    荣庆堂内,贾母沉默地盯着流苏半晌,而后挥了挥手,“明日发人牙子上门来带走。”

    赖嬷嬷应了声是,捂住哭泣不已的流苏,拉着她往外走。

    贾母看着摇曳的烛火,这事到此还不算完,也不知老大怎么处理?

    烛火被风撕扯着摇摆着身姿,贾母幽幽叹了口气,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这府里的事,她不再管了!

    荣禧堂。

    贾赦去看完三个孩子回到自己的房内,洗漱更衣后,身着一身素白色里衣睡下,一夜好眠,明日的事自由明日去烦恼,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是养精蓄锐,为明日做准备。

    一勾新月悬挂在铅灰色的夜幕。

    点点星辰闪耀着。

    虽入夏,但是不知为何却是突然让人产生了些许萧瑟的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