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兰呆滞地看着巷子里满地的尸体，何谷紧咬着牙把那些尸体一个个翻过来，几乎所有人的脑袋都已经被打碎，根本看不清容貌，但是何谷依然能够确定，这些正是在这里等待他们回来的斥候们。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何谷咬牙切齿，眼球之上布满血丝，几乎要把瞪出眼眶来。

    “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何谷虽然早就见惯了战友战死，可是这本已经逃出生天，回过头来却发现战友都被人残忍虐杀，即便是他这样的老兵也难以承受。

    “我们本该逃走的，本来他们应该逃走的”何谷紧紧抱着一名士卒的尸身，痛苦不已。

    郑七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因为他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追他，姜若兰应该早就带着这些人逃离山寨，即使来不及逃离，有姜若兰存在，这些士卒也不至于被如此残杀，到底，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冲动和不理智。

    “郑七，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你要去报仇是不是？你要去报仇？！”何谷怒吼着冲向郑七，向他狠狠地挥出一拳，郑七被打倒在地，若是放在以往，睚眦必报的他定然跳起来与对方搏命，可是眼前满地的尸体让他已经忘记外界，他回想起了当初他山寨被苍狼族埋伏残杀的情景，也想起这些战友平时与自己称兄道弟。

    这种事情，为何还要让他承受第二次？！

    “你给我去死吧！”何谷愤怒地再度举起拳头，那充满怒火的眼神，当真是要把郑七的脑袋打碎一般，而郑七更是无比绝望，他似乎也希望何谷能够把自己打死，只有死了才对得起这些兄弟，只有死才不用继续承受那种痛彻心扉。

    何谷的拳头被人从后面拉住，何谷与郑七同时看向出的姜若兰，阴影遮蔽着姜若兰的面容，只能看到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她抓着何谷的略微颤抖，许久之后才听到她略带沙哑的声音。

    “此事，与他无关，是我太独断专行，这些兄弟们的死，由我来承担！”

    “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个混蛋子！”何谷怒不可遏道。

    “何谷！你明明清楚，若非因为我一意孤行，他们根本不会死！”姜若兰咬着牙，“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郑七单捂着自己的脸，咬紧牙关，却止不住地留下眼泪，压在他身上的何谷发泄似地怒吼一声，一拳打在满是血水的泥地上。

    就在三人沉默于此时，巷子尽头的屋内却传来了杂物落地之声，三人当即回过神来，姜若兰一马当先直奔他们会合的屋。

    其实包括屋门口与屋内也都是他们战友的尸体，血腥味弥漫在整间屋内，柜子被人推开，虚弱的罗牙惊恐地看着姜若兰。

    “你还在？”姜若兰惊讶地看着躲藏在柜子里的罗牙。

    “大大姐”罗牙其实也就是个和郑七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在经历过折磨以及亲眼看着原本还生龙活虎的士兵们被残杀，他自然有些承受不了，面色惨白。

    “到底是谁？”姜若兰咬牙问道。

    罗牙看了一眼门外精神恍惚的郑七，还有姜若兰与何谷的存在，惊恐的内心方才安定下来。

    “那个人带着铁套，脸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伤疤”罗牙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便浑身颤抖，“他只有一个人，没人是他的对，一只就能把人的脑袋捏碎”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呀！”站在门口的何谷咬牙切齿道。

    “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先前情绪失控的姜若兰恢复了她一贯的冷若冰霜，至少，她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赎罪。

    血债，必须血偿！

    乾坤寨的内斗仍在继续，大火也始终不曾被扑灭，吴恩带领的部队已经悄然靠近了山寨，等一些还在慌乱救火的山贼反应过来，吴恩部队的战鼓已经响彻整座乾坤寨。

    失去了城寨据点的优势，山贼们根本不是梁关精锐部队的对，摧枯拉朽的攻势如同寨子里无法扑灭的大火，顷刻间燃遍了整座山寨。

    尚且还在内斗的三名当家在听到战鼓声后立刻反应过来，张如鹏当立断，对着对面二人喊道：“你二人还看不出来我们被人算计了吗？”

    “居然有人敢趁火打劫到老子头上来了！”铁如狮怒不可遏地吼道。

    “这鼓声浑厚而富有节奏，难道是朝廷的官兵？”孟如象惊愕道。

    “官兵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我们不是有内应，官府有任何剿匪的举动我们都会知晓吗？”铁如狮也是惊讶地问道。

    “有一个地方的部队绝对有可能！”不知何时，张如鹏已经靠近，眉头紧蹙道。

    “哪里？”铁如狮似乎已经忘记了上一刻他们还在生死搏杀，此时却立刻紧张地看向张如鹏。

    “梁关，如果是姜守义的部队，确实可以绕过官府，避开我们的内应，直接向鹧鸪山进发，只是平时他们都要驻守边防，根本没有多余兵力进山。”张如鹏咬牙道。

    “那此次是怎么回事？”铁如狮再度追问。

    “你先让你的下停！”张如鹏吼道。

    “所有人给老子停下来！”铁如狮自然知道目前局势紧急，立刻用他惊人的嗓门将所有人喝止。

    众人捂着耳朵，诧异地看着突然和解的三名当家，面面相觑。

    “年前的大胜，新帝登基，梁关得到了大量补给和兵源的扩充，完全有多余的兵力进山围剿我等，我们离他们最近，当然是首当其冲了！”张如鹏向着两人解释道。

    “真他娘的倒霉！”铁如狮啐道。

    “还有绿林通缉令！”孟如象转头看着张如鹏，“暗堂给你的那份通缉令，惹怒了姜若兰！”

    “现在这个有何意义？暗堂给整个鹧鸪山都发了这份通缉令，难道你们敢违抗？！”张如鹏冷哼道。

    “现在这个的确没有意义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那帮狗皮吧！”铁如狮暴躁地打断了两个人的阴冷对视。

    “如今我们可依赖的城防已经彻底无用，他们来围剿我们，人数绝不会少，而我们的人也难以作为那些官兵的对，所以我们只有逃了。”张如鹏低声道。

    “逃？你让老子逃？不要这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山寨？！”铁如狮听到此话，更是暴怒。

    “大哥，老三的没错，我们没有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重新再来！”孟如象也冷静下来，劝道。

    “那我们怎么逃？”铁如狮虽然不甘心，但是他这么多年混迹绿林，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只要他自己还活着，就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我们寨子有几处通外山外的密道，我们让那些外来山寨的人抵挡官军，而我们各自领着一部分亲兵从密道逃离，我们三个加上各自的队伍，完全有能力再拉起一个山头！”张如鹏当即道。

    “老三果然是厉害，早就想到后路，今日是我二人不对，出去之后，我们都既往不咎，仍是兄弟！”铁如狮拍着胸脯保证道。

    “大哥严重了，废话不多，再拖下去，官军就要杀进来了，我等快些离开！”

    “投降之人，可饶一命，负隅顽抗，立斩不赦！”穿着校尉衣甲头盔的吴恩，扶着腰间刀柄，颇为威风地注视着不堪一击的山贼，以往朝廷派遣的藩地官军怎么也拿不下的乾坤寨，被误打误撞的吴恩如此轻易攻破，怎能不让他得意，虽然已经官至两千石的校尉，除非有像鱼肠谷那般国战级别的大胜，他已经很难再有升迁。

    他一没有家世，二没有朝廷后台，以普通武人的身份能够做到校尉已是极致，所以如今所求的，便是这些足以换成钱财银两的功劳，顺势还能嘲讽一下那些养尊处优的藩地官军，虽然期间因为迷路导致出现一些差错，但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写进战功簿里呢？

    “这也太顺利了吧？”副尉李冲狐疑地看着已经基本拿下的乾坤寨，不由担忧起来。

    “你这人最大的优点是谨慎，最大的缺点就是拖拖拉拉，两军交战，兵贵神速。”吴恩不以为然地看着李冲道。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们山寨的三个匪首，我怕情况有变，如此，我先回山下与剩下的兄弟一起策应。”李冲继续道。

    吴恩思索片刻觉得李冲所言并无什么不妥，便道：“也好，你在山下心一些，顺便看看有无漏之鱼。”

    李冲一拱，便匆匆出寨下山，吴恩扫视着周围，大局已定，只是正如李冲所言，至今不见三名匪首踪影，确实值得令人怀疑。

    “报！”一名士兵火急火燎地冲上前来。

    “怎么？找到匪首了？！”

    “不，找到找到姜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