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水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问题。

    她这问题问的，无论沈令燃回答“是”还是“不是”，她接下来都没好日子过了。

    如果沈令燃“不是”，那她就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冤枉了自己的老板，以后她在星典、在起锐还能有好日子过？

    如果沈令燃“是”……

    那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我是个正经人，我不能给你潜”么？

    开什么玩笑，她就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姑娘，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肯定不能得罪沈令燃这种级别的金大腿。

    但是，出乎江春水意料的是，沈令燃并没有很快回答她。

    不知道为什么，江春水总觉得沈令燃的表情有点微妙，但他这人平时一贯是高冷的模样，冷不丁感觉他表情有什么变化，都觉得像一时眼花的错觉。

    沈令燃沉默了一会儿，江春水就听到对方：“还有总导演。”

    江春水怔了一下，她看着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眸瞬间又冷下去了几分，没由来地觉得后脊发凉。

    但是她也听明白了沈令燃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她这个“女二号”到底能不能稳稳拿住，还要看曲思媛对她是否满意。她最终是龙套角色还是女二号，都和沈令燃没有直接关系。

    所以……就是没有潜规则的意思了？

    但是沈令燃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疯狂暗示她这个意思。

    江春水这样想着，但是她又不太敢确定。更要命的是，她现在连问不敢问了。

    沈令燃从视频监视器后的椅子上站起来，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

    他有一副非常标准的模特般的衣架子身材：一米八七的个子，宽肩窄腰，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的西裤里笔直而修长，脸就更不用多，已经完全可以靠着颜值吃饭了。如果不提前告诉别人他是起锐的老总，别人肯定都以为他是哪个经纪公司的艺人。

    江春水瞧见他走过来，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将通往门口的那条路让了出来。

    沈令燃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然后离开了试戏厅。

    江春水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但是她能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副导演就重新推门进来了。

    江春水听于明起过，曲思媛本来是思华公司的股东之一，这次的新剧是为了签喻霜降做女一号，才接受了起锐的项目和参。除了曲思媛的团队之外，也有一半的工作人员隶属于起锐，这名副导演就是其中之一，名叫刘默。

    刘默算是起锐的老人了，但是在拍片子这种讲究天赋的行业，刘默无论混多少年，也难当总导演的大任，幸好他为人圆滑，所以在起锐里也很吃得开。不过，他的风评不好，经常借着选配角的权力，潜规则一些没有名气的女艺人。

    只是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几乎不能被当做一个人的黑点，所以于明也只是让江春水注意一点而已。

    有了这样的提示，江春水在见到刘默时，瞬间就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江啊，”刘默皮笑肉不笑对她，“你演技挺好的嘛。”

    江春水往后退了一步，谦虚道：“一般一般……”

    刘默冷笑：“你这一般的演技，直接把关璐一巴掌扇到医院去了，真是厉害。”

    江春水：……

    对不起，她以前在沃尔玛兼职时扛过土豆和冬瓜，手劲儿还挺大的。

    只是听了刘默的话之后，江春水就以为自己的女二号要凉凉了，却不料峰回路转。

    刘默对她：“下周三来试戏，曲导亲自把关，你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看周三了。不过——”

    刘默到关键的时候，突然转了话茬。

    他其实就是吃不准沈令燃对这个姑娘的态度，如果沈令燃在意她，那为什么刚刚又在他拍马屁时，严肃地一切按正常流程来走？但如果沈令燃不在意她，又为什么在关璐给她难堪时帮她解围？

    刘默活到四十多岁，几乎可以得上是拍了大半辈子的马屁，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的拍不明白了。于是，他只能“按正常”的方式来对待江春水。

    他看着江春水忐忑不安的表情，佯装高傲地把吊着不的那句话，慢悠悠地补全：“不过，就算你过了曲导那一关，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关璐和喻姐的关系不错，女二号和女主角的对戏特别多，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完，刘默把周三试戏的流程和地址给了江春水，就离开了试戏间。

    但是这种低级恐吓对江春水屁用都没用，更残酷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又怎么会在意陌生人的几句冷嘲热讽？

    无论如何，女二号这块馅饼还挂在她脑袋上面，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蹦得足够高，把这块馅饼扯下来了。

    与此同时，沈令燃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延看到自家老板面色不佳的模样，瞬间就觉得末日到了。

    他从就喜欢惯着自己的妹妹，却不料今天被这个妹妹背后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么大的事情，起锐里传得很快，沈令燃人还没回办公室，消息就传到关延的耳朵里了。

    接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关延想都没想就开始写辞职报告。

    关延跟着沈令燃六七年了，从他十八岁接管沈家开始，关延亲眼见证着这个看起来毫无感情实际上也没有感情的男人，以强硬而冰冷的手段，将他的叔叔伯伯们清理出去，而后在沈氏站稳脚跟，毫不留情，也毫不讲情。

    正因为他知道沈令燃这个人的性格，所以他一点为自己求情的算都没有，只求离开的样子不要太难看。

    但是，让关延没有想到的是，沈令燃回到办公室之后，一直都在工作，连头都没抬起来过，似乎把他这个人忘记了。

    实际上，沈令燃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很不喜欢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就有恃无恐，但是，他只能好好地留着关延。

    其一，除了关延之外，他很难再找到一个如此靠谱的助理；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希望江春水会有那样的想法。

    自从江春水砸了他的车之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对江春水而言，都显得太特殊了。特殊到关延已经吓得开始写辞职报告了。

    沈令燃的眼光很准，准到了毒的地步，很多人、很多事只要他扫一眼过去，大致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这样的本事他早就修炼到满级了。

    为了让江春水把那种不健康的想法丢掉，他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别那么特殊。但是话回来，沈令燃内心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关延，”他按下了助理的呼唤铃，然后吩咐，“进来。”

    关延接到消息，几秒钟后就进了沈令燃的办公室。

    关延以为自己要被沈令燃炒鱿鱼了，但是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提这件事，反而扔过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沈令燃表情冷淡地问他：“我看起来很不正经？”

    关延：……

    关延：？？？

    他迅速陷入了一脸懵逼的状态，不知道沈总今儿个是吃错了什么药。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关延迅速就调整回了自己的状态，然后思考了一会儿，才对沈令燃：“沈总，您要听实话吗？”

    沈令燃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关延顿了顿，然后才：“沈总，实话，站在助理的角度，我觉得您……正经过头了。”

    沈令燃挑了挑眉，似乎对这种法很感兴趣，并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下去。

    关延继续：“比起思华、嘉瑞那些公司的老总，您真的可以得上是零绯闻了，而且除了喻姐之外，一些宴会的场合也没有再带过别的女伴……除了最近——”关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下去，“最近星典的那个姑娘，您似乎很感兴趣？”

    沈令燃断了关延的话，然后：“你认为我对她有什么想法？”

    关延突然卡住，不知道该些什么才合适。

    他肯定不能直接自己的老板不正经，但是沈令燃最近对江春水的态度，简直特殊到了“绝壁有猫腻”的程度。

    见对方不再话，沈令燃就知道，关延大概也和江春水想得差不多。

    于是，他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关璐的事，你看着办。”

    关延一听这话，突然就懵了。

    他本来都做好辞职的准备了，至于关璐，关延以为要么被雪藏，要么直接发配到其他的分部公司里隐性降级处理。他万万没想到，沈令燃居然没再赶尽杀绝。

    关延内心忐忑地应了一声，然后退出了办公室，去继续努力而勤奋地玩命工作了。

    至于沈令燃，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壳非常疼。

    突然就有一种拳头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继续埋头处理工作，等到手机的闹钟响起之后，沈令燃才开了电脑，进入了那个每天都准时准点开播的直播间。

    沈令燃盯着屏幕里出现的姑娘，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一些。

    江春水调好摄像头，搬出练习册，然后就开始学习。

    但是，她刚写了几笔，就开始玩手机。

    沈令燃本来算监督她好好学习，却不料电脑的个人中心一栏突然跳出来一条新的私信提示。

    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迅速用鼠标点开了消息阅览的按钮。

    紧接着，一条让他脑壳更加疼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大河向东流：燃哥，我们大老板好像要潜规则我，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真的好想答应喔……

    沈令燃看着那条私信，突然就很想砸电脑。

    作者有话要：

    稍微修了一下，时间轴调整到高考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