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 沈令燃又开始头疼了。

    他以为对方是生气了、害怕了、担心了、没有安全感了, 却不料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油盐不进、六亲不认。

    而江春水此刻的内心, 非常平静。

    最开始看到简嘉丽进了沈令燃的办公室时, 她心里却是有点莫名的委屈。

    但她是个很现实的人，所以, 很快就把那些情绪抛在了脑后。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她不过是沈令燃花钱养在后花园里的情人罢了, 该送花送花、该送珠宝送珠宝、该给的资源也一样没少, 甚至在起锐里有人欺负她的时候, 他也愿意帮她摆平。

    但无论有多大的好处，她也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妻子, 根本就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去询问对方和别的女人的关系。

    因为，她根本不配。

    而沈令燃觉得，他还想再抢救一下。

    于是，他收起刚刚那副刻意严肃起来的表情, 然后问她：“除了这个, 你就没什么别的想问我？”

    沈令燃坚信, 她除了钱之外，一定还有别的问题想问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 刚才为什么要对“燃哥”出那句话？

    江春水抬起头看着他，男人往日里那张英俊而冷淡的面孔, 此刻如同化掉了一层薄冰那样，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温柔的气息。

    在这样温柔的注视下，江春水觉得再提钱这个话题，确实不太符合气氛。

    于是，她声地对他：“那……那我问了喔，我就是单纯的好奇，绝对不是在吃醋，绝对不是在耍脾气，真的！”

    沈令燃点了点头。

    江春水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杏眸泛着一层水汽，好奇地轻声问道：“你们……就是你和嘉丽姐，刚才……做过了吗？”

    沈令燃轻笑了一下，然后对她：“没有。”

    “那……那……”江春水欲言又止，心里的期待都快长着翅膀飞出来了。

    而沈令燃也在期待着她能点人话，于是鼓励着对她：“继续。”

    江春水看着他的脸，突然就卡住了。

    她有点摸不清沈令燃现在的心情，因为他此时此刻这副表情，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似乎是……有点兴奋……？

    这不对啊，这表情和沈令燃的人设完全不搭。

    但是，既然老板让她问了，而且又关乎她那一个亿的去留问题，她必须得问。

    于是，江春水一狠心，还是问出了口：“那您能不退钱么？”

    沈令燃：……

    他被她弄得又生气，又想笑。

    但是，有一件事，像一根刺一样，卡在他的心里，所以他必须问她：“昨天的事情，我想听你的解释。”

    江春水：……？

    沈令燃：“解释得好，就按你的。”

    昨天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沈令燃真的很生气的。

    因为，江春水明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明知道简嘉丽要做什么，却还是帮她把东西递给了自己。

    他那么喜欢她，甚至可以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放弃某些原则性的坚持。比如以现在这种充斥着金钱铜臭味的方式，开始靠近她。

    但是，他不能容忍，江春水亲自把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而江春水这次是真的冤死了。

    她哪里想过简嘉丽会骗她，这个人从最开始，就一直都是一副温和无害的面孔。更不要，进组拍戏的这半个月来，简嘉丽帮了她那么多。

    简嘉丽对她的照顾和温柔，没由来地就让她想起了江连心。心脏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唤醒，让她莫名其妙地就卸下了心里的戒备。

    所以，当她看到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时，她也很震惊。想要解释，却百口莫辩，又被气极了的沈令燃冷着脸赶了出来。

    而现在，沈令燃竟然又问起了这个问题，江春水自然要为自己洗刷冤屈。

    她义愤填膺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

    江春水脸一红，然后声补完了那句话：“我不知道那是雨伞……”

    听到事情有了转折，沈令燃忍不住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把话完。

    江春水：“她，年会的时候捡到了你的袖扣，但她又没机会见到你，也不好意思麻烦霜姐那种大忙人，所以拜托我还给你……我知道自己戒备心太低了，连看都没看就给了你，但是我……我不知道她是我的竞争对手嘛！我要是知道她也想被你潜，我肯定不会帮她的！”

    沈令燃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并不知道简嘉丽的真实目的，只是以为随手帮了“朋友”一个忙而已。

    江春水见他不再话，面色又看不出喜怒，只能有些忐忑地问他：“这个解释您还满意吗？”

    闻言，沈令燃“嗯”了一声，然后：“还不错。”

    得到对方的认同，江春水特别开心。

    啊啊啊啊她的一个亿终于可以保住了！！！

    简嘉丽也没有成功截胡！！！

    世界如此美妙！生活如此美好！江春水今天也是棒棒哒！

    失而复得一个亿的喜悦，让江春水空前的兴奋。

    事实证明，她身上就是有一种“百分百触发乐极生悲fg”的属性。这种属性从她在穆婉琳手里拿到一千万之后，就一直延续至今。

    她高兴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一飘起来就找不着北。

    结果，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整个人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抱着沈令燃的腰，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对方的身上。

    清冷禁欲的冷松香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感官，让她瞬间就红了脸。

    她触了电一样地迅速放手，然后九十度鞠躬致歉：“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太开心了，我把您当成——”当成我家旺财了。

    求生欲使她把剩下的几个字都咽了回去。

    郑瑾慈是农村出生，一直都很喜欢养狗，而且起的名字都很喜庆。

    江春水的时候，家里养过一只柴犬，郑瑾慈给它起名，叫做“旺财”。她年幼时一旦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总喜欢抱着家里的旺财转圈圈。

    但她不能告诉沈令燃，她刚才开心得把他当成了狗。

    而沈令燃似乎对她没完的话非常感兴趣，他追问道：“当成什么？”

    他就想知道，这姑娘以前还这么亲密地抱过哪个男人。

    江春水欲哭无泪：“老板您别问了不行吗……”

    沈令燃：“。”

    江春水：……

    江春水：“好吧，我把您当我爹了。”

    ……

    …………

    ……………………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多少次了。

    年仅二十五岁的沈令燃，第N次开始怀疑人生。

    而江春水并不知道，她随口胡编的一句话，给这个男人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击。

    在她心里，她那个从来都没见过面的爹，连狗都不如。

    狗还知道看家护院，狗还知道喂养自己的幼崽，狗还知道照顾自己的伴侣。

    或许是因为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让江春水觉得越来越坐如针毡。

    人类的骨子里是有一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功能的。

    一旦超越了自身的极限，身体就会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以此来达到求生的目的。

    所以，江春水想都没想，直接就跑出来了。

    她跑到了起锐的大楼外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间的空气，努力平复着自己不安的内心。

    盛夏时节的北京特别的闷热，但是现在，或许是因为入夜了的缘故，江春水并不觉得闷，反倒是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知道简嘉丽的结果之后，自己会这么高兴。

    但无论如何，她心底压着的那块大石头就像是突然落了下去，而且，还是安安稳稳地着陆，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然而，等她恢复了平静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居然！把沈令燃一个人！扔！在！办！公！室！

    而且还是连句“再见”都没，直接就跑了出来。

    因为刚才对人家过那样的话，江春水也不好意思再回去，但是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装死，她又很担心那一个亿会飞走。

    于是，她只能翻出手机，试探性地给沈令燃发了条微信。

    江春水：老板……我刚才突然跑是有原因的，您能听我解释吗？[/哭]

    沈令燃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一样，居然很快就回复了。

    老板：解释。

    看着这两个字，江春水突然觉得有点冷。

    她犹豫了老半天，删删减减了好久，PASS掉了“我第一次叫您爸爸有点心理障碍所以我跑了”这个真情实感的理由之后，编了句百试百灵的瞎话。

    江春水：其实，我刚才内急……

    发完了之后，她还怕沈令燃不信，于是又加了一句。

    江春水：真的！特别急！[/委屈][/委屈]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炒鱿鱼的时候，沈令燃莫名其妙地夸了她一顿。

    老板：没关系，今天你的解释很好，我很满意。

    江春水：？？？

    江春水：那要进行下一步了吗？！

    她突然激动了起来，刚才的害羞瞬间不翼而飞，摩拳擦掌地想飞奔回去，给沈令燃暖被窝。

    但是，这个想法却被对方无情地掐断。

    老板：还没满意到那个程度，你继续努力。

    江春水：……

    江春水：？？？

    老板：明天我让关延送你一份礼物，奖励你今天的解释。

    江春水：是钻石项链吗？还是珍珠耳钉呀？

    老板：都不是。

    江春水看到对方否认了之后，突然觉得有些安慰。

    虽然钻石项链和珍珠耳钉很好、很值钱，但是这些东西拿到手之后，沈令燃没有把发.票和单子一起送她，就算她转手卖出去，也会折损很多钱。

    她确实想要很多很多的钱，但她不愿意做亏本的买卖，所以，那些东西她一直都好好地留着。

    听到对方不算再送这些东西之后，江春水瞬间开心了起来。她准备充分表达一下自己的需求。

    于是，她又发了一条消息。

    江春水：老板，其实我不太喜欢戴首饰，我还是觉得，金条这种礼物特别清纯不做作，可以摆在房间里当装饰，还可以直接送去银行折现，比珍珠钻石方便多了，您觉得怎么样？

    老板：……

    沈令燃觉得，再和她聊下去，他就要被这个财迷气死了。

    老板：早点休息，晚安。

    江春水：老板晚安！！！

    她本来有些伤心，眼看着到嘴的一个亿，又吃不到了，心里痒痒的特别难受。

    但是，想到简嘉丽并没有成功截胡，江春水突然就释怀了。

    嗯，她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成为第一个被老板潜了的女艺人。江春水暗自给自己定下了这样的目标。

    尘埃落定之后，她就去等C组的通勤车了。

    沈令燃一直都对她非常大方，以前送她那些东西之前，从来都没有单独跟她提过，现在既然单独跟她提前了，想必这份礼物比钻石项链还要值钱吧。

    不会真的是金条吧……？

    江春水这样想着，又开始美滋滋了。

    回到家后，江春水给手机充上电，给燃哥回了消息。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于是她就去睡了。

    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早上，江春水神清气爽地醒来之后，就一路跑地溜达去了起锐，当做锻炼身体，没有坐通勤车。

    自从郑瑾慈离世之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没有了吃软饭的赌鬼来跟她讨债；也没有了数不清的医院缴费单等着她交钱；

    现在，无论她赚到多少钱，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消费。

    再加上，还有整整一个亿在她的前方朝她招手。

    这一刻，江春水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她要努力在《光年》杀青之前，把沈令燃搞定，然后做一只安分守己的金丝雀，一直做到沈令燃要结婚的时候。

    江春水觉得，沈令燃这种男人，他未来的老婆一定是一个出手阔绰的豪门千金。

    她幻想着有一天，有一个妆容精致的千金名媛砸烂她家的大门，然后会像穆婉琳一样，直接把一张银.行.卡甩到她的脸上。

    具体情境，应该也跟穆婉琳当时和她在咖啡厅的时候差不多。

    “给你一千万，离开我老公。”

    “谢谢姐姐，我马上和他分手！”

    她在脑海里提前彩排了一下，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想完这些事之后，江春水莫名就觉得有点惆怅。

    其实，沈令燃这个人真的很好。

    无论是简嘉丽，还是未来会出现的那个要嫁给沈令燃的千金名媛，江春水在面对她们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她是一个人，并不是点钞机，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但是，就像她自己的那样，第一次被人包.养，一点经验都没有，最开始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有些惆怅，也是情理之中。

    这就好比买萝卜一样。

    沈令燃拎着一根胡萝卜掂量了好久，也没有把胡萝卜放进购物车里，但扫了一眼旁边的那根白萝卜之后，直接就拎着白萝卜去结账了。

    江春水觉得，她就是那根胡萝卜，而简嘉丽就是那根白萝卜。

    胡萝卜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不过，胡萝卜在知道白萝卜被沈令燃扔到了结账口附近的遗弃商品回收处之后，觉得自己的尊严又回来了。

    而且……胡萝卜被沈令燃拎了那么久，也是会有一些感情的嘛。

    人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江春水的理智会让她毫不犹豫系只看金钱，但是她的感情却会让她产生一些多余的想法。

    这也很无奈，人的情感天性就是如此。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内心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简嘉丽。

    但是，可能以后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因为第一个简嘉丽凉得特别快。

    第二天一早，江春水来到了片场之后，就看到关延早早地候在这里了。

    “关哥，这么早就来送礼物给我了呀！”江春水愉快地跑过去，笑着问他。

    关延点了点头，然后：“因为是个很重要的礼物，沈总要早点给你。”

    “诶呀，我自己去他办公室拿也行，”江春水客气了一句，随即便压低声音问道，“关哥，这次的礼物很值钱吗？是金条吗？999千足金两斤一根的那种吗？”

    关延：……

    他突然非常同情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会被女孩子想成这么暴发户的品味。

    沈令燃从来都没有送过别人这样俗气的礼物，以前送她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欧洲特别出名的那些设计师手工制作的，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但可惜的是，江春水没心思欣赏这些“艺术”，她更关心那些东西折现了能卖多少钱。

    关延轻咳一声，随后道：“并不是，你跟我来吧。”

    完，就转身往片场最里面的通道走。

    江春水疑惑地跟着他往里走，越走越疑惑，等两个人走到了女卫生间的门口之后，江春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关哥，老板是不是在耍我？这……特喵的算是礼物？”她严重怀疑沈令燃并不是送她礼物，而是为了报复她昨晚一时失言，才让关延把她带到这个鬼地方来。

    而在这时，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了简嘉丽的声音。

    “江？是江吗？快救我啊！”她的声音不像以前那样温柔，而是带了一丝歇斯底里的沙哑。

    还没等江春水发出疑问，关延直接将一桶冰水放在她面前，并对她：“去报仇吧，这就是沈总送你的礼物。”

    江春水一脸懵圈：“……啥？”

    关延：“沈总已经亲自问过了，开机宴那天，在卫生间泼了你一桶冰水的人，就是简嘉丽。”